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劉錚大呼小叫,薑軒馬上就來了。


    看到劉錚這個模樣,眾人都是一驚。劉錚一向沉穩,如此焦急的樣子,他們也很難見到。而且這深更半夜的,有什麽事兒,不能明天再說?


    劉錚苦笑道:“車師那邊,又有新情況了。薑軒馬上率五萬大軍,直奔榮山關!”


    “什麽?”


    眾人都是臉色大變。


    “公子,這……”


    “公子,萬萬不可啊!”


    這鄭玉興攻車師,乃不義之舉,但起碼還有那一千被炸死的人拿來說辭。若此時涼州發兵榮山關,吃下那榮山關的將士們,便真的是同胞相殘,世人不容……


    劉錚搖頭苦笑道:“事出從權,十萬火急,多的不要再問。因為我說出來,怕你們也不信。”


    幾個人,臉色古怪。


    你倒是說啊。


    說出來才知道信不信啊。


    劉錚道:“若我說那西域建設兵團的武狀元,是當今聖上的女兒,你們信嗎?”


    “噗……”


    薑軒,秦長風,鄭月茹,裴千雲,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目瞪口呆。


    周總管,也是楞了一下,旋即大呼出來:“劉知州,你說什麽?你說什麽,聖上的女兒?在車師?在打仗?”


    後麵六個字,他幾乎是尖著嗓子扯出來的。


    劉錚苦笑點頭:“隻是猜測,但當有七成是……”


    周總管嚇得蹦了起來:“那還愣著幹什麽,愣著幹什麽,兵發榮山關,不管是誰,想傷及公主,一律殺無赦!咱家給你做主,快去!千萬不能傷到公主呀!這鄭玉興,膽大妄為,死有餘辜,殺無赦!”


    薑軒嚇得趕緊跑出去,備齊兵馬。


    一群人都是麵麵相覷。


    劉錚也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根本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麽一個走向。


    這一次……


    鄭玉興,怕是撞在槍口上了。


    本來這次,是想跟著三皇子,算計自己一下的……萬萬沒想到,他此時陣前對攻的,竟然是當今聖上的親生女兒,謝嬋……


    他此時越竭力攻城,那他便死得越透。


    想到這裏,劉錚心裏,其實也是有些遺憾的。


    他一直對鄭玉興的感官,還是很不錯的。


    奈何……


    他是鄭家之人,是三皇子的舅舅。


    他和劉錚,始終是尿不到一個壺裏的。


    但盡管如此,劉錚自掌控涼州之後,也願意給他保留鎮守北境三十多年的尊嚴。隻要他不反叛,劉錚便不會找他麻煩——畢竟劉錚認為,涼州日後的發展方向,當是南下,而非北上。


    奈何……


    鄭玉興這個享譽一生的名將,還是被三皇子,給拉到了墳墓裏。


    當夜。


    薑軒便點兵五萬,開始了急行軍。


    周總管已經迫不及待想將這個消息傳達回京,但卻被劉錚拉住了。謝嬋究竟是不是聖上的女兒,其實他也隻是猜測,還需確定一下……但是,在時間上,是對得上的……


    謝天堯,登基,已經三十六年。


    在他登基十七年的時候,圍場打獵,妃子被劫,他怒發衝冠征討西域,誰知折戟幽靈城,於是便把自己,鎖在宮中十九年……


    如今的謝嬋,也就是十九二十的模樣。


    當然……


    謝嬋也有可能,是謝玄和那被劫走的妃子生的女兒,這也不好說。


    但是,在西域呆了一段時間,劉錚也聽說過,如今那大宛國的國王,謝玄,有著十幾個子嗣,但大多都是十五六歲以下,隻有一個長公主,是十九歲……這麽一想,不是謝嬋是誰?


    ……


    此時。


    大宛國皇宮。


    “陛下,車師被圍,焉耆守衛薄弱,當是我大宛國,收複失地的最佳機會啊!”


    “陛下!我西域男兒,已經磨刀霍霍,誓將那些龍炎人趕出西域!”


    “陛下,下旨吧!”


    一群文武,轟然諫言。


    謝玄也是神色一動。


    這所謂的西域建設兵團,才剛剛折騰起來……結果,他們竟然自己先打起來了?這可把大宛國的這些人給樂壞了。


    你們內鬥,我們便有機會!


    但是……


    也有人有不同意見。


    “陛下,焉耆一戰,我國大敗,元氣大傷,當休養生息,不可再生兵禍!”


    “況南西域樓蘭,如今兵強馬壯,國庫富足,剛組建一支黑奴軍,兵力達十萬,不可不防啊!”


    “你……”


    “成大人你是何意,滅自家威風,長他人誌氣不成?”


    “就是,區區樓蘭軍,手下敗將,何足掛齒?”


    那成大人冷冷笑道:“車師戰事一起,樓蘭五萬大軍,以軍演為名,向北百裏,是誰哭著喊著,問陛下要兵,以防不測?”


    這話一出,那龜茲的都督,當即氣急敗壞,但卻無可反駁。


    成大人深深一歎:“陛下,大宛固守有餘,進攻不足。當勵精圖治,休養生息,以圖東山再起。若此時出兵車師,便是給樓蘭可趁之機啊!陛下,大宛應暫時示弱,微臣認為,自上次大戰,雙方並未簽訂停戰協議,不如此時示好,先保大宛穩定!”


    “成大人,你糊塗,那龍炎人狼子野心!”


    “區區樓蘭……”


    “焉耆空虛……”


    謝玄聽得,頭都大了,怒喝一聲:“夠了,都給朕閉嘴!”


    整個宮殿,鴉雀無聲。


    謝玄深深一歎,他又何嚐不想打回去?奈何,就像成呈所說,如今的大宛國,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他這三十幾年的底蘊,全部都被霍霍光了。


    而且……


    隨著焉耆大敗,這各地都督,對這大宛國的朝廷,便開始有了懈怠之意……


    甚至,一些人陽奉陰違,開始不聽號令,公然爭奪私利……


    蠻夷!


    一幫子蠻夷!


    一幫子毫無忠誠度的蠻夷!


    指望這群垃圾,能成什麽大事?


    謝玄,突然覺得自己老了。


    有生之年,可能再也回不到那龍炎了嗎?他看了一眼,陪著自己上朝的翟清兒……心中淡淡一哼,不!他還有機會!


    大宛國雖弱,卻有天下最強戰馬!


    他即使打不回龍炎,也有攪亂龍炎局勢的能力。


    而此時。


    在他眼中,亂龍炎者,當劉錚也!


    既然如此……


    那為何不在謝天堯的心口,狠狠紮上一刀!


    他眼中,閃過一道陰狠的精光,淡淡道:“成愛卿所言極是,打不過,該認就得認,虛與委蛇,以待良機!”


    “如此,既車師有難,成愛卿,攜千匹汗血寶馬,十萬石糧草,前去車師,簽一份停戰協議回來!”


    成誠跪拜:“謹遵皇命!”


    “陛下……”


    “萬萬不可啊陛下!”


    “陛下,這……”


    謝玄起身,一揮手,轉身離去。


    隻留下那心懷鬼胎的文武百官們,麵麵相覷。


    現在的陛下,未免也太慫了吧?


    ……


    “你說什麽?夜襲敵營?”


    車師。


    謝嬋都被淩辰的想法,給驚了一下,張口結舌:“淩大人,這,我們乃疲憊之師……”


    疲憊之師不奔襲,這是兵家大道。西域建設兵團的人們,這幾天已經精疲力盡……


    而且,這夜襲敵營的做法,曾經劉錚成功過。


    故而……


    那場戰役,已經在之後傳遍天下,每個藩王的智囊團,估計都研究了八百遍了。


    這個時候,淩辰居然說要夜襲?


    怎麽夜襲?


    如何夜襲?


    那北境軍裏,可沒有闕勒霍多!


    而且,為什麽車師城中,還有著十幾萬人,卻被圍城這麽久,損失慘重?


    是因為西域建設兵團的這些人,尚且形不成巨大的戰鬥力,和銀州兵相比,他們還是太過稚嫩。因為淩辰想趕工期,所以他們的軍事訓練一直是擱淺的……


    他們對訓練有素的北境軍,根本產生不了威脅。


    淩辰不愧是青陽鑠嘴中的瘋子,他眼中閃過一道濃烈的精光:“他們沒有闕勒霍多,但我們有!謝將軍,西域建設兵團,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我們不能再等了!”


    謝嬋驚了一下,臉色微變:“淩大人的意思是……”


    淩辰狠狠道:“三萬人充當先鋒,三萬人每人一桶闕勒霍多,緊跟其後,奔至敵營,闕勒霍多澆身,點燃攻敵!”23sk.


    “什麽?”


    在場的人,紛紛色變。有一個算一個,都被淩辰的辦法,給嚇了一跳。那闕勒霍多是什麽?澆在人的身上,人還能活著不成?如若點燃,更是絕對沒有活路!


    淩辰接著冷笑道:“我車師城中,尚有十幾萬人,卻被圍城多日,若讓天下人知曉,豈不笑我西域建設兵團,沒有血性?公子顏麵何存!今日我嚐試過,一人點燃闕勒霍多,可殺三人!以一換三,怎不值當?”


    “區區十萬北境軍,三萬可退!”


    驚!


    包括謝嬋,馮震,熊傲,全都被淩辰給嚇到了!


    我去!


    這絕對是一個瘋子!


    一個戰爭狂魔!


    他們都差點驚掉了下巴。


    這文人打起仗來,原來比他們還狠啊!


    以命換命……


    這誰敢想?


    但是,誰願意去做這種事情呢?誰願意自己去送死呢?


    淩辰很快,便將城中的人,全部集合起來。


    他紅著眼睛喝道:“諸位,車師告急,城破之日,便是你我喪命之時!公子給了我們這塊土地,不是讓我們來打敗仗的!”


    “不是讓我們,苟延殘喘的!”


    “不是讓我們,連打都不敢打的!”


    一群人,聽得眼睛都紅了。


    這些人,要麽是囚犯,要麽是奴隸,好不容易,生活才有了奔頭,有了恢複自由民的希望。誰想,卻被戰亂打斷進程,他們怎能不怒?


    淩辰猛喝一聲:“給我拉出來!”


    幾個兵卒,便架著那大呼冤枉的崔龔,來到眾人麵前。


    淩辰從旁邊侍衛腰間,拔出一劍,怒喝道:“賊人崔龔,賣主求榮!將我們炸山的消息,透露給北境軍,才惹來如此禍端!你們說,如何?”


    眾人皆怒。


    “殺!”


    “殺了這狗賊!”


    “五馬分屍!”


    崔龔嚇得渾身都在哆嗦,已經有尿流了出來。


    淩辰冷冷一笑:“諸位,我淩辰,乃一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自小認為,上天有好生之德,故而,連殺雞我都不敢!”


    “然!”


    “今日北境軍,兵臨城下!”


    “我不殺他,他便殺我!”


    “為了我們的夢想,為了我們的土地!殺!今日先斬這狗賊,再襲敵營!慫貨,都給我躲一邊哭鼻子!”


    “今日,我淩辰身先士卒當先鋒,你們,跟著我!”


    他舉起劍,悍然砍下。


    那崔龔,連慘叫都來不及,已然人頭落地。


    眾人,紛紛激動非常,大叫出來,聲震霄漢!


    書生破殺戒,司馬先衝鋒!


    一時間,所有人的眼睛也紅了。


    淩辰這才一笑:“你們怕死嗎?”


    “不怕!”


    十幾萬人,聲嘶力竭。


    淩辰喊道:“好!我需要三萬人的敢死隊!記住,隻要三萬!今日你們必死,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但是,我淩辰保證,是奴籍的,你此時兒女,當即恢複自由民!”


    “是囚犯的,你可指定二人,恢複真正自由!”


    “是自由民的,指定一人,可獲官身!”


    “是匠人士兵的,指定一人,可升一職!”


    全場聽到這個,跟著轟動不已。


    送死?


    但是,能指定兩個自由民?兒女成自由民?要知道,劉錚的規矩,是在這裏成婚,生下的兒女,會自然成為自由民……然而此時在車師的這些奴隸中,實際上,一家三口,甚至一家四口,一家五口,都有不少。


    隻要死一人……


    其他人,全部都是自由民。


    俗話說得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這個時代的人,對自由的渴求太濃烈了!


    “我來!”


    一個老頭,顫悠悠走出來,眼神微動:“老朽尚有一戰之力!護我西域建設兵團!”


    轟!


    全場都炸開了鍋。


    一個老人,都不怕,他們年輕人,還在等什麽?


    “我!”


    “司馬大人,男兒當持三尺劍,立不世功勳!死則死矣,馬革裹屍,隻求給我娘一個自由民!”


    “還有我!”


    “我!”


    “別跟我搶!二哥,你我結義弟兄,何分你我?你和大哥,替我好好活下去!”


    現場,馬上亂了起來。


    到了此時,淩辰才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他剛才殺人的那把劍,此時才真正開始在他手中劇烈顫抖。


    謝嬋,馮震,熊傲等將領,紛紛對視。


    這還是前幾天,萎靡不振的淩辰嗎?


    此時的他……


    宛如一個惡魔。


    即將帶著這車師之怒,吞噬北境軍。


    文人打仗……


    當真是……


    刀刀見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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