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錚這麽一搞,全城都開始了哀嚎。


    這幾日的陽州,仿若人間地獄,誰不心驚?再說這盧正義雖然鑄此大錯,但畢竟掌管陽州這麽久,還是有些威望所在的。


    “盧大人……”


    “想當初劉錚路過此地,盧大人視我為知己,知我信我!今日卻因劉錚來遲,致陰陽相隔,是劉錚錯矣!”


    劉錚各種悲呼,望族們也跟著抹著淚。


    更何況那些百姓?


    封地百姓,自古以來,都有一種被人主宰的感覺,他們最怕的是什麽?是沒有人權嗎?不!他們最擔心的,是沒人掌控自己,沒有人主導陽州的方向,他們甚至可能會餓死!


    所以,盧正義的死,也讓他們陷入了深深的驚慌之中。


    於是,對剛來的劉錚,他們自然而然給予了很大的期望。


    “陽州之亂,始於此賊!”


    “殺無赦!”


    這時,早就嚇得麵如白紙的陳魁被人推了出來。


    劉錚冷冷看著,喝道:“賊子陳魁,汝可知罪?”


    陳魁想說話,但嘴裏卻被布頭塞著。


    “還想狡辯,當拿汝命,以祭盧大人在天之靈!”


    噗嗤!


    一劍劈下,身首異處。


    而後,劉錚又開始哭喪。


    “劉公子大善!”


    “公子,今日陽州大亂,您可莫要太過悲傷,現在陽州大局還要看你!”


    那程員外趕緊過來勸,心中卻是想著,此子做戲竟然如此真摯,莫非是戲子出身?分明是你吩咐,當你進城之時,盧正義必死!要他命的是你,現在這眼淚止不住的也是你!


    程代這麽一說,百姓們也紛紛呐喊,一時間,民心所向,已經到了此時劉錚的身上。


    “如此,如此,必要厚葬盧大人!”


    劉錚假把式一陣,又迎來眾人稱善。


    這倒並非劉錚虛偽,實在是因為,在這個年代,想要從一個死去的統治者手裏,安穩拿過來統治權,這一招其實是非常有效的。必須善待盧正義,盡管是死去的!因為大多數的陽州百姓,已經習慣了被盧正義所統治。


    突然來了一個劉錚,定然會發生很多水土不服的現象。


    這期間,就需要一個過渡。


    真摯也罷,虛偽也罷,厚葬盧正義,都是很有必要的。


    然後,接下來,就又是一出戲。


    “諸位,賊寇已滅,陽州應歸於安定,涼州府定會新派縣候來任,我銀州兵不該再多逗留,以免誤會,就此別過!望陽州早日恢複秩序!”


    劉錚抱拳,說得聲情並茂,誠懇至極。


    眾人一聽,都是大驚。


    “劉公子,萬萬不可啊!”


    “陽州人心思定,必要劉公子的銀州兵操持!”


    “賊寇四竄,隨時會卷土重來,公子千萬不能走啊!”


    望族帶頭,更是第一時間表示,什麽新任縣候,他們都不在意,陽州應由劉公子登堂才是!


    聽聞這話,劉錚麵露誠惶誠恐之色,連稱不敢。


    望族再勸,劉錚再推辭。


    最後百姓也加入勸說行列中,劉錚還是表示,州縣政事,當由涼州府任命,才合理合法。


    看眾人實在拗不過。


    劉錚這才一臉憂國憂民,錚錚喝道:“既是如此,劉錚就代為執法縣候府,待涼州府再派縣候來之前,劉錚致力恢複陽州社會秩序!”


    這話一出,眾人叫好。


    甚至那群群龍無首的陽州府兵,也都表示沒有任何意見。


    “哼,吾當陽州迎來英名之主,如今看來,也是一個酸儒書生罷了!”


    就在此時,一道突兀的嘲諷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


    那骨瘦如柴的薑軒,鄙夷地看著劉錚。


    “大膽!”


    “汝何人,敢辱劉公子?”


    “薑軒,你是不想要命了嗎?”


    望族,百姓,紛紛怒罵。


    劉錚眯眼看去:“汝是何人?”


    薑軒冷哼一聲,有人在旁邊道:“公子,此子就是一個瘋子!整日遊蕩,不務正業!”


    “就是,今日還找盧大人獻策,真是笑死我也!”


    眾人哄笑。


    有好事人直接就將薑軒的那個四個策略,當眾說了出來。


    拿望族,壓百姓,誘散兵,攻銀州!


    “還有此事?好你個薑軒,竟想欺壓百姓,別忘了,你也是個泥腿子出身!”


    “忘恩負義!”


    百姓一聽,紛紛震怒。望族更是如此,這廝實在壞得流膿,竟想攛掇盧正義拿下望族私兵。


    隻有劉錚,聽得卻是毛骨悚然,駭然看去。


    薑軒冷哼道:“汝等懂個屁!若盧大人聽我諫言,他便不至於去死!”


    眾人再次嘲諷大笑。


    隻有劉錚,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正如薑軒所說,今天白晝,若盧正義真聽了這薑軒諫言,四條計策依次施展,恐怕劉錚想進陽州,真的是相當難了!不僅如此,盧正義反敗為勝都是有可能的!當然,劉錚也是早看這盧正義優柔寡斷,才製定這一係列的策略,攻取陽州。若他真是這等殺伐果斷之人,陽州也不至於落到此等境地。


    但是!


    不管結局如何,這個看似一身破爛,骨瘦如柴,眼神如狼的家夥,竟然是如此大才?


    在這個社會體製之下,他的這四條計策,每一條都是針針見血,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甚至都不去考慮其他任何複雜情況,甚至可以很冷靜地脫離自己出身於野的地位桎梏,目的性時效性相當精準!十分符合為將為帥者的風範!


    旁人就想將這薑軒趕跑。


    劉錚卻是微微一笑,阻止他們,看向薑軒嗬嗬問道:“汝任何教我?”


    薑軒冷哼一聲,眼中閃過狠辣神色:“既銀州兵以入陽州,公子何不武力治之,如今涼州北境戰事吃緊,定無暇顧及陽州事宜,公子如此神兵,當世利器也……”


    這言論一出,所有人臉色大變。


    這豈不是讓劉公子大逆不道,擁兵自立?雖說這個年代,藩王林立,各自為政,但也都還在法律範圍內,頂多有些僭越,但薑軒建議的此等大膽行徑,卻是真正大逆不道,人神共憤!如今王權思想依然是主流,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擁兵自立陽州,豈不成了反王先例,於情於法,都是被人唾棄的!


    “殺了他!”


    “狼子野心啊!”


    “此子當是妖孽,容不得耶!”


    眾人大怒,薑軒麵無懼色,隻是冷冷看著劉錚。


    劉錚笑了一下,短短時間內,他還是比較欣賞這個小子的。狠辣,目的性強!是一個真正的人才,但缺點就是太過狠辣剛直,但看這小子,才十六歲!還是有可調教的空間的。


    拿下!


    “哈哈哈哈,諸位莫驚,薑軒童言無忌,不必在意!定是家裏惱怒盧大人已久,才會出此偏激之語。”


    劉錚趕緊打著圓場,又給沈行使了一個眼色。沈行馬上會意,帶著幾個人,就將這薑軒給綁起來,帶到了縣候府中。薑軒一路大罵,但聲音很快就被埋在百姓聲中。


    接下來,劉錚帶著銀州兵,盡皆入住縣候府。


    百姓們,也紛紛回到家中,有人組織起打掃街道,清理垃圾的事宜。


    縣候府的那幫“智囊”們,看到又有大人來到,紛紛跑來應職,絕口不提自家母豬下崽的事。劉錚也懶得多說,目前緊要時期,先穩定陽州局勢為重。


    這些人比較熟悉陽州府,對於政令的施行效率,也自然會起到積極作用。


    穩定此等小事,交由沈行足以。


    ……


    而此時。


    涼州府。


    陳平看著來函,一臉鐵青色,雙手已在顫抖,砰的一聲,將信函拍在桌上,吼道:“豈有此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陽州盡落劉家父子手中!”


    下屬們聽到,臉色盡變。


    “大人,決不可讓劉大豪占據陽州啊!”


    “涼州府應盡快派信任縣候去任職!”


    “這劉家父子,狼子野心,不可不防!陽州必然要拿回來!”


    陳平黑著臉:“如何拿?”


    “北境戰事吃緊,涼州打算派往剿匪的五千精兵,都是些老弱病殘!而那劉錚現在,可是手握七千以逸待勞的府兵啊!”


    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但誰都想不出辦法來。


    剿匪令,可是陳平親自給的!


    劉錚入陽州,是有法理依據的。你在這方麵,做不得任何文章。而劉錚此時在陽州,定然威望衝天,百姓歸心,那可不是簡簡單單七千精兵,還有幾十萬的百姓!


    強行拿下劉家父子,不太現實,甚至有可能引起嘩變。


    但是……


    難道就看著劉家父子控製陽州嗎?


    要知道,銀州是真正的不治之地,但這陽州,光是人口,就達到了六十萬,也就是說,是兩個銀州!雖不富庶,但卻比銀州要強多了。這麽一個城池,到了劉家父子手中,豈不壞事?


    “大人,不管如何,涼州府都應新派縣候前去!”


    “當可行!劉家父子再囂張,也不敢與涼州府令公然對抗啊!”


    眾人想不出任何辦法。


    陳平此時,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那盧正義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還有那羅雄超,不是什麽苦麵閻羅嗎?就被劉錚一個衝鋒亂了陣腳?


    廢物!


    一群廢物!


    早知如此,那剿匪令,陳平是打死都不會發給劉錚的!


    越想,陳平越氣,竟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誰去?”


    陳平這一句話,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你看我,我看你。


    誰去當這個縣候?


    誰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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