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整理了下心情,走出集雅齋來到了禦書房。


    半個時辰後,藩王一身輕鬆地出了禦書房,反倒是永昌帝的臉色開始變得微妙了。


    鮮卑提出聯姻,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想要穩徹底讓西涼跟鮮卑止戈散馬,聯姻確實是最好走的一條路。


    隻是那個人……


    永昌帝微微眯起眼睛,“白荼。”


    “奴才在。”


    西郊府邸這邊,眾人雖沉浸在悲傷之中,卻也繼續忙碌了起來。


    花豐寧已經開始跟蘇紹西學習貨運,每日從早忙碌到深夜而歸。


    花月憐也是帶著花家的小女兒們回到了青囊齋,剩下的幾個兒媳維係著府邸。


    陶玉賢和花耀庭將眾人忙碌的身影盡收眼底,心疼更是欣慰。


    午時剛到,陶玉賢便是親自吩咐許嬤嬤跟何嬤嬤準好了飯菜,眾人紛紛而歸,本是為了陪二老用飯,可是在看見桌子上的菜時卻是有些傻眼。


    八菜一湯,菜菜有肉。


    花月憐就是輕聲道,“母親,花家還在守喪,怎可吃食葷腥?”


    陶玉賢握著女兒的手,慈祥而笑,“事情是做給外人看的,人活著的時候不疼不愛不敬不孝,就算是死了吃再多的素又有什麽用?況且家裏麵的小女兒正是在長身體,怎可緊了嘴巴。”


    別說花家男兒沒有死,就算是真的死了,她也不屑用家人的身體做那些表麵功夫。


    “可是母親……”


    “月憐,不要把自己逼入死角,凡事都有它的兩麵性,想開一些才是最好。”


    花月憐瞬時呆滯,濕紅的眼睛模糊一片。


    她知道母親是在說大嫂的事情,當初若非不是她一直想要團滿,想要彌補自己當年的任性妄為,也不會險些讓大嫂給花家鑄成大錯。


    是她一葉障目了。


    陶玉賢見女兒已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是不再多說,抬手示意眾人入座。


    看門的小廝匆匆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道,“宮裏來了人,正在門口呢!”


    花家眾人一愣。


    一提到宮裏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範清遙微微垂眸,擋住眼中的思緒。


    該來的終是要來了。


    片刻,花家眾人在花耀庭的帶領下跪地領旨。


    白荼於府門而站,聲音洪亮,“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花家花耀庭,天惠聰穎,屢立奇功,更不辭辛勞,遠離皇城心係國民,朕心甚慰,著吏部從重議獎,於今日起官複原職,欽此!”


    西郊府邸門口一片的安靜。


    片刻,歡呼聲,驚呼聲,瞬時衝天而響。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百姓們高興的手舞足蹈,歡呼雀躍。


    西涼百年平定安穩,花家自是功不可沒,淮上一戰更顯花家本色,如今聽說花將軍又是回來了,主城的百姓怎能不興奮!


    隻要花家還在,就無人能侵占西涼國土!


    花家的女眷們掩麵而哭,小女兒們相擁而泣。


    說是悲喜交加也不為過。


    她們心裏很清楚,這一刻的花家是花家男兒用命換來的。


    可是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嗎?


    白荼恭恭敬敬地以雙手遞過聖旨,“花將軍,恭喜啊。”


    花耀庭趕緊接過,激動的好似手都是在跟著顫抖的,“臣,叩謝隆恩。”


    花家的女眷們見此,一直疼著的心總算是沒那麽的撕心裂肺了。


    不管如何,總是能夠讓公公和婆婆的心裏有個慰籍了。???.23sk.


    如此……


    她們便是認了!


    陶玉賢對著何嬤嬤示意了一眼,何嬤嬤趕緊給白荼遞了個銀袋子。


    白荼也不下花家的麵子,恭敬接過才是再次開口道,“皇上現在就在宮裏等著花將軍呢,花將軍收拾收拾便是跟奴才進宮吧。”


    花耀庭似是在極力壓下著臉上的喜悅,連衣衫都是來不及換就是坐上了馬車。


    隻是在馬車駛動的瞬間,他原本洋溢在臉上的喜悅也跟著消失不見了,一雙飽經滄桑的黑眸滿是無法說出口的憂愁。


    春風拂過,刮起車簾的一角。


    站在台階上的範清遙看著馬車裏,那滿目憂慮的外祖,緊了緊手中的帕子。


    那個人的想法,外祖怎能想不明參不透?


    隻怕剛剛的喜悅不過是想要讓花家眾人從悲傷之中解脫才是。


    外祖……


    一刻鍾後,花耀庭跟著白荼進了皇宮。


    一切都是熟悉的,唯獨人心卻是變了。


    花耀庭咬了咬牙關,順勢就是朝著地麵栽倒了去。


    好在身邊的白荼及時攙扶住,“花將軍您這是怎麽了啊?可是身體不適?”


    花耀庭重壓在白荼的身上,閉目緩了好半晌,才是沉悶地開口道,“無礙。”


    白荼見花耀庭如此痛苦,哪裏還敢放開自己的手,趕緊又是招呼來了幾個小太監,幾個人幾乎是連攙帶扶的將花耀庭領進了禦書房。


    正是坐在禦書房的永昌帝見此,忙一臉擔憂地詢問,“花愛卿這是怎麽了?”


    花耀庭重重跪在地上,氣喘籲籲地道,“臣該死,以如此顏麵麵見聖上,臣更覺慚愧,怕是無法再承蒙皇上的重任。”


    永昌帝打量著花耀庭,“花愛卿的意思是,不想官複原職?”


    花耀庭渾身一顫,痛心疾首地捏著自己的胸口,靜默不語,似在痛苦掙紮。


    花家被忌憚時,他剝官免職,顛沛流離。


    花家男兒被忌憚時,奉命奔赴戰場,險些有去無回。


    若非不是忌憚到骨子裏,怎又能如此的趕盡殺絕。


    花家本已落敗,卻遲遲未倒,皇上定能猜出其中因由。


    花耀庭很清楚,隻怕皇上又是將苗頭對準了小清遙,官複原職隻假,想要讓他的存在成為拿捏小清遙的軟肋才是真。


    而他……


    怎能夠成為自己外孫女兒的把柄!


    但是花耀庭更清楚皇上不會空手出擊,所以他現在也在拖延,想要看看皇上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永昌帝微微眯起眼睛,半晌才不急不緩地笑道,“今日鮮卑藩王麵見朕,提出想要跟西涼聯姻一事,朕以為花愛卿對鮮卑一事應當很感興趣,卻不曾想到……若花愛卿身體當真不是,朕便是隻能交由他人去辦了。”


    鮮卑是輸了淮上,但鮮卑的實力不容小覷。


    留下鮮卑三皇子當質子,確實是沒有聯姻更皆大歡喜。


    可饒是如此,花耀庭的心卻還是狠狠一跳。


    鮮卑聯姻,皇上卻想將這件事情交給他……


    難道!


    花耀庭捏緊袖子下的手,悶咳一聲才道,“臣不敢辜負皇上的信任,卻也知自己再不如當年矯健,臣願接手鮮卑聯姻一事,待到大局已定,臣甘願辭官隱退,遠離主城歸隱山田。”


    雖然不願相信事情真的會如他預料的那般,皇上真的把事情做到那麽絕情的地步,但若是不親自留下處理,他終究還是不放心的。


    畢竟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


    花耀庭指尖泛白,手心已滲出血絲,甚至是不敢繼續往下想!


    永昌帝一塞,臉色已然陰沉。


    本以為拿出聯姻,定是能夠乖乖讓花耀庭留在朝中。


    範清遙現在才是那個不定因素,若能抓住花耀庭,範清遙自不敢再輕舉妄動。


    不想花耀庭倒薑還是老的辣,不但是答應了聯姻卻仍舊不肯吐口留下。


    現下要是他出爾反爾收回聯姻之權,倒顯得他小家子氣了。


    “過幾日宮中夜宴,花愛卿還需提前養好身體才是,至於將軍一職,花愛卿若當真力不從心,朕自不會強人所難。”


    花耀庭沒想到皇上竟答應的如此痛快,莫非還有後手?


    永昌帝微微眯著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


    他可自從不大沒有把握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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