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同學轉發了新聞報道,也發了校友們同學們在黃靈兒墜樓地點燃蠟燭、獻上花圈的照片。


    “好像就是樓下吧……”


    薑天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在樓下心中一陣陣難以抑製的悲傷和難過。


    此時薑天注意到她右手手腕大動脈處那重重疊疊的傷痕,就明白當初她並不是一次自殺。


    “不知她當年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和煎熬……對一個少不經事的少女來說,乍見人性的陰暗,應該是毀滅性的打擊吧……”


    薑天心中一陣悲歎,也不由有一絲絲痛惜和深深的歉疚。


    但是,對她的自殺,薑天卻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一些。


    她並不是因為被自己辜負那麽簡單。


    而是受到了一次侵犯。


    黃靈兒自殺之後,薑天曾經聯係過丁佳碧,才知道她在2008年三月份,受到金陵一個大少的侵犯,抑鬱症不斷加重,甚至出現精神分裂的症狀。


    她苦苦支撐了三年,最終還是沒扛過去,縱身一躍,結束了淒涼悲慘的一生。


    “記得那個惡少,叫聶楓吧……”


    薑天想到這裏,眸中也是閃過一道淡淡的殺機。


    ……


    聽到吵鬧之聲,黃誌輝快步走了出來,瞪著黃靈兒喝斥道:“你幹什麽?羅院長,和張教授過來,是多尊貴的客人,你竟然潑他們洗腳水?”


    黃誌輝個子很低,尖嘴猴腮,氣質很猥瑣,衣衫也很破舊,袖子領口都磨出毛邊。


    如果不是薑天是重生歸來,實在無法想象這麽一個黃猴子一般的家夥未來能獲諾貝爾醫學獎。


    黃誌輝又衝著羅文點頭哈腰地道歉:“羅院長,實在對不起,靈兒一定不是故意的,你就放過她一次吧。”


    “黃猴子,你教個什麽女兒出來啊!我們和張董事長在樓下講了一會話,她能聽不見?她分明是故意的!”


    剛剛黃靈兒潑的是熱水,但現在剛剛度過春節,氣溫很低,很快就變成了冷水,羅文頓時臉色煞白,瑟瑟發抖。


    黃靈兒見爸爸出來,也就撿起洗腳盆,轉身匆匆走進自己的房間裏,砰!一聲,甩上了房門。


    在這一瞬間,薑天心中猛然一顫。


    “走走走,院長,咱們去換個衣服!”黃誌輝連忙將羅文拉進房間換了衣服。


    黃誌輝的愛人又煮上一壺薑茶,讓他喝了,羅文這才恢複了血色。


    薑天看了黃靈兒她媽,才知道她那美貌的是遺傳自她媽。


    黃媽媽雖然已經快四十歲了,穿著也很樸素,但依舊眉清目秀,秀眉端莊,皮膚也很好,隻是眉宇間似乎有藏不住的愁緒。


    薑天打量著房間,桌子上放著吃剩下的早餐,隻有兩碗白粥和一疊鹹菜,家具舊舊的,隻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看來,黃家的日子果然很窘迫啊!


    分賓主落,張晚晴表明來意。


    黃誌輝頓時一臉感激地道:“謝謝您的信任,也感謝您對中藥事業發展的支持。我一定會努力,不辜負張董事長的期望。”


    羅文喝了杯薑茶,緩過勁兒來,就擺出院長的架子,翹著二郎腿,傲然一笑,道:


    “黃猴子,這次機會可來之不易,你一定要三年之內給我拿出成果來,不然我可沒辦法向張董事長交差哦,到時候你要做不出什麽玩意兒來,那就不是你保不住實驗室工作的問題了,甚至連你本來的教職都可能保不住哦。”


    “是,是羅院長,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黃誌輝壓抑著心裏的惡心,展露出諂媚的微笑。


    房間內,黃靈兒一顆心怦怦直跳,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一陣五味雜陳。


    她真沒想到,今天會遇見那個傷害自己最深,但也曾經帶給過自己最多快樂的男人。


    聽到父親這樣奴顏卑膝的話語,她心裏又一陣酸澀和自責。


    我為什麽那麽不爭氣呢?


    為什麽隻因為被他拋棄了一次,就去自殺,就得了抑鬱症呢?


    我應該堅強一點的啊,如果不是為了治療我的抑鬱症,父親也能堅持他的研究,還能保持他一身傲骨和學者的尊嚴。


    此前黃誌輝的三篇論文都達到了國際頂尖學術的水平。


    但是,為了給女兒治病,也為了進行自己的研究,他把這些論文都偷偷的賣給了羅文。


    可以說,如果沒有黃誌輝的這些論文,羅文根本無法擔任院長,甚至連教授的職稱都拿不到。


    鬼使神差地,她抱著一個泰迪熊的抱枕,輕移腳步,湊到門邊,從門縫偷看薑天。


    見看到薑天臉色平靜的若無其事地抿著茶,她臉上不由浮現深深的幽怨之色,心裏也有幾分淡淡的惱意和厭惡。


    張董事長都說了,他們最基礎的研究員工資都有二十萬,他卻隻給爸爸15萬,他也太壞了太狡猾了。


    這個混蛋,當年占我便宜,現在又來欺負我爸來了!


    就像當初,他拿那些甜言蜜語來欺騙我一樣。


    我不該潑那盆洗腳水的,而是應該潑一鍋熱油,或者……硫酸!


    可正在這時,薑天忽然淡淡的開口道:“羅院長,你好像搞錯了吧,我們並沒有認可你就是我們的實驗室主任啊!”


    “什麽?”


    正在大放厥詞的羅文臉色一僵,看著張晚晴,擰著眉頭道:“我是本院的院長,也是學術水平最高的教授,我不當這個實驗室主任,那讓誰來當呢?”


    他極其輕蔑地一笑道:“難道讓黃猴子來當嗎?”


    “羅院長您這玩笑可就開得大了,我哪行啊?”黃誌輝連忙擺手陪笑道。


    “我不認可你的你的學術水平,有我在,這個實驗室主任,你就當不成!”


    薑天垂著眼簾,吹著茶杯裏的茶葉浮沫。


    “放肆,你算什麽東西?當年你就是一個學渣,經常翹課搗蛋,考試掛科無數,現在你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你憑什麽,又有什麽資格,來質疑我的學術水準?”


    羅文勃然大怒,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一拍桌子,指責薑天的鼻子,怒氣衝衝地罵道。


    對張晚晴這尊財神,他自然要謹慎對待。


    但薑天是張晚晴手下一個普通研究員,又曾是他的學生,又怎能入得他的法眼,讓他有絲毫忌憚之心。


    “據我所知,你的學術論文都是抄的,或者……是這位黃教授代筆的?”


    薑天抿著茶水,臉色一片安閑淡淡的道。


    羅文這人頗為奇葩,貪財好貨到毫無遮掩,大張旗鼓的地步。


    當年,薑天他們幾個狐朋狗友,如果考試掛科,羅文就暗示他們送禮,然後將補考試題泄露給他們,如果你不送,哪怕你補考通過,他也給你批個不及格。


    而且,他還總是在學生幹部選拔、研究生錄取、獎學金發放之類的事情上,收取學生的好處費。


    最可恨的是羅文還喜歡騷擾女同學,動手動腳的,傳得整個學院風言風語,但他卻絲毫不知收斂,肆無忌憚。


    為此,薑天他們對羅文怨念頗多。


    哪怕畢業幾年之後,每逢同學聚會,也會詛咒痛罵一番,祈禱他早點完蛋,被車撞死。


    而薑天記得,也就在2011年,一位女生在網上實名曝光他性騷擾的事實,引起諸多媒體關注,學校紀委才介入調查。


    羅文學術腐敗、貪汙腐化、性騷擾女學生女老師的消息才大白於天下,被開除公職,並且被檢察機關逮捕。


    諸多同學自然是拍手稱快,爭相傳遞這一消息。


    但那時候,薑天已經陷入困境,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心情操他這份心?


    但此時,關係到實驗室主任的任用,又見他對黃誌輝教授屢屢不敬,薑天自然毫不客氣。


    羅文聽得這話,臉色一沉,雙眸散發出凜冽殺機,先是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黃誌輝。


    黃誌輝縮著腦袋,一臉哀求懼怕之色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句話都沒說過。


    羅文心中一定,就是轉驚為怒,指著薑天的鼻子,對張晚晴控訴道:“張董事長,難道你就任由你們的工作人員這般信口雌黃血口噴人麽?竟敢對我屢屢不敬,實在讓我懷疑貴公司和我院合作的誠意,如果他不向我道歉,這份合作也就作廢吧。”


    雖然張晚晴不知道兒子如何得到這這些消息,但現在兒子已經是她的主心骨,她對薑天言聽計從,十分信任。


    麵對羅文的威脅,張晚晴臉色變都不變,慢慢地抿著茶水,不屑一笑,道:


    “羅院長,實不相瞞,我們要找的黃誌輝教授,而不是貴院或者羅院長,你如果非真要如此。那這份合作也就算了。”


    “什麽?”羅文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這次和藥王集團的合作,能拿到一個億的科研費用,這對整個金陵藥科大學來說也是史無前例的。


    對他來說,也是擔任院長一職以來,最為亮麗的政績。


    如果藥王集團真的選擇不合作,那對他來說,可謂是天大的打擊。


    想到這裏,他語氣弱了幾分,賠笑道:“張董事長,原諒我太過於衝動了。但是,您也不能僅憑薑天這一句話,就否定我的學術水準吧!”


    他不屑地撇嘴道:“你根本不知道,這小子當年在金陵大學,根本就是個學渣,我都不知道他的爸媽是幹什麽吃的,竟然生養出這樣一個白癡廢物!現在還混進藥王集團的實驗室了!”


    張晚晴那雍容白皙的臉龐一沉,女強人的氣場暴露無遺。


    她似笑非笑地道:“嗬嗬,羅院長,實不相瞞,薑天就是我的兒子。我管教得不好,讓您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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