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辦,調查記者張洪祥就是這樣一個專門與黑惡勢力做鬥爭的無冕之王,媒體英雄,他可不是什麽活兒都接,隻有具備一定社會效益的調查活動才願意承接。


    這回不用他親自出馬調查,委托方直接把素材都準備好了,老張隻需要剪輯配上文案就能發出去,費用少一半,但人家這個信封一點都不減,還是正常的厚度。


    當晚網絡就爆了,有視頻有錄音,近船領導與韓方大吃大喝,接受陪侍服務,如果這事兒放在國外,並不算什麽,但在這樣一個敏感的節骨眼,你國企被收購方與外資在私密會所享受“大餐”就是錯誤,就是明知故犯。


    老張的本事不是蓋的,他用馬甲發帖,隻講述事實,並不加以揣測,但成功的引導了網民向該想的方向聯想,收購案裏麵有沒有內幕交易,有沒有廉價出售國家資產,有沒有拋棄廣大職工,一時間近船領導被架在火堆上烤。


    熱搜,大v轉發,近船收購案成了輿論熱點,有關部門向近船的管理方,江東省國資委通報此事,國資委同時也從其他方麵受到消息,說上麵可能要對收購案重新考慮。


    這是彭曉鵬在努力,但也隻是起到一個敲邊鼓的作用。


    國資委方麵壓力巨大,但這是自下而上的壓力,而非自上而下的壓力,省委省政府沒發話,就不必太擔心,近船領導違紀吃喝,經過調查得知,飯菜標準並不超標,人董事長為了廠子,真露這種劣酒都灌下去二斤,這得表揚啊。


    但為了應付民眾的憤怒,國資委還是處分了參與招待的近船董事長,但同時決定,簽約時間不變。


    親老丈人秦德昌也沒閑著,他不等黃皮虎攪黃,就風風火火趕到省裏,麵見國資委領導,主動請纓,要整合近船,保住江東省最早的造船廠。


    從政治意義講到經濟意義,車軲轆話說了一籮筐,還是改變不了領導的決定,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固執,而是牽扯到方方麵麵,不但牽動多方利益,更牽動很多人的麵子。


    “老秦,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思路未免狹隘了……”領導水平就是高,引經據典,從改革開放的大視角出發,說我們早年吃了這方麵的虧,現在怎麽能固步自封,一味地排斥外資呢,把外資和技術引進來隻會促進,不會拖後腿的。


    “江東省的造船工業,勢必會迎來一個嶄新的局麵,尾船和近船這一對兄弟,要齊頭並進嘛,不要想著誰吃掉誰。”領導看看時間,“我還有個會,晚上一起吃個便飯吧,咱們食堂的廚子是五星級酒店下來的,四菜一湯做的很有水平。”


    話都說到這一步了,再強就不懂事了,秦德昌隻能告退。


    這些盤外招勢必引起韓方的注意,也報到了金專務這裏,但並沒有引起他的警覺,隻覺得蚍蜉撼大樹,徒增笑耳。


    簽約儀式就在明天舉行,會場選在近船辦公大樓前,連續幾天都是晴朗天氣,氣溫也很知趣的下降了幾度,沒那麽炎熱,據說現場舞台已經搭建起來,電子大屏幕非常壯觀,預備了剪彩的紅綢子,奠基用的石碑等,所有儀式都走一遍。


    金永泰一個專務和近船的董事長坐在一張桌子上簽字未免有些低配了,所以金專務的父親,三宇重工的副會長金明司特地趕近江主持大局。


    三宇重工是家族企業,創始人是金明司的父親金三宇,目前會長職位是金明司的大哥坐著的,大哥年事已高,三宇帝國內風雲詭譎,一場政權大戰迫在眉睫。


    收購近船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行,是金明司扶持兒子的一步大棋,等這個業務辦完,就能順理成章的提拔兒子為副社長了,下一步就是搶班奪權,在董事會上奪取會長寶座。


    在老爹麵前,金永泰還是很老實的,他畢恭畢敬站立著做報告,手裏拿著秘書寫好的稿子,念得流利通順,還附帶說了幾個自己的小見解看法,這也是幕僚教給他的。


    金明司頭發花白,不苟言笑,他曾經在韓國陸軍幹過二十年,做到準將軍銜,自然是殺伐果斷,胸有溝壑。


    老金隨口問了幾個問題,金永泰就張口結舌,磕磕巴巴,老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見勢不妙,幕僚們悄悄退出房間。


    金明司教訓完兒子又安撫了幾句,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就算是廢柴也得推上去當個人用,大不了多請幾個職業經理人輔佐。


    ……


    簽約儀式頭一天晚上,袁敏終於結束手頭的工作,她看著樓下的會場,有些落寞,近船的曆史即將終結,明天開始,廠門口就要掛上三宇重工的logo,據說那個巨大的不鏽鋼製品是在韓國製造,用集裝箱運來的。


    夏天黑的晚,袁敏開車回家,今晚她要好好休息,明天以嶄新的麵貌迎接新身份。


    回到紫竹林別墅的家裏,先看到自家院子裏停著一輛黑色的帕薩特,那是丈夫的車,彭處長出院了,回家了,看來痊愈的還挺快。


    推開門,就看到客廳裏父慈子孝,彭曉鵬正在輔導兒子預習高中功課,這一幕讓袁敏頓覺眼角濕潤。


    “你回來了,累壞了吧。”彭曉鵬上前接過袁敏手中的包掛起來,拿了拖鞋放在她腳旁,“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們娘倆做。”


    “你……”袁敏有些受寵若驚了。


    “我去超市買了一堆吃的,燉牛肉,炸雞翅,清蒸武昌魚,我露一手都別嫌棄啊。”彭曉鵬係上圍裙,像模像樣的走進開放式廚房準備表演。


    袁敏和彭袁麵麵相覷,都不知道這個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結婚十七年,彭曉鵬沒進過廚房,據說連炒雞蛋都不會,今天怎麽就化身大廚了?


    抽油煙機開著,彭曉鵬在廚房裏煎炒烹炸,他還穿著一絲不苟整潔的白襯衫和黑西褲,鬢角修理的非常精致,如果是以往,袁敏簡直要被這幅場景感動,但自從撞破瓶子事件後,她再也不會被任何表麵現象所迷惑。


    “你上樓去自習,吃飯時叫你。”袁敏把兒子打發了,走進廚房也係上圍裙,幫著摘菜打下手,一邊幹活一邊問丈夫:“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虧欠你們娘倆太多。”彭曉鵬大概是沒好透,步履稍微有些蹣跚,手上的活兒也幹的不咋地。


    “趕緊歇著去吧,我來。”袁敏接過了菜刀。


    彭曉鵬沒走,繼續站在廚房裏。


    “你都知道了?”他問。


    袁敏點點頭,心裏又開始堵。


    “對不起……”彭曉鵬說,“我以後會對你們更好。”


    袁敏的心結快要打開了,是啊,性取向這東西怨不得別人,硬扭也扭不過來的,早年大家都傳統,雙方父母逼著結婚,願打願挨的,還能說啥呢。


    但是也僅限於此了,袁敏不會再把彭曉鵬當成丈夫,最多他就是彭袁的父親而已,大家搭夥過日子,等兒子上了大學就離婚,各玩各的,互不耽誤。


    “你和隔壁姓黃的事,我就當看不見。”彭曉鵬忽然說道。


    袁敏停下手上的活兒,拿菜刀指著彭曉鵬:“你說什麽?我和姓黃的有什麽事兒!”


    彭曉鵬手忙腳亂:“我沒惡意,我是說我感謝你手下留情沒搞我,作為報答,我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我們各自有私人空間,這樣多好。”


    袁敏指著外麵說:“你給我滾!”


    彭曉鵬說:“我真的好意,黃哥人品不錯,我都想和他做朋友,你們又是同行,共同語言也多,他家裏還有兩個女孩和彭袁一般大……”


    袁敏不想聽下去,出離憤怒的她將彭處長攆了出去,看著黑色帕薩特抱頭鼠竄,她心裏堵得厲害,回頭一看,兒子趴在二樓欄杆上偷窺呢。


    頓時一陣後悔,夫妻吵架對孩子的傷害極大,哪怕是假裝的和睦呢,最起碼表麵上是好的。


    “你爸買醬油去了。”袁敏說。


    旋即給彭曉鵬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滾回來。


    “你去把隔壁鄰居叫來一起吃個飯。”袁敏說。


    彭曉鵬剛開到小區門口,又折返回來,把車停到隔壁66號門口,他反正是不要臉了,破罐子破摔,真把隔壁一家三口給請來了。


    老黃一進門就聞到味道了,卷起袖子說我來吧。


    “男人就別添亂了。”袁敏說。


    其實她也不怎麽會做飯,女強人哪兒研究過這個啊,下個掛麵,炒個雞蛋,大菜基本沒做過,可能真實水平還不如彭處長呢。


    “黃叔叔可是專業廚師。”暖暖一本正經解釋道。


    那就交給專業的人幹吧,袁敏依然在廚房裏幫手,倆女孩和彭袁坐在客廳沙發上,聽彭叔叔高談闊論。


    彭處長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在發改委工作接觸到的方方麵麵,都不是這些小孩子能想象的,平時他隻是懶得給兒子說,現在眉飛色舞,深入簡出,那水平簡直堪比大學教授,高屋建瓴,深入簡出的講解國家發展的戰略,三孩子都聽呆了。


    “知道的,知道他是處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廳長呢。”廚房裏,袁敏嘲諷道。


    “政府的事兒,可不就是這些處長們在把持。”老黃說,他穿的居家服和拖鞋,更像是這個家的男主人,而客廳裏那位,則像是擅長吹牛的客人。


    老黃炒菜絕對行家裏手,迅速料理出四五個菜,還讓暖暖回自家把五糧液拿來,無酒不成席嘛。


    餐廳裏擺著一張紅木的六人桌,老黃帶著倆女兒坐一側,彭處長袁敏帶著彭袁坐另一側,氣氛溫馨自然,就像是兩個中產之家的周末聚會。


    本來最該尷尬的彭曉鵬,反倒最為熱情詼諧,把伺候領導的那一套都拿來巴結老黃了,他是真怕啊,前程就捏在老黃和袁敏手裏,讓他生讓他死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他總以為老黃和自家媳婦搞到一起了,但是席間察言觀色,並沒有看到曖昧的跡象,聽說老黃才四十歲,比袁敏小八歲,這年齡差距確實有點大,難道自己猜錯了。


    桌上菜肴琳琅滿目,彭袁吃了幾筷子,眼淚都快下來了,他說我從沒在家裏吃過這麽好吃的菜,簡直和外麵飯店的味道差不多了。


    門鈴響,三個大人同時起身,又尷尬的坐下,最後是袁敏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高挑美麗的女孩,聳聳鼻子說:“我是聞著味兒過來的,我們家老黃又賣弄手藝了。”


    暖暖和娜塔莎一起喊姐姐,彭袁也熱情招呼姐姐一起用餐。


    袁敏一個眼色,彭處長主動將自己的碗碟筷子挪到長方形桌子的盡頭,把位子讓給閆蘿。


    閆蘿一點不認生,掂起筷子就吃,談笑風生,毫不怯場,還屢屢給老黃夾菜。


    彭處長承認自己看不懂了,老黃不缺女人啊,這個妞兒肯定和老黃有事兒,那袁敏算啥?


    可能男女之間真的有友誼吧,自己和媳婦之間不就是純友誼麽。


    “事兒搞定了,還挺精彩的,等你回來看。”閆蘿衝易冷擠眉弄眼。


    “行,回頭一起欣賞。”易冷說。


    吃完飯,三個孩子搶著刷碗,大人們坐在客廳裏,討論明天三宇收購近船的儀式,彭處長扼腕歎息,表示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力挽狂瀾。


    袁敏頓時明白了,老黃去找過彭曉鵬,估計還要挾他做某些事情了。


    “其實也未必是壞事,一潭死水才是最可怕的,引進一條黑魚精把死水攪動起來,水潭裏的大小動物才能有活力。”袁敏說。


    “我想明天去現場觀摩簽字儀式,大姐能不能行個方便。”易冷說。


    “我也想去~”閆蘿忽然興奮起來,半個身子都趴在易冷身上,易冷也很自然地將一隻胳膊搭在閆蘿肩上,曖昧之情簡直要溢出。


    袁敏忽然有點酸溜溜,也不知道為了個啥。


    “可以,坐我的車進廠就行。”袁敏說,“到時候我幫你們拿兩個媒體證件,就能自由流動了。”


    “那行,咱們明天見。”易冷起身告辭。


    “再玩會兒唄。”彭處長假惺惺的挽留。


    還沒走回家,閆蘿就附耳告訴易冷今天拍到的素材,易冷眼睛一亮,說可以可以,可以整個大景了。


    “那巴豆咖啡還上麽?”閆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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