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霍旬的聲音啞得厲害,引來於靜姝好奇地一瞥。


    她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幾個白紗布做成的小茶包,遞給了霍旬。


    “霍大哥,你是不是上火了?這是我經常喝的薄荷茶,你可以拿去泡水喝,去火很管用的。”


    霍旬的身體僵住了。


    他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於靜姝接下來的話讓他失落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冬天就這樣,外麵那麽幹燥,屋裏還點著火爐,不上火才怪呢!我先走了,霍大哥你記得喝呀!”


    說著就被方小檀拉著跑下了車。


    兩人先去郵局領了這個月的匯款,之後又去糧站把這個月的細糧額度用了,一人買了十斤的富強粉。


    這個時候買東西都要搶先的,去晚了就沒了,於靜姝農場裏的麵粉品質好,要是買次一等的建設粉或者更次的生產粉,以後拿出來開小灶做吃的,恐怕會被別人看出端倪。


    所以她才早早地過來把細糧買了,生怕來晚了富強粉就被搶購一空了。


    兩人買完了細糧,才慢悠悠地往供銷社走。


    “怎麽又是她啊……”


    方小檀看見供銷社裏的售貨員,不太高興地抿了抿嘴。


    鎮上的供銷社有三個售貨員,平時基本隻有兩個在,另一個似乎是因為家裏有關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作態度也極差。


    倒不是說另外兩個態度有多好,但於靜姝兩人眼前這個,態度真的是格外差,每次別人去買東西,都得惹不少氣。


    於靜姝因為在下鄉前就把東西置辦齊全了,之前又去省城買了不少進口貨,平時白天來鎮裏,多數都是去買肉的,倒是很少來供銷社。


    方小檀說的這個售貨員她見過幾次,但因為沒說過話,所以也沒留下太深的印象。


    隻聽說村裏的人都管這人叫大辮子。


    之所以這麽叫,大概是因為這人生活不錯,留了一頭烏油油的大辮子,在人群中格外紮眼。


    這年頭大家都缺油水,雖然少有人脫發,但頭發普遍偏幹,能把頭發養得油光水滑的人極少。


    大辮子這個綽號雖然不怎麽好聽,但其中卻隱含著大家對小康生活的豔羨。


    不過很快,於靜姝就領教了這位大辮子的脾氣。


    “你們兩個買不買?不買就出去!在這看什麽看!後麵還有人呢!手裏拎的什麽東西,別把我的貨弄髒了!”大辮子狠狠地剜了於靜姝一眼,惡聲惡氣地說道。


    於靜姝當場表演了一個“美女無語”。


    什麽鬼啊?她和方小檀就在擺著棉線和鬆緊帶的地方站了不到兩分鍾!連碰都沒碰這裏的東西!


    “買不買的,也得先看看再說,沒聽說有人蒙著眼睛買東西的。我不看,怎麽知道要買什麽呢?”於靜姝不緊不慢地說完,拉著方小檀往外走,“不過今天還是算了,來買東西又不是來受刑的,碰上這麽個急頭白臉的,真是晦氣!”


    “你回來!你說誰晦氣?”大辮子扔下手裏的東西就要追出來,卻被後來的人群堵了回去。


    “哎呀!我們還要買東西呢!”


    “就是,都快過年了,誰有功夫聽別人吵架!”


    鎮上的人都在大辮子手裏受過氣,看見她吃癟,心裏都偷著樂呢,哪能讓她追出去?


    於靜姝和方小檀順利地走出供銷社,嘻嘻哈哈地往國營飯店走。


    “真痛快!她想不想工作關咱們什麽事?一天到晚跟吃了槍藥似的!再說了,那供銷社的工作別人都搶著要,她還不好好幹,真是狂得要命!”


    方小檀和於靜姝走到點菜的窗口,跟裏麵的大師傅說話。


    “師傅,要兩碗陽春麵,一份鍋包肉,一份醋溜白菜。”


    這裏的陽春麵湯頭好,一碗要二兩糧票,一毛五分錢,鍋包肉要三兩肉票,五毛五分錢,醋溜白菜因為是素菜,一份隻要八分錢。


    不過來一般人來國營飯店都是來打牙祭的,花錢點素菜的人不多。


    於靜姝和方小檀幾乎每次放假都來,而且吃飯還挺講究,每次都一葷一素,大師傅早把她倆給記住了。


    大師傅接過錢和票,就開始忙碌起來,“你倆還不找個地方坐著,一會兒人就多了。”


    這會兒方小檀還沒忘了供銷社裏受的氣呢,一邊往去找座位,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一邊說道:“不過今天也怪了,那大辮子看咱倆那眼神,像要吃人似的,我以前也沒得罪過她呀!”


    大師傅聽了一耳朵,從窗口冒出頭來,“哪個大辮子?”


    “還能是哪個?就供銷社那個,跟個機關槍似的,我們倆就在那站了能有兩分鍾,就被她給突突了一頓!”


    “她呀!”大師傅露出意味深長地表情,“家裏有個好爹唄!”


    “她爸是誰啊?”方小檀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忍不住追問起來。


    “她爸就是咱們鎮上木材廠的主任,人家家裏牛氣著呢!這不供銷社的工作說整就能整一個!”


    方小檀還要說什麽,一群知青突然呼啦啦地闖了進來。


    “原來你們在這呢!我們剛才還說你們兩個女同誌來鎮上也沒個伴兒,沒想到在這就碰上了!”宋誌飛平時就能說會道的,跟於靜姝兩人打了招呼,去窗口點了菜就跑兩人對麵坐下了。


    彭勇軍跟他一起,也坐下了。


    這裏一桌能坐六個人,進店的知青還有其他村的,人擠人的,也沒什麽空位,又過了一會兒,莘學儒和韓靖鵬也坐了過來。


    韓靖鵬一雙眼睛都在方小檀身上,氣氛一時就有點古怪。


    想到韓靖鵬動不動就和白秋雨待在一塊,方小檀也沒搭理韓靖鵬,反而故意把白秋雨提了起來。


    “怎麽就你們幾個過來了,白秋雨她們呢?”


    於靜姝在一邊冷眼看著韓靖鵬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心中不由冷笑。


    可真有意思,書裏方小檀跟在屁股後頭追著,他嫌人家煩,現在人家方小檀棄暗投明了,又想過來挽回人家!


    而且一點誠意也沒有,倒是先和白秋雨斷了啊?


    再說之前白秋雨在村口為難人的時候,也沒見韓靖鵬說話。


    真是花心又沒用的男人!


    “她好像和何美霞在一起吧!說是要買什麽東西,和我們分開了。”彭勇軍抬頭看了於靜姝一眼,說道。


    “是嗎?我怎麽好像看見何美霞了,沒見她和白秋雨在一塊兒呀!”於靜姝看著窗外不遠處的何美霞,示意其他人往外看。


    一群人轉過頭去,就看見何美霞和供銷社的大辮子站在街邊不知道在說什麽,身邊連白秋雨的影子也沒有。


    “真怪了,何美霞什麽時候和供銷社的人認識了?”彭勇軍有點納悶兒。


    “她最近不是和許婆子走得挺近的,我聽說那大辮子是許婆子的侄女。”


    宋誌飛在知青院裏就是個包打聽,平時就愛打聽村裏的事,何美霞可能還以為自己隱藏得挺好,卻不知道她和許婆子走得近這件事,早讓汪敏真宣揚出去了。


    現在村裏不少人私底下都傳何美霞要給劉家當兒媳婦,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一群知青在國營飯店說著閑話,另一頭,白秋雨已經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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