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一般寂寥。


    如刀般的北風夾雜著冰雹一樣的碎雪渣子劈裏啪啦落下,打在人的臉上,手上,真的是生疼生疼!


    但李元景此時卻恍如沒了知覺。


    根本不理會這打在臉上、身上的疼痛,隻是眼睛血紅的盯著數十根火把映照下,今早上才剛剛下葬,此時卻一片狼藉的趙銀玲的新墳!


    旁邊。


    便是張坤都是大氣兒都不敢再喘,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王翠花更是渾身哆嗦的不成模樣了,幾乎翻個白眼就能當場暈過去。


    誰能想……


    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又出了這等可怕的事情哇……


    “嗷嗚——”


    這時。


    遠處深山裏低沉的狼叫聲幽幽響起,終於讓李元景稍稍清醒了一些,從虛幻中回過神來。


    便是活了兩輩子,他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這事情放在後世,最多是讓人不痛快,別人說點閑話而已。


    但此時。


    這種事情發生在李元景身上,無疑是對李元景聲譽一次很嚴重的打擊!


    你連自己小老婆的屍體都保不住,傳出去怎可能不讓人笑話


    特別是在士林之中!


    畢竟。


    你怎知道,你小老婆屍體被人挖走,是幹了什麽呢


    但即便心中無限紛雜,李元景還是不斷的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去想那麽多,盡力回歸到事情本身。


    因為今天一直下雪,到下午更是下起了大雪,泉子村外圍又有東爺的人在盯梢,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四五裏之外、荒山野嶺的老百姓林地這邊。


    如果不是今天有個婆娘家裏恰好柴不多了,出來撿柴發現了這裏的情況,怕李元景三五天都未必能發現。


    這儼然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也正是因為李元景趕過來的很早,現場雖然已經被雪勢遮蓋了一部分痕跡,但還是有一部分痕跡顯露出來。


    這些‘盜屍賊’,必然是下午的時候,趁著雪大過來挖走的趙銀玲的屍體。


    而觀他們腳印,他們離去的方向應該是北邊的皮家莊方向!


    但這時已經十月中了,基本已經進入到了大雪封山時節,各個村子鎮子,基本已經進入到了結堡自守的時候。


    皮家莊那邊雖然隻是一人高的小土牆,可以李元景現在的實力,想打過去興師問罪,還是不現實。


    更讓李元景暗恨的是!


    他總感覺,這些‘盜屍賊’把腳印引導向皮家莊方向,有些不懷好意!


    至於到底是誰,盜走了趙銀玲的屍體——


    那懷疑對象就太多了。


    不論是東爺,薛大善人,亦或是趙銀玲的父母,包括冷山的馬大當家的,都有嫌疑!


    而且每個人的嫌疑還都不小!


    在缺乏更多線索與證據的情況下,李元景也根本無法判斷。


    若是強自去判斷,怕反而會讓自己陷入更淩亂的境地!


    “呼。”


    半晌。


    李元景長長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又迅速睜開說道:


    “把墳填好吧!”


    “噯是!”


    眾人轉瞬才反應過來,趕忙急急忙活起來。


    張坤見李元景終於緩過來,這才敢跟李元景說話,忙小心安慰道:


    “東家,您,您也不必太多擔憂。早些年,咱們這片就一直有‘盜屍賊’專門盜取年輕女子的屍體,賣出去給人配冥婚……”


    “事情興許沒您想的那麽壞。咱們先把咱們這邊的口封住,盡快派人出去打探,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李元景深深歎息一聲,擠出一絲笑意,拍了拍張坤的肩膀道:


    “張大哥,放心吧,我沒事,就是在想些事情。這事封口你說的不錯,等這些兄弟們忙完了,你去招呼他們一聲!”


    見李元景似乎真的緩過來了,張坤這才放心,忙重重點頭去忙活。


    李元景這時則是把王翠花拉到了一旁,低聲問道:


    “當年,我王伯父那個暴斃的小妾,有沒有出過這種事”


    “這……”


    王翠花也不傻,這時也料到了李元景會追問這,卻是止不住苦笑:


    “老爺,這事兒,奴真不知道。恐怕當年就是有,應該也被死死壓製住了。這麽多年過去,怕人早就忘幹淨了……”


    李元景緩緩點了點頭,便不再糾結這個,低低對王翠花耳語起來。


    王翠花一個機靈,趕忙連連點頭。


    這件事,是決不能讓玉娘知道的哇……


    …


    事已至此。


    去盲目追查無疑會落入下乘,甚至有可能會發生不可控的變故,基業都毀於一旦,李元景自不會貿然。


    男兒大丈夫,妻不賢子不孝那都不叫事兒,況乎是這等小小風波


    封好口之後,他便帶人回到了泉子村。


    但這一夜,饒是李元景的心誌,睡的也並不踏實,總是會似有似無的看到趙銀玲的俏臉……


    直到天色快放亮了,李元景這才用力摟著玉娘,有點踏實的睡過去。


    但似乎剛睡著沒多會兒,李元景就感覺到玉娘在輕輕搖晃自己:


    “哥哥,醒醒,醒醒,薛大善人過來拜訪了……”


    “嗯”


    “薛大善人”


    “這遢貨這時候過來做什麽”


    李元景陡然從迷糊中驚醒,一下子坐起身來。


    玉娘被嚇了一跳,卻也來不及思慮其他,趕忙服侍著李元景穿衣洗臉。


    她可不想她的哥哥,因為她服侍不周,讓那些大人物看輕了哥哥。


    看著一板一眼的玉娘,李元景不由搖頭失笑。


    他自然明白這小娘的心思,想製止卻又不好製止,隻能由著她了。


    這畢竟是男權社會,給女性的條條框框還是太多了。


    玉娘又怎能免俗


    被玉娘收拾的幹淨利落,李元景很快在這邊的臨時公房,見到了薛莽薛大善人,忙拱手笑道:


    “薛老爺今日怎有閑到小弟這裏了”


    薛大善人嘿嘿一笑,直接給李元景遞過來他的禮單,赫然又送給了李元景一口肥豬,還有數種臘肉,沒二十兩怕也差不多了。


    見李元景看完了禮單,對他露出笑意,他這才笑眯眯說道:


    “老弟啊,我今日過來,是特意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上次的事我回去也好好尋思了,確實是老哥哥我做的有不對的地方。”


    “這不。”


    “我賣了老臉,花了不少情分麵子的,終於給老弟你辦成了一件事!”


    “你們泉子村,冷山馬大當家的那邊今年就不收你們保護費咯!”


    “竟,竟有這等事兒”


    饒是李元景心裏很明白薛大善人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絕沒有安什麽好心,但麵上李元景自不會表露出分毫,忙故作大喜的作揖道:


    “薛老爺,不是,老哥哥,這,這真是太感謝您了哇……”


    “噯。”


    薛大善人盡在掌控的一笑:


    “老弟,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不就見外了麽不如老弟現在就把這些村民都召集起來,跟大家宣布這個好消息吧。”


    “這個……”


    李元景這時終於捕捉到了薛大善人的線,這老瓜瓢居然想當著自己的麵來收買人心


    當即故作為難道:


    “老哥哥,不是小弟不想哇,是,現在天寒地凍的,除了工地上幹活的,其他人都在家裏窩著,萬一人出來凍著了,豈不是美事也變的不美了”


    “這個嘛……”


    饒是李元景這拒絕其實有點拙劣的,並且,李元景已經準備好迎接薛大善人的回擊了。


    然而。


    薛大善人思慮片刻,竟是笑眯眯繞過了這個話題,又道:


    “老弟,聽說,這幾天,你跟大溝村那邊的東爺,有了些許小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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