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


    上京有名的頂尖產科醫院,此時幾乎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不論是手術大樓,還是住院區,又或者是其它科室的大樓都逃脫不了變成一堆碎石的命運。


    空桑等幾個晚輩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苦心長老身上的百衲袈裟是有大功德才能穿的,更是一件寶器。此時卻靈光暗淡,破破爛爛的,手中的佛珠也幾乎顆顆開裂。


    瑤光長老的頭發有些淩亂,衣服也布滿了灰塵,手中的香爐更是粉碎。


    段鱗主教的十字權杖也斷成了兩截,白花花的胡子上甚至布滿了血跡。


    三位梁森請來的高手,卻無一例外,沒有討到半點便宜!


    也是第一次,空桑他們才明白為何三位長輩都說,其他人上前不過是徒增傷亡。


    因為就在剛才,重瞳嬰鬼王的第一輪攻擊幾乎就讓所有在場的善惡司成員感受到死亡的壓迫。


    那種並非鎖定,隻是無差別攻擊的毒瘴,尚未近身就已讓道行較淺的人昏昏沉沉。


    而幫他們擋住這毒瘴壓迫的,正是苦心長老。


    苦心長老念誦大悲咒的同時,更是以佛珠蘊含的佛力構建屏障。


    但屏障在麵對重瞳嬰鬼王的啼哭邪音時,卻如同暴風下的玻璃,雖然勉強支撐,卻顫顫巍巍,似乎一碰就碎。


    瑤光長老,一方麵以破軍符攻擊重瞳嬰鬼王,一方麵以手中香爐散出的青煙淨化著周遭的毒霧瘴氣。


    不過這種化解瘴氣的方式並不輕鬆,因為那瘴氣之中還有許多自重瞳嬰鬼王身上分裂出來的其它嬰鬼的怨念。


    因此,瑤光長老的心神損耗著實不輕。


    至於段鱗主教,則是主要負責攻擊重瞳嬰鬼王的本體。


    作為教區主教,手中的權杖可以讓他避免像劉正業一般耗費時間祈禱去顯露神跡。


    幾乎在呼吸之間,天主的聖堂就在他上空搭建起來。


    但祥和的驅魔之力不知為何,竟無法對重瞳嬰鬼王才產生完美的效果。甚至讓段鱗主教萌生了“聖堂不願意製裁嬰鬼王”的怪異想法。


    所以,三位長輩雖然最終成功扛下了此次的戰鬥,卻依舊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空桑環顧四周,承擔保護結界師的善惡司其他武職人員,每一個眼中都充斥著懼意。


    他們和官方魔鬼訓練出來的士兵不同,多數都是一些世家大族的晚輩,心性上比較脆弱。


    就連年紀較小的顏薇,臉色也都有些發白。


    空桑看著重瞳嬰鬼王碩大的身體雖然暫時被白色、金色、符籙三種鎖鏈束縛住了。但其不停哭啼的嘴巴中依舊噴吐著瘴氣毒霧。


    顯然,三位長輩無法將其打成重傷,隻是暫時被困住了而已。


    “阿彌陀佛。總算是困住他了。”苦心長老苦笑著搖搖頭:“我等道行不夠啊。”


    “重瞳的嬰鬼王實力太恐怖了。我們能保住這些晚輩,並困住他,方丈你就燒高香吧。”瑤光長老也不再維持自己溫婉的形象,沒好氣地說道。


    “正業,聯係梁森。讓他立刻派遣更多精銳前來!我們困不住這嬰鬼王多久!”


    “是!”


    空桑看著還在掙紮的嬰鬼王,心中雖有不忍,卻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出於那點惻隱之心,他還是上前問道:“三位前輩,敢問.....要如何處置這重瞳嬰鬼王呢?”


    “怎麽處置......自然是滅殺了。”瑤光長老說道。


    “阿彌陀佛,孩子是動了惻隱之心嗎?”苦心歎息著搖搖頭:“隻可惜,我等無法控製一個紅衣厲鬼之上的存在的。”


    很快,梁森的指令來了,說是隻需要再困住其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之後,梁森會親自帶著善惡司內的幾名長輩前來。


    “可是,有一點我很困惑。”空桑不禁說道。


    “先前部長曾說過,重瞳嬰鬼王,可以說是天災級別的怪力亂神了。既然是天災級別,為何造成的破壞力隻有這麽些?”


    眾人一愣,細細想來之後也覺得有些奇怪。


    甚至連三位長輩本身,對此也有些困惑。


    “孩子,你的困惑點我們也有。”段鱗主教說道。


    “本來,我等三人都做好犧牲的準備才來此的。因為年輕的時候,我們都見識過天災級的破壞力。”


    瑤光長老附和道:“雖然這個嬰鬼王的實力的確有些不如傳聞,但也許是因為他剛剛吞噬了那些嬰鬼和童靈,沒來得及消化他們的怨念也說不定。”


    “阿彌陀佛,雖然奇怪,但總體來說,也算好事。建築毀了就毀了,隻要無人傷亡就好。”


    很快,隨著一輛輛專車的到來,梁森帶著一些幾乎和三人同樣輩分的高手前來。


    “無人身亡?萬幸啊。”梁森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準備儀式,將這嬰鬼王誅殺吧。”


    “不行!你們不能傷害他!”


    淒厲的嘶吼聲中,一直隱藏暗處被薑雪嬋按住的夏婉,終於忍不住了!


    她掙脫了薑雪嬋的控製,操縱著全部的蛇蠱撲了過來!


    同時,蟲雲密布,自廢墟之中迅速攀爬而出,部分護在了嬰鬼王麵前,更多的則是將在場眾人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更有幾件壽衣在空中飛舞,一時間黑風、毒瘴、落雷、鬼水盡數施展!


    這一刻,為了護住自己僅有的念想,夏婉拚上了自己全部的根基,痋術、蠱術、降頭術,三術齊用!


    “夏婉?”梁森臉色陰沉:“你已自身難保,讓你跟著空桑等人來調查也是為了讓你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你現在出麵阻攔,是錯上加錯!讓開!否則,善惡司有權將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嗬嗬.......哈哈哈哈哈......”


    夏婉笑了,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淒涼和憤怒:“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家夥,我當時的苦楚你們不管不顧,如今卻要將我,還有我的孩子就地正法?!”


    “他不是你的孩子!”梁森冷冷說道。


    “也許從前是,但是現在的他,不過隻是一個凝聚了無數邪念的意識體!苗王舉行儀式的時候,我們給過你機會。是你們自己把握不住!”


    “你們給我機會?那是打更人給我的機會!跟你們有什麽關係?!”夏婉雙眼浮紅:


    “梁森,還有你們這些老家夥,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你們如果敢傷害我的孩子,我就是死,也不過讓你們好過!”


    梁森皺了皺眉頭:“夏婉,你道行雖深,但你威脅不了我們在場這麽多人。”


    “是嗎?如果再加上我呢?”


    陰影中,薑雪嬋緩緩走來,手中抱著已經修複好的古瓢琴:“作為新一代的苗王,隻要我一句話,就可以讓雲南地區,我族內所有的高手在此集結。”


    “也許我現在護不住她們母子。但,成千上萬的草鬼婆暗中的攻擊,你們善惡司吃得消嗎?”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因為薑雪嬋說的是事實。


    兩百多年來,真正的苗王一直沒能選出。


    但這一代的薑雪嬋,不僅力排眾議成為了唯一一個女性苗王,而且還是走陰十部的傳人。


    走陰人的詭異手段,單單是空桑這個不擅長征伐的打更人就已經讓所有人吃驚了,若換上一個可以殺人於千裏之外的巫蠱師......


    一想到也許自己會突然死在某種巫術之下,這種感覺便讓人不寒而栗。


    “薑雪嬋,你在威脅善惡司不成?!”


    “是,又如何?”薑雪嬋挑釁地挑了挑眉毛:


    “梁森部長,你敢處置我嗎?且不說我的族民吧,你怎知作為走陰十部,我是獨來獨往呢?”


    梁森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你什麽意思!”


    話音剛落,卻聞空中一陣鈴鐺敲動,不見其人,卻見薑雪嬋身後,一具具行屍傀儡緩步踏出!


    “全部是高階僵屍!”


    眾人皆勃然色變。


    薑雪嬋輕笑一聲,說道:“你身邊那位打更人道行淺了些,所以還不是很清楚走陰十部的體係和彼此的關係。但我可不一樣。”


    “我身後,有著同樣作為走**的盟友!打更人呐,你看出我盟友的身份了嗎?”


    空桑沉聲道:“走陰十部,排名第五,相傳來自湘西流派的趕屍人!”


    “是,湘西、雲南,皆是我族勢力範圍。”


    “相信我,暴怒之下的我們,善惡司討不到好處!試問,痋術、蠱術、降頭,再加上悍不畏死的高階僵屍。善惡司,真能周全自身嗎?”


    “你!”


    一時間,雙方的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夏婉轉身看著幾乎麵目全非的嬰鬼王,眼中滿是痛心的淚水。


    她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夏婉,不要過去!”


    薑雪嬋眉想阻止夏婉的行為卻又不敢挪動身體。


    因為她此時隻要露出破綻,善惡司就有可能直接動手。她不能動!


    而夏婉,卻似沒有聽到薑雪嬋的勸告,徑直走去。


    “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當年聽信了惡人的甜言蜜語,讓你喪命。”夏婉一步一步走到了嬰鬼王的麵前。m.23sk.


    此時,這重瞳嬰鬼王滿臉的戾氣,他齜牙咧嘴的模樣,讓眾人看的膽戰心驚。


    因為隻要他現在張開嘴巴,幾乎可以活吃了夏婉!


    夏婉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甚至沒有用法術護著自己,就走進了重瞳嬰鬼王用毒瘴給自己設置的防護地帶。


    五寸!


    四寸!


    三寸!


    兩者的距離越來越近。


    最終,夏婉的手輕輕碰在了重瞳嬰鬼王的臉上。


    此時,她的手臂已經被毒瘴腐蝕出斑斑血跡,不用想也知道,這種皮肉腐蝕的痛苦有多麽煎熬。


    可是,夏婉卻笑著,含淚的笑著。她輕輕摸了摸嬰鬼王的臉頰。


    宛若記憶中,秀婆婆在小河灣寵溺的撫摸她的臉龐一樣。


    “吼!”


    重瞳嬰鬼王發出一聲怒吼,眾人頓時緊張起來,就連薑雪嬋,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害怕,害怕出現兒弑母的人倫大悲!


    夏婉咳出了一口血,可她絲毫不理會因為邪音灌腦對身體產生的傷害。手臂依舊輕輕撫摸著對方。


    重瞳嬰鬼王的身體開始掙紮起來,似乎是在抗拒著什麽。


    梁森見狀:“不行,不能等了!”


    薑雪嬋雙目頓時淩厲起來,就在雙方一觸即發的時候,空桑卻站在了雙方中間。


    “空桑,你要做什麽?回來!”梁森斥責道。


    空桑搖搖頭,而是說道:“你們不覺得這一幕,就像是自以為被拋棄的孩子,驟然回到母親懷中時,那種別扭和不適應的模樣嗎?”


    “空桑,現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時候!”


    “部長,我沒有感情用事。你們自己看,嬰鬼王身上的戾氣,是不是淡了些?”


    此言一出,眾人一愣。


    幾位老前輩頓時細細觀察,卻發現當真如此!


    而暴怒之後的重瞳嬰鬼王,並沒有進一步傷害夏婉。


    他雖然依舊一臉戾氣,可卻似乎.......似乎安靜了許多。就連口中噴塗的毒瘴,也都單薄了些。


    段鱗不禁說道:“難道,這嬰鬼王身上還存著理智和善意?可這怎麽可能呢?這可是超出紅衣厲鬼的存在啊!”


    空桑卻直接問道:“瑤光前輩,剛才您在驅散毒霧的時候,是不是發現那毒瘴之中有很多孩童的怨念和魂魄?”


    “不錯。所以在淨化的時候,才會格外吃力。”


    “可是,我記得薑雪嬋說過,這個嬰鬼王是將童靈放在一起廝殺,直至魂飛魄散,隻保留精華和怨氣,再融合夏婉死去的孩子培育而成。”


    “若是如此,這毒瘴之中,怎會有其它童靈嬰鬼的存在?”


    空桑的問題,讓在場眾人敏銳的感知到了一個關鍵。


    是的,這和嬰鬼王的培育過程完全相悖!


    “難道.....剛才我主的神跡沒有百分百發揮,就是因為這一點?”


    段鱗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因為......這嬰鬼王深意識當中,還藏有人性?!”


    眼見情況陷入膠著,眾人無法抉擇的時候,空桑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溫柔卻又堅決的聲音回響在眾人心中:


    “我想......對嬰鬼王,用請鬼上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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