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晶石入體的刹那,空桑來不及思考一閃而過的記憶畫麵,眼中的景象就已經變了。


    不論是楊先生、陳濤他們,還是布滿殺戮的房間都開始如冰雪一般消融。


    刺鼻的血腥越來越濃重,詭異的血霧開始揚起!


    燒灼般的疼痛頓時伴隨全身,一陣不舒服的粘稠異樣也自雙腳傳來。


    低頭一看,那幾乎宛若糖漿般質地的濃稠血液,微微倒映著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略顯恐懼的麵龐。


    空桑想要移動,但這詭異血池帶來的阻力超出他的想象。他的雙腳就像被黏在了裏麵,任憑怎麽動作都無濟於事!


    “啊啊啊啊啊!”


    燒灼的疼痛越來越強烈,同時伴隨的還有大腦炸裂般的痛楚,仿佛有碎冰錐毫不留情的刺入眉心!


    空桑雙手死死捂著頭,麵容痛苦猙獰。


    “嘿嘿嘿......”


    “哈哈哈......”


    “嗚嗚嗚......”


    血紅色的世界裏,淒厲的哭聲、癲狂的笑聲混雜在一起。


    “嘩啦!”


    一個個“人”猛地從血池內鑽出,他們仿佛被溶解了一般,身體變形的幾乎看不出男女。一個隱隱的人性輪廓,從頭到腳,都被濃稠的血液死死覆蓋。


    甚至連一個人最基本的五官,都已經模糊了!


    “滾開!”


    空桑想召喚打更鑼,手中去空空如也。下一刻,模糊的意識開始恢複,他想起自己用了“請鬼上身”的咒法,自己必須硬挺過這可怕的夢魘!


    沒有辦法防禦,也沒有辦法躲避,更沒有辦法攻擊!


    怪叫中,這些血人一個個如猛獸一般撲在空桑的身上。


    空桑哪能承受這樣的衝擊,頓時跌倒在血池之中。


    然後,更多的血手,更多的血人,開始向上攀爬。宛若饑餓的狼群,死死鉗製著所謂的“獵物”。


    這下子,身體再也無法動彈。


    那些血人微微歪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一樣。


    明明五官都模糊地看不見了,空桑卻心內一顫。那種從模糊的雙目位置透出的,仿佛直擊靈魂的虛無空洞,讓人更加的毛骨悚然!


    忽然,這些血人的臉開始撕裂,一排排鋒利的牙齒凝聚著。


    那是嘴巴!卻是宛若猛獸的嘴巴!


    空桑因恐懼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可這種仿佛束縛靈魂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全身癱瘓的人一樣,明明意識想要控製自己起來,但身體不聽使喚!


    “完了。”


    空桑隻來得及露出一絲苦笑,那些血人的血盆大口便咬在他全身各處!


    “啊啊啊啊啊!”


    鬼怪噬身的痛苦,饒是空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發生的刹那還是瀕臨崩潰。


    血肉撕裂的痛楚還在其次,空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胸口被剖開,內髒被血人取出,有的直接將頭探進去啃食起來!


    緊接著,連視野都沒有了,因為眼睛也被刺穿!


    他就像一隻被豺狼群圍困的獵物,隻能活生生承受著自己被吞吃的恐怖折磨!


    空桑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他能不能就這樣死過去!


    瞬間,他有點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逞能。


    自己處理怪力亂神的事情不過才半個多月,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拚命呢?


    自己又不是善惡司的人,這明明和自己無關呀!


    然後,意識也開始消散,一切似乎要沉寂一樣。


    旋即,又是一道刺目的強光,晃開了空桑的雙眼。


    依舊是血紅色的世界,依舊是詭異濃稠的血池,他此刻依舊隻能站在那裏。


    “......”


    想說什麽呢?什麽都不想說了。


    明明身體恢複如初,但似乎已經用盡了力氣,連呼吸的動作,都仿佛在摧殘著身體。


    剛才那一輪帶來的痛苦並沒有被遺忘,空桑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了,宛若醫院裏癡呆的病患。


    “我,我剛才應該已經死了才對......不對,這裏是我的意識,我死不了.......呃........似乎也不對......”


    然後,又是哭笑聲,又是那一個個魔鬼般的血人!


    當看到血人的時候,空桑終於回想起剛才自己麵臨的慘劇!


    “滾開!你們都給老子滾開!”


    “去死!”


    求生的本能,讓一直都和善謙遜的空桑,這一刻如同瀕臨絕境的猛獸再做最後一搏!


    他雙目充血,神情恐懼而又暴怒,沒有打更鑼,就用拳頭狠狠砸向麵前的血人。


    卻見血人的胸口忽然裂開,拳頭砸進去,拔不出來!


    看著那裂開的部分開始形成一個碩大的嘴巴。


    空桑大叫之中拚命的要拔出自己的手,然而下一刻:


    “哢嚓!”


    “哎?”


    一種似乎什麽缺失掉的別扭感,空桑低著頭看向自己光禿禿的手腕,自己的血液染紅了自己的衣服和臉龐。


    手掌,不見了?被,吃掉了嗎?


    新一輪的撕碎開始了,空桑絕望的哭喊著。他覺得,自己現在除了哭喊,也沒有辦法分散這種痛苦了。


    他不知道還要承受多久,他隻想著現在如果能逃出生天,他什麽都願意做,什麽連尊嚴都可以不要了。或者,也可以直接死掉。


    很快,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痛楚似乎已經麻木了,甚至到後麵,空桑已經不喊不叫了,也不再掙紮。雙眼的光彩,也開始迅速的黯淡下去,變得渾濁。


    還有多久能結束呢?


    是不是結束不了?


    我要永久地受這種折磨嗎?


    啊,好像就這樣睡過去算了。


    ......


    與此同時,隨著晶石的聯係被切斷,楊先生的臉色慘白如紙,竟然連紮彩娃娃變得十分脆弱了。毒瘴和血水,甚至開始自行消失。


    紮彩娃娃們開始露出恐懼的表情。


    “混賬!混賬!我一身的道行啊!就這樣硬生生被你這個兔崽子削了七八成!該死!”


    楊先生握著匕首狠狠刺向黃符結界。


    這一次,黃符很輕易的爆發出降魔金光將其狠狠彈飛!


    楊先生如斷線風箏被彈飛到身後的牆壁上。


    “咳咳!”


    一口鮮血咳出,楊先生滿眼恨意:“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楊先生就這樣慌亂的跑了。


    陳濤想追,可看著倒在那裏的三人,連忙將空桑袖口裏的手機拽了出來。


    “部長!快點!他們三個,都快撐不住了!”


    不得不說,空桑事先偷偷打開電話的確是給自己三人爭取了時間。就在陳濤嘶吼著、絕望地無法拽著三個人離去的時候,善惡司的救援隊已經來了!


    “醫生!醫生你千萬得保住他們啊!”


    陳濤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麽的害怕,就仿佛黑暗中孤獨前行的孩子一樣,平常修煉的養氣功夫,這一刻似乎都忘記了一樣。


    醫生連忙檢查了三人的症狀。


    梁森部長也在這個時候跑了進來。當看到躺著的三人時,他的神情滿是愧疚。是他沒有在現場安排善惡司的人監視,這才導致了現在的慘況!


    “情況如何?”


    “部長,何夢還有劉正業是被詛咒,加上術法反噬,還好,以他們的底子應該撐得住。這個叫空桑的,情況不妙!他的意識,似乎在被什麽東西幹預一樣,飛快的消散!”


    醫生邊說邊和其他人將三人抬上擔架。


    上了救護車,陳濤作為陪同也坐在那裏。看著車內依舊在進行搶救的三人,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恐懼,明明善惡司裏的犧牲幾乎已經被所有人麻木的接受。


    回想起空桑之前那抹決然的眼神,陳濤的腦海中滑過一些殘破的片段。片段如同電影膠片一般一閃而過,想要再回想似乎已經想不起來。


    但那種眼神,卻讓陳濤呼吸急促了起來。


    忽然,陳濤心口一痛,一口鮮血嘔在地上,昏死過去!


    救護車內全亂套了!


    心電圖的警報聲,更是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


    幾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眾人被紛紛推進了手術室開始搶救。


    看著亮紅的燈牌,梁森下意識地掏出煙,卻忽然想到這是在醫院,有點煩躁的又講煙丟回去。


    低頭滑動著手機,看著那一張張照片和視頻。那是空桑以防萬一已經提前發給他的。


    “呼.....”


    忽然,數名醫生護士開始急匆匆跑了過來。


    梁森臉色一變,這意味是手術室裏出現了更多的問題,醫院內部叫來了更多部門的醫生!


    “陳濤、劉正業、空桑、何夢,你們可不能有事啊!”


    ......


    生死之間的等待十分的漫長,時間依然是淩晨兩點多了。


    那鮮紅的燈牌開始一盞盞熄滅了下來。


    “醫生,他們情況如何?!”


    這些醫生顯然也是國家安排給善惡司特殊部門的。


    “梁森部長,我就直說了。陳濤是心脈受傷,但好在已經無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何夢和劉正業身上有詛咒,恐怕得請他們的長輩過來驅魔。至於那個叫空桑的顧問人員......”


    梁森心中一緊:“如何!”


    “他的情況很不妙。”醫生無奈地說道:“他的外傷其實根本不算什麽,但是他的意識似乎遭到了劇烈的刺激。這種刺激是我主刀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到這麽嚴重的!說實話,植物人都是輕的。嚴重的話......就沒了。我的意思是說不是單純的死了,就是可能連靈魂都.....”


    梁森臉色一白:“魂.....魂飛魄散?這怎麽可能,什麽樣的刺激會讓一個人活生生散了魂魄!”


    “在救護車上時,陳濤沒有昏迷前曾說,空桑似乎用了‘鬼上身’的方法吸納了那裏所有死者的怨念。足足二十個啊。據說還都是紅衣厲鬼的級別。”


    醫生歎息道:“這種通幽的法術,本就副作用很大。不然道教七十二地煞術裏的通幽,為何很少有人修煉?他的意識必然被二十個紅衣厲鬼折磨,而且是無法反抗的那種。這沒有誰能受得住!”


    說完,醫生拍了拍梁森的肩膀,搖搖頭走了。


    梁森沉默了,他能接受死亡,因為這是善惡司每一個工作人員入職前就要做好的準備。可是,空桑隻是顧問,隻是個編外人員。


    這等同於,因為自己的失察,讓一個無關的人喪了命。


    念頭急轉,梁森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


    “前輩,我是梁森。”


    “嗬。”一聲冷笑,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卻隱隱透著一股殺意:“我當初似乎和你說過吧,你們曆代部長隻有一次機會電話找我求救。你破例了,這是第二次。按照約定,你可是要下台的!畢竟,善惡司不留廢物領導!”


    “我認!”梁森攥緊著拳頭:“前輩,您怎麽處罰我都行,但請您救救這個孩子,他,他才二十三歲啊。”


    “嗯?!你什麽意思?是誰,怎麽了?”電話裏的人,語氣似乎有點著急起來。


    “善惡司半個月前招募的一位顧問,是位打更人。他為了......”


    梁森幾乎以最簡潔的話語將事情的嚴重性快速告知,因為他知道,他現在哪怕慢一秒鍾,都有可能造成空桑徹底回不來!


    電話裏,對方愣了一下,旋即怒吼道:“梁森,空桑要是有個好歹,我要你的命!給我不惜代價,護住他的魂魄!我十分鍾之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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