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找了處水塘, 看水比較清澈,蹲下來,直接把頭埋進水裏,然後含了一口水,又用水抹了把臉, 一邊擦臉一邊用水滯口, 看水被攪渾了,就換一個地方。


    漱了五六次, 嘴裏的泥總算清幹淨了。


    少年看著水麵,又露出牙齒,瞧了又瞧, 確定牙齒上沒有黑色的東西後, 這才站了起來,剛轉身,就看到幾個男的在他身後站著。


    好像盯了他很久了。


    “你是誰啊,叫什麽名字, 哪個大隊的?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啊?”


    前進大隊的男人因為昨晚的事在附近巡查,接到一個小姑娘的舉報,說有一個可疑的家夥在附近, 於是仔細的開始搜查了。


    聽那小姑娘描述,挺像眼前這個少年的。


    少年冷靜的說道:“我是從紅日大隊過來的, 走了好幾天,我過來找我哥的。”


    前進大隊巡查的兩人看了少年幾眼,覺得這少年不像壞人, 又是從紅日大隊過來尋親的,來曆也說得清楚。


    “你在這做什麽?”蹲在田邊半天了,在幹嘛呢?


    “剛才有一個瘋子把泥巴塞到我嘴裏,我剛才在漱口呢。”少年真是冤死了,“那小姑娘說腿崴了,回不了家,要我背她。我這麽瘦,一天沒吃東西了,哪背得對啊。我就問她她家在哪,我去給她家裏帶個口信。”


    少年臭著臉,“她還不願意。”


    “後來我看到一個人,就是從她那個大隊出來的,剛準備喊人,她就跟瘋了似的把土塞到我嘴裏,不讓我說話。噢,對了,我聽她說那個人還是她六哥什麽的。”


    還是親哥呢。


    少年昨天聽了那小姑娘半了好半天她六哥的壞話。


    什麽小氣,自私,為了媳婦欺負她這個妹妹,那個未來六嫂也是個壞的,假模假樣,嘴甜心苦,少年當時聽了還覺得小姑娘過得太慘了。


    沒想到,小姑娘反手就塞了他一口泥。


    他覺得,他對這個小姑娘的認知有些錯誤。


    兩個巡查的人對視一眼。


    六哥?


    小姑娘,那小姑娘好像是林家的小丫頭啊,剛才他們過來的時候看到了,他們還把小姑娘從田裏麵拉出來了呢。


    小姑娘一瘸一拐的往家裏去了。


    小姑娘的六哥不就是他們陳大隊長的未來女婿嗎。


    小姑娘為什麽要避著她六哥啊。


    怪事。


    兩人問了:“你哥叫什麽字,我們帶你去。”


    少年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他仔細回想著,他聽人說那個跟他長得很像的知青姓宋還是姓什麽來著,他沒聽清。


    他抬頭,一口道:“姓宋,知青辦的。”


    “你找宋知青辦啊。”兩人聽到這話,對少年的態度好得不得了,“難怪我看你這模樣麵善呢,仔細一瞧,跟宋知青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嘛。”


    宋知青是小學的老師,這兩人家裏都有孩子在學校上課,宋知青又是個極為負責的人,所以,這兩人對宋知青的印像好極了。


    “走走走,我送你過去。”


    是啊。


    洗幹淨臉的少年跟宋知青長得八分相似,放到一起,絕對不會認錯。這兩人之所以沒有立刻認出來,那是因為宋知青身上有一股冷清的氣質,而這個孩子,像天生天養的,跟狼崽似的,透著危險。


    長得非常像,但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而且,那宋知青每天穿得幹幹淨,眼前這小子,髒不拉嘰的衣服……


    巡查的人在猶豫,在帶這個少年去見宋知青之前,要不要給這個少年換身幹淨的衣服。


    嗯。


    還是算了,畢竟是宋知青的親弟弟,宋知青肯定不會跟自個親弟弟計較的。


    現在就去?


    少年心裏有些打鼓,萬一長得不像呢?


    萬一不是呢?


    “愣著做什麽,走啊。”


    “來了!”少年心一狠,跟了上去。怕什麽,若不是,那就回紅日大隊去,這麽些年他一個人都能活得好好的,現在都能頂得上一個勞力了,怎麽可能養不活自己呢。


    他就是想知道,他親爹親娘憑什麽不要他!


    他有手有腳,長得好好的,沒病沒禍,憑什麽把他扔了!


    沒一會,三人就到了知青辦。


    “宋知青,在不?你家裏來人了!”這兩人喜滋滋的在外頭喊著,自己覺得給宋知青把弟弟帶回來了,幫上了大忙。


    因為昨天晚上的事,知青辦的知青都沒怎麽睡,尤其是女知青,有的害怕的一宿都沒怎麽睡著,天一亮,女知青就男知青全叫起來了,聚在一起商量院子的事,得圍起來,這樣安全。


    宋知青這會正跟大夥一起商量事呢。


    聽到外頭的喊聲,從裏麵出來了。


    “宋知青,你弟弟來了!”這人的語氣很激動。


    弟弟?


    宋知青皺了皺眉。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冷峻少年。


    這兄弟倆見麵,這不像是喜悅的表情啊?


    巡查那兩人有些奇怪,這氣氛也不太對啊。


    少年也看到了宋知青,他覺得:這姓宋的知青真的長得很像他,就算不是他哥哥,肯定也是他親戚。


    “你好。”少年主動打了招呼,“我叫邵柏峰。”他介紹了自己。


    撿到他的那個老人姓邵,這名字就是那個老人起的,老人曾經有一個兒子,失去聯係了,後來把他當兒子養的,就給叫了這麽個名字。


    咦,這兄弟兩怎麽不一個姓啊?


    “謝謝你們。”宋知青對那兩人道,他又對邵柏峰道,“我去給你拿套幹淨的衣服,你自己廚房把水燒了,先洗個澡。”


    有什麽話,等洗完澡換了幹淨衣服再說。


    陳玉在賀家吃了午飯,她以為下午就能回家的,沒想到,他爹還有其他的事,帶著林白出去了,又把她留在了賀家。


    賀夫人興衝衝的帶著陳玉上了樓,想讓陳玉試她衣櫃裏的裙子衣服,那些都是好看的,新款式。賀夫人去百貨店,看到喜歡就買了。


    反正也沒什麽事,陳玉就順了賀夫人的心意,試了兩條,其中還有一條是素色的旗袍,陳玉看到那個旗袍時,真的驚訝了。


    這是賀夫人從箱子裏翻出來的。


    賀夫人一臉可惜的說道,“就剩這一條素棉的了,以前的老栽縫定製的真絲的,綿緞的全給剪了燒了,多好的料子,要是你穿到身上,肯定好看。”


    那些個東西不敢留啊。


    僅剩的這一條素極了,是長旗袍,到腳踝的,偏米色的,上麵是格子的,挺好看的,日常能穿。


    賀夫人都把這些裙子都送給陳玉。


    陳玉哪能要啊!


    趕緊道:“伯母,我真不能要。要不這樣,我就拿一條那紅色的裙子,結婚穿,其他的你留著吧,等賀奇娶了媳婦,留給兒媳婦。”


    賀夫人聽到陳玉提兒媳婦,臉色不太好看了,“那個姑娘我不喜歡,不想留給她。”


    賀夫人知道賀奇喜歡一個在醫院上班的姓藍的姑娘。


    那姑娘她去醫院的時候瞧見過一回,看著端莊大方,待人和氣,賀夫人對這姑娘的第一眼印像不錯。


    可後來,賀夫人就不那麽想了。


    你說說,這姑娘也是怪,對誰都和顏悅色的,偏偏對她兒子就一副拿腔拿調的派頭,這可是那天她去的時候,在旁邊親眼看到的。


    賀奇拿了吃的去找藍姑娘,藍姑娘臉上不見丁點高興,還說賀奇耽誤她上班了,沒說什麽,但是那個臉色那個神態就是嫌棄賀奇。


    可賀奇仿佛察覺不到的。


    賀奇再不成器,那也是賀夫人的兒子,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這藍姑娘還沒過門的,就對她兒子百搬挑剔,這要進了門,那不知她兒子要受多少苦呢。


    賀夫人對那藍的印像能好嗎?


    還把好東西留給她,做夢呢。


    賀夫人家傳的寶貝一個都不想留給那個姓藍的。


    其實,賀夫人還有一個大兒媳,可是大兒媳跟兒子一起隨軍了,平時根本見不著,再說了,大兒媳都是孩子的媽了,也用不上這些衣服。


    陳玉聽賀夫人說不想送給那個兒媳婦,腦子裏冒出的就是那位藍醫生。


    賀奇喜歡的不正是那位嗎。


    不過,現在兩人絕對是沒戲了,那位藍姑娘有未婚夫了,賀奇這一時半會的雖然走不出來,不過經過早上醫院的事,應該不會再跟藍姑娘有交集了。


    陳玉想到了這些,但是沒跟賀夫人直接說,隻說道,“伯母,你未來的兒媳婦說不定不是你想的那個。”


    賀夫人一怔。


    然後帶著一絲好奇,“早上,是不是……”


    正說著,一樓的門鈴響了。


    賀奇這會在屋裏,說是睡午覺,其實是療傷去了。


    失戀了,這會情緒慢慢爆發了,藏不住了,就躲到屋裏自個舔傷口去了。


    門鈴響了,躲在屋裏的賀奇的聽到了,但他沒動。


    他難受,不想動。


    中午看到陳玉跟林白親親熱熱的,簡直是結他這個剛剛失戀的單身狗的暴擊,藍嫣然為什麽有對象了也不說呢?


    要是她在他剛開始追她的時候就跟他說了,他也不至於陷得這麽深啊。


    他總覺得,藍嫣然是把他家人才會對他跟別人不一樣的,凶他,那是愛他,打是情,罵是愛嘛。


    誰知道,眼看著兩人這曖昧的階段過去了,就要步入甜蜜的愛情了,結果,人藍嫣然有未婚夫了。


    賀奇這會心都還在滴血呢。


    兩年的青春,兩年的感情,不可能說忘就忘。


    藍嫣然……


    賀奇想到這個名字,腦中就浮現了她的音容笑貌,他笑著笑著就哭了。


    也沒出聲,就是眼淚不停的流。


    他還跟他媽誇過海口了,“今年保證把兒媳婦給您帶回來。”


    跟夢似的。


    不就是失個戀嗎,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他娘的怎麽就這麽難受呢。


    他一個大男人,還娘嘰嘰的掉眼淚了。


    真沒用。


    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


    賀夫人跟陳玉從二樓下來了,陳玉這會身上穿的是那群大紅色的裙子,鮮豔極了,這會才一點多,太陽很大,屋裏都有十幾度快二十度了,比早上暖和多了,光著腿穿裙子都不冷。


    賀夫人納悶了,“阿奇怎麽不開門啊。”不是在屋裏嗎。


    照理說,剛剛進屋去,也不可能這麽快睡著啊。


    陳玉不想下來的,可手一直被賀夫人拉著,也不好甩開,就跟著賀夫人一起下了樓了。


    賀夫人心裏是真把陳玉當女兒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投緣。


    賀夫人跟陳玉一起去開了門。


    藍嫣然提著一袋東西站在外頭,看到賀夫人,麵露驚訝。


    怎麽會是她!


    這個夫人她認得,當時對打針的護士百般挑剔,那護士是新去的,隻不過在這位夫人身上連紮三針都沒紮對位置,惹得這位夫人很生氣,還罵人了。


    藍嫣然當時就覺得這個夫人不是好惹的。


    賀夫人持到藍嫣然,一改剛才的笑臉,臉冷冷的,“你來做什麽?”


    藍嫣然客氣的問:“請問,這裏是賀奇的家嗎?”她道,“我來找他的。”


    賀夫人皺眉。


    她不想叫藍嫣然進門,可是又想這是兒子的心上人,要是她把人趕了,事後兒子知道了,隻怕要鬧的。


    賀夫人正要說話,就聽陳玉道,“不是,你找錯地方了。”


    “是你!”藍嫣然道,“不可能,他告訴我的明明就是這個地址。”賀奇根本就沒告訴她他家地址。


    這是藍嫣然自己查出來的,她去了賀奇常常送花給她的那家花店,那家花店就在附近,她是花店找過來的。


    藍嫣然並沒有被陳玉騙到,“你都在這,他一定在這。”


    藍嫣然道,“你叫他出來,我要跟他好好解釋。”


    她看著陳玉身上的漂亮紅裙子,眼神暗了暗,早上見這位姑娘的時候還是村姑打扮,現在竟然換上了漂亮的裙子。


    看來,賀奇家比她想像的還要好一些。


    連這些商場裏的高檔貨都有。


    陳玉往了一眼屋裏。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小,賀奇到現在還沒有出來,那就擺明了不想見藍嫣然。


    她直接擋了,“我看沒必要,他不想見你。”


    藍嫣然道,“不可能。”


    陳玉聽到這話就笑了。


    藍嫣然到底是哪來的底氣說這些話。


    陳玉問:“你來是想來做什麽呢?跟他道歉嗎?還是說,你跟你未婚夫解除婚約了?”如果情況還跟早上一樣,其實,藍嫣然來這一趟沒有什麽意義。


    隻會讓賀奇更難過。


    陳玉也不是想多事插手藍嫣然跟賀奇的事,關鍵是站在這的賀夫人不明情況,她要是避著不管,隻怕藍嫣然會模糊早上的事,哄騙賀夫人。


    為什麽陳玉會這樣想呢?


    一個早早定了婚約的姑娘,耍了賀奇兩年,難道這樣的姑娘真的是什麽善良的人嗎?


    一個人好不好,要看他做了什麽事。


    做好事,不一定是好人。


    但是做了壞事,那就一定是壞人,有苦衷又怎麽樣,你沒傷害別人嗎?


    你可以道歉,但是別人可以選擇不原諒。


    未婚夫!


    賀夫人瞳孔一縮,眼睛眯了眯,這個藍姑娘竟然有了未婚夫,那他兒子算什麽!


    被這藍姑娘耍著玩的嗎?


    賀夫人對陳玉道:“阿玉,你先上樓去,我跟藍姑娘談一談。”


    “好。”陳玉二話不說,轉身上了樓。


    現在賀夫人知道了賀奇眼藍嫣然之間多了一個藍嫣然的未婚夫,同時,賀夫人也知道了賀奇跟藍嫣然不可能了。


    賀夫人之所以叫藍嫣然進來,自然是要好好算賬的。


    她一個當媽的,看到兒子受了那樣的委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呢。


    正好,這姑娘又送上門來了。


    陳玉換好衣服,沒有下樓,就在屋裏隨手拿了一本雜誌,開始翻看起來。雜誌上的封麵人物熱情又洋溢的笑臉,齊耳的頭發,穿著綠軍裝,敬著軍禮,翻開雜誌,裏麵還有《劉三姐》的小說連載呢。


    讓陳玉有些小小的驚訝呢。


    她還看進去了。


    門關得嚴實,陳玉抬抬頭,竟然沒聽到外頭傳來任何動靜,看來沒吵起來,也沒動手打起來,也對,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會做出撕打這麽粗魯的舉動。


    剛想完,陳玉就到哐光一聲,緊接著是樓下的開門聲,還有賀奇的吼聲,“你在幹什麽!”


    咦,這小子從屋裏跑出來了?


    要不要出看一眼?


    陳玉左思右想,還是把門打開了,藍嫣然細細的哭聲從樓下傳來,陳玉從樓梯往下看去,隻見賀奇把藍嫣然護在身上,一臉憤怒的看著賀夫人。


    “媽,你再生氣也不能刮花她的臉啊!”賀奇又氣又急,跟賀夫人說話的時候語氣並不好。


    賀夫人氣得直哆嗦,“我沒有。”


    她指著藍嫣然道:“是她自己摔壞杯子,往自己臉上劃了一下,不是我。”


    她就沒見過心眼這麽壞對自己這麽狠的姑娘,在自個臉上劃了一道,血滋滋的流。


    這姑娘劃臉的時候還給她笑了笑,真是太可怕了。


    藍嫣然不說話,躲在賀奇身後,一副被賀夫人嚇怕了的模樣,她拉著賀奇的胳膊,低聲道,“現在得去醫院。”


    “好,去醫院。”賀奇二話不說,帶著藍嫣然去了醫院。


    自行車呢?


    不在。


    賀奇又回來,拿了小轎車的鑰匙,急急忙忙的出了門。


    這車是他爸的單位給配的,家裏沒怎麽用。


    藍嫣然看到車的時候,很驚訝。


    她的臉受傷了。


    沒事,她是醫生,有分寸,這傷口看著流血多,可傷口很小,隻要好好擦藥就能恢複了。


    中午的時候她就想過了,她決定跟賀奇在一起。


    她的那個未婚夫,家裏複雜,對她也一樣,不像賀奇對她這麽深情,而且,賀奇家就一個哥哥,還不在身邊,嫁到賀奇,她還更自在一些。


    賀奇的爸爸是副局長,以後她留院應該不是難事。


    退親也不是什麽難事。


    留在屋裏的賀夫人看到兒子護著那個惡毒的姑娘走了,氣得都哭了。


    她拉著陳玉,語氣有些哽咽,“我真沒有對那藍姑娘動手,我就是說了她幾句,她也沒生氣,我還本來想這事就這麽算了。誰知道,她把我給她倒水的杯子扔到了地上,摔碎了不說,還劃傷了自己的臉……”


    賀夫人難受極了。


    賀夫人從出生起就順風順水,自個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後來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賀立國,生了兩個兒子。


    她上頭也沒有婆婆,過得自由自在,這麽大年紀,沒怎麽上過班,接觸的都是一些善良的人,她從沒遇到過藍嫣然心眼這麽壞的姑娘。


    還背了這麽大一口黑鍋,賀夫人真是難受死了。


    陳玉安慰道,“伯母,我相信你,好了,不要傷心了。等賀伯伯回來,你跟他說,讓他好好教訓賀奇。”


    “對,找老賀,交給他。”賀夫人喃喃道,“我就不信老賀認不清那小姑娘的真麵目。”


    賀立國在賀夫人眼裏還是很厲害的。


    這會,賀夫人也沒有心思再看陳玉試裙子了,她說頭疼,要回屋休息一下。


    陳玉就留在了客廳裏。


    下午三點。


    林白回來了,他跟陳玉道:“事辦好了,我們回家吧。”他的語氣裏透著那麽一絲歡喜。


    “現在就走?”陳玉站起來了。


    林白點點頭,“叔在磚廠等我們,車子跟磚都準備好了,我們等會坐車回去,很快就能到家了。”


    陳玉給他倒了倒白開水,“累了吧。”


    林白一口氣喝了,真解渴。


    陳玉去二樓跟賀夫人說了要離開的事,賀夫人眼睛腫著,依依不舍的拉著陳玉,“要不就住一晚上吧,明天走?遲一天不要緊的。”


    林白站在陳玉身後,認真說道:“伯母,陳叔叔說大隊那邊還有公事,要急著走呢。要不是這樣,我們也想多留一天,讓阿玉陪你說說話,阿玉特別喜歡您,說您跟她娘似的,對她特別好。”


    “我也喜歡阿玉。”賀夫人覺得林白這孩子真會說話,對他又多了幾分喜歡,“你也是個好孩子,以後你們有空,一起來我家玩啊。”


    “好的,伯母。”林白笑著,又說了幾句告別的話。


    陳玉用一種新奇的目光打量著林白。


    沒想到,林白在外麵還挺會說話的啊,她可記得,早上賀夫人對林白的態度可是很一般啊。沒想到,一天不到,賀夫人就把林白當親人了。


    厲害。


    林白還有這樣的一麵啊。


    林白衝陳玉笑了笑,“我記得你還買了一箱子的東西,在哪,我來搬。”


    “在門口。”陳玉道。


    林白下了樓。


    陳玉跟賀夫人道,“伯母,剛才的事你等會就打電話跟賀伯伯說,得說清楚了,不然,讓別人先說了,還不知道怎麽歪曲呢。”


    “好。”賀夫人想到這事,心裏還難受著。


    林白搬著箱子站在樓下,“賀伯父也在磚廠,伯母,要不一起過去吧。”


    賀夫人同意了。


    三人一起出的門。


    陳玉提著袋子,藏在身後,這是給林白買的白襯衣,她還沒跟林白說呢,她準備等會回到大隊,等林白要走了,再跟林白說。


    這可是驚喜。


    林白早就看到了陳玉手裏提著一個東西,還藏在背後。


    他沒作聲。


    裏麵裝著一件紅裙子,他聽陳玉說了,是賀夫人送給她的裙子的,準備帶回家。


    到了磚廠。


    林白把箱子裏的東西放到了車後麵,這是卡車,後麵裝的都是磚,等會陳玉注跟司機一起坐在前麵,林白跟陳大隊長就坐在後麵的磚上,就一輛車,今天隻怕運不完。他們跟磚廠的人商量好了,明天再來運幾趟。


    林白腦子裏又有了想學車的念頭。


    他得想辦法考個駕照。


    再去想辦法弄幾本開車修車的書來,林白心裏默默的打算著。


    賀夫人看到賀立國,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她從小到大,就沒那麽被人汙蔑過。


    “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了?”賀立國那麽一個大老爺們,還是頭一次見自個媳婦哭成這樣,他壓根就不會哄人。


    越問,賀夫人哭得越厲害。


    他都慌了。


    他這幾天都沒加過班,也沒早出晚歸,難道是他最近煙抽多了?


    陳玉看賀夫人說得吭吭哧哧的,走過來,幫著賀夫人把藍嫣然的事跟賀立國說了一遍。


    她說完後又道,“我當時在樓上,沒看到,不過伯母怕是真受了委屈,眼淚在家的時候就沒停地,賀奇帶著那姑娘去醫院了。”


    “對了,賀伯伯,我還聽到賀奇吼伯母了。”這可不是她添油加醋啊,這可是她親耳聽到的。


    賀立國一個大老粗,不怎麽會安慰人,隻會說:“那臭小子,等他回來我就幫你狠狠揍他一頓,看他還敢吼你。”


    “不是阿奇,是那個姓藍的。”賀夫人睜著一張腫眼,“我不要那樣的兒媳婦!”


    那姑娘都有未婚夫了,還來她家,把她家折騰這樣,圖什麽啊。


    賀夫人想來想去,就覺得那藍姑娘肯定又盯上賀奇了。也對,她兒子那麽好,那姓藍怎麽舍得放手呢?


    陳玉坐在卡車上走的時候,賀夫人總算是沒哭了,還跟她揮了揮手呢。


    陳玉也笑著揮手。


    一小時不到,陳玉就回到了大隊,要不是有些不平,隻怕會更開。早上騎過去的自行車都放在磚上頭,用繩了捆住了,卡車一起帶回來的。


    這批磚都送到知青辦那去了。


    隻作圍牆,應該是夠的,林白建屋子的那份磚,明天再送,建房子要用的磚可比建牆要用的磚多多了。


    卡車停在知青辦,陳玉三人就是從那下的車。


    知青們聽到卡車聲就出來了,看到上麵的磚,一個個麵帶喜色。


    林白先從車上跳下來,然後再扶著阿玉從前麵下來的,然後他又想去扶陳大隊長,陳大隊長不用他:“我還沒那麽老,能行,不用管我。”


    陳大隊長背著他們,從車上爬下來的。


    這些磚怎麽辦?


    卡車是可以直接往下倒的,可是那樣傷磚,陳大隊長本來不太願意的,可想到隻是做圍牆,缺缺角角的也不是什麽大事。


    再說了,這會可不早了,要是用人手往下搬磚,那真的很晚了。


    “師傅,磚直接倒在這吧。”


    “好嘞。”這些磚都倒在了知青辦裏麵的空地上,本來想倒在旁邊的,可是陳大隊長轉念一想,這磚也是好東西啊,叫人偷去了怎麽辦?


    卡車師傅的事也辦完了。


    陳大隊長給了他一包好煙,“師傅,明天早上我就在路口那等你,你幾點到啊?”


    “九點吧。”那師傅笑嗬嗬的接了煙。


    “好嘞,那我們就等你,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吧。”陳大隊長熱情極了。


    卡車師傅笑嗬嗬的答應了。


    眼前這位雖然隻是個大隊的隊長,可他跟他們領導關係好啊,還認得大人物,當然得處好關係了。


    卡車的引擎聲越來遠,漸漸聽不到了。


    陳大隊長對林白道,“明天早上,就路口那見,你八點四十過去,在那等一等,我怕那師傅會早到。”


    “好。”林白一口答應。


    正說著,宋知青帶著一個麵容冷峻的少年過來了,那少年跟宋知青長得八分相似,穿的幹幹淨淨,剪了一個特別短的小平頭,腦袋上剩頭發樁子了。


    “陳隊長,明後天我想請個假。”宋知青找到陳大隊長,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帶想他回家一趟,能不能麻煩您給開兩個證明。”


    “這是……”陳大隊長看著那半大孩子。


    “這是我弟弟,昨天晚上在知青辦旁邊出現的就是他,他年紀小不懂事,是從紅日大隊一路走過來的,是過來找我的。”宋知青慢慢道,“怪我,沒教好他,昨天讓大夥折騰了大半夜,等我回來,一定請大家夥吃個飯,好好賠罪。”


    “是他?”陳大隊長有些意外。


    宋知青點點頭。


    他看向邵柏峰,就是冷峻平頭少年。


    邵柏峰僵硬的開口,“對不起,我錯了。”他說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頭發沒了,怪怪的。他總是忍不住想摸。


    這個姓宋的怎麽能把他頭發剪這麽短呢?


    邵柏峰心裏不高興。


    另一邊。


    正在跟陳玉說話的林白被人拍了肩,他回頭一看,見是五哥。


    “哥。”林白叫了一聲。


    林中看到那磚,眼裏透著高興,“那磚明天還要送?送到咱家的?”


    林白點點頭。


    林中道,“好,那我再去弄點水泥來。”


    肖媛在一邊道,“我哥就在水泥廠,去找他準管用。”說完,小下巴一翹。


    林中笑著看她,“可以啊,媛媛,你可真厲害。”說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肖媛拍開林中的手,“別碰鼻子,都被人給壓矮了。”瞪。


    兩人打打鬧鬧的,感情別提多好了。


    陳大隊長同意了宋知青打證明的事,宋知青的品性他還是信得過的。


    “既然是這孩子,那就好,幸好沒鬧出什麽事,”陳大隊長道,“不過,知青辦的女知青,你們這些男同誌還是要多關心關心。”


    “當然。”陳大長不說,宋知青他們都會那麽做。


    陳大隊長看了一眼遠遠躲著的丁一然,跟宋知青說:“等會叫丁一然來一趟隊委會,我找他有事。”


    “好。”


    陳大隊長壓低聲音道,“讓他晚點過來,沒聲張,最好別叫人看到。”他有事要問丁一然。


    宋知青點點頭。


    他也猜到了是什麽事。


    旁邊不遠處。


    林中又說了一件事,“老六,秀秀回家了,不過腳崴了。”


    林白隨意的點了點頭。


    林中想起來,“她的臉已經消腫了,看著白白嫩嫩的,”他笑,“你倒不是用擔心她會頂著一張腫臉到處去晃了。”


    一晚上的功夫,就消腫了。


    這恢複得挺好的。


    陳玉一直在旁邊聽著呢,“秀秀的臉怎麽腫的?她怎麽會頂著一張腫臉啊?”昨天林秀秀去她家的時候,臉還好好的呢。


    老五林中看了一眼陳玉,笑嘻嘻的,“秀秀年紀小,不懂事,昨天見了你之後,回家跟娘說你欺負她了,正好被老六聽到了,老六一生氣,兩兄妹就吵了幾句,不是什麽大事。”


    說林秀秀年紀小不懂事,就是叫陳玉不跟林秀秀計較。


    還特意告訴陳玉林白因為她跟林秀秀吵起來了。


    站在林中身邊的肖媛聽到這話很驚訝,“秀秀多好懂事的一個姑娘啊,老六,你是哥哥,怎麽不讓著她一點?”


    在肖媛的印像裏,林秀秀這個小姑子是個挺好的姑娘,大方又懂事,有了好東西有時候過來會給她拿一份。


    哪不好了?


    等等,老五還說秀秀臉腫了。


    這是叫人打的吧!


    誰打的不用說都知道,跟林秀秀吵架的林白唄。


    真沒看出來,林家老六是這樣的人。


    肖媛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林白:“你還打妹妹啊。”


    林白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這個未來五嫂,也是個眼瞎的,林白懶得跟她說。


    以後這五嫂在他家過得好不好,得看五哥的本事。


    肖媛見林白回避這件事,走到陳玉身邊,用手肘碰了碰陳玉的胳膊,小聲說道:“哎,林白打人啊,你就不怕啊?”


    旁邊悄悄湊過來一個人。


    正是邵柏峰。


    他認得林白的臉,那個瘋子的六哥嘛,宋知青在跟陳大隊長講話,把他支開了,他轉了轉,就過來了。


    正好聽到肖媛說什麽秀秀,妹妹。


    難道就是那個往他嘴裏塞泥的家夥?


    明天他就要走了,要是離開這,這筆賬就不好算了。


    邵柏峰準備等會跟過去確認一下,要真是那瘋子,哼,他會抓兩把土塞到那瘋子的嘴裏,也叫她嚐嚐味道。


    “你怎麽不說話啊?”肖媛盯著陳玉的臉。


    陳玉道:“說什麽啊?林白打人你看到了?前因後果你又知道了?你就聽了幾句話,也不了解內情,在這說什麽是非呢。”


    “是我嫁林白,又不是你嫁,你操心什麽啊。”陳玉走到林白身邊,挽林白的胳膊,對肖媛道,“我相信他。”


    林白不是那樣的人。


    再說了,昨天陳玉見過林秀秀,林秀秀給她的印像真不怎麽樣。


    陳玉覺得,說不定還是林白受了委屈呢。


    傻子。


    肖媛在心裏悄悄罵道。


    她是真不懂了,林家那個老六,自私又小氣,還打人,長得不算好,沒個長處,怎麽就被陳玉跟陳大隊長看中了呢?


    陳大隊長跟宋知青說完了,看陳玉還在這沒走,就過來了,“阿玉,怎麽還不回家。”這都不早了,再過一會,天就要黑了。


    林白對陳大隊長道,“我現在就送她回家。”


    “嗯,趕緊的,累了一天了,得回去好好休息。”陳大隊長又跟林白說了一遍,“明天記得早點起來,晚上早點睡。”


    “好的,叔。”


    陳大隊長去了隊委會,他還有一件公事要跟隊委會的人說。對了,還有昨天那黑影的事,現在真相也出來了,都得說一聲。


    林白看了林中一眼,然後送陳玉回家了。


    林中心裏咯噔一下。


    糟糕,這記仇的老六,不就是在陳家姑娘麵前提了一句秀秀的事嗎。


    他隻是想提醒陳玉,秀秀年紀小,別像老六一樣,太計較了,家裏有一個這麽計較的人,已經夠鬧騰了,要是再來一個,那不得天天打起來。


    林中心情沉重的跟肖媛告別了。


    “怎麽苦著臉,看到我不高興啊。”肖媛輕哼一聲,發著小脾氣。


    “沒有沒有,我怎麽敢呢。”林中歎了口氣,“你以後可別在老六麵前問陳家姑娘怎麽會看中他的,秀秀就是因為差點攪黃他的婚事,才被他打的,你要是真惹毛了老六,還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麽事來呢。”


    “真的假的?”肖媛嚇了一跳,然後看到林中,又有了底氣,“他要是敢打我,你幫我教訓他,你可是他哥!”


    林中眼睛都瞪直了,“我怎麽教訓他,你不知道,他看著瘦,打架可厲害,以前他們學校那群小混子看著穿得白淨,想收保護費。你猜怎麽著,都叫老六給打怕了,要不是老六後來……”


    “你還怕你弟弟!”肖媛生氣道,“那你有什麽用啊!我不跟你結婚了,你家太可怕了,你弟弟竟然還打女人!”


    “別啊!”


    林中趕緊解釋,


    “老六不打女人的,昨天那是頭一次,秀秀當著他的麵說跟我娘說陳家姑娘不行,老六那是急眼了嘛。”


    林中哄了半天,才將肖媛哄好。


    等兩人分開,肖媛回到知青辦的屋裏,後知後覺的想道:秀秀那麽好的姑娘,怎麽會說人壞話呢?


    而且,聽劉可說,陳玉這人還行啊。


    陳玉家門口。


    陳玉正在依依不舍的跟林白告別,兩人一大早出門,也就在去的路上處的時間多一些,後來在賀家的時候,兩人見得少。


    林白把箱子搬到了陳玉的屋裏,擦了擦汗,要回家了。


    “等會。”陳玉跑出來,給林白擦了擦汗,然後把那個裝著白襯衣的袋子遞給了林白,“這是我早上去百貨店買的,特意給你買的,我爹都沒有!”


    林白滿臉驚喜的看著陳玉,“給我的?”


    林白不好奇這是什麽東西,這是陳玉送給他的,是什麽他都喜歡。


    “是啊,我特意去給你買的。”陳玉嘴角翹著,“那百貨店的營業員別提多可惡了,眼睛長到天上,要不是為了你,我可不去!”供銷社可沒這樣的白襯衣,隻有花格子的,還有一些深色的。


    林白笑成了一個傻子。


    陳玉也跟著笑了起來。


    “拆開看看。”陳玉道。


    “我回家再拆,我手心出汗了,會把衣服弄髒的。”林白搖搖頭。


    “那你回家試試,要是不行,再拿回去換。”陳玉嘀咕,“反正那卡車這兩天都要過來的,不行就跟著車過去換。”不過,要是換衣服,肯定會受那些營業員的閑氣的。


    衣服最好合適。


    “你挑的,我都喜歡。”


    林白從陳玉離家的時候,心情別提多好了。


    賀奇這個‘假想情敵’也被他拋到了腦後,其實,從他在磚廠知道賀奇為了一個姓藍的姑娘吼賀夫人的時候,他就知道,賀奇對他沒有一丁點威脅了。


    心情愉快的林白,完全沒有發現,身後跟了一個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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