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神色巨變,各不相同。


    同情、嘲諷、震驚、探究、不敢相信。徐潔等人更是滿臉幸災樂禍。


    好像薑天已經無法翻盤,隻能拱手認輸,甚至要跪地求饒了。


    孰料,薑天隻是緩緩地抿了一口果汁,淡淡地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我跟前自稱‘老夫’,我看叫你‘老匹夫’更加合適吧!”


    “什麽?你說什麽!”


    “竟敢辱罵葉老爺子,你知道葉老爺子為華夏經濟發展做了多少貢獻嗎?”


    “狂妄!無知!”


    “他老爺子為華夏經濟發展可謂是嘔心瀝血,殫精竭慮,那可是國家的功臣!”


    此語一出,真是犯了眾怒,所有人都是破口大罵,恨不得將薑天挫骨揚灰才能解恨。


    就連涵養功夫驚人的葉啟德也氣得臉色鐵青,都要炸裂了,葉偉豪更是額頭上青筋直跳。


    “大奸似忠,看似忠臣,實乃國賊!”


    薑天冷冷一笑,站起身來道:


    “葉先生,請問華夏國企改革管理層mbo是不是你提出來的?”


    眾人猛然一愣。


    薑大師這思維太跳躍了吧,一下子就從罵人跳到學術探討了?


    可是,你和葉啟德探討學術,那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嗎?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我!”


    葉啟德得意洋洋地道:“全民所有製企業,麵臨著管理人缺位的問題,職業經理人不會努力做好業績的,隻有把企業變成私人的,才會有這種動力!”


    “一派胡言!”


    薑天沉聲道:“其實華夏的國企,和美國上市公司非常相近,因為美國上市公司都是公眾公司,股權很分散,但在美國的上市公司,有任何一個職業經理人敢不做好企業嗎?做不好,股民用腳投票,請你下台!而不是像葉老說的那樣,國企的廠長經理,不把公司做好是理所當然,把公司變成國企管理者的,就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了。這是本末倒置!”


    薑天目光犀利如刀地直視葉啟德,淡淡地道:“葉先生諸位,打個很簡單的比方。國企,就是全民的一間屋子,請一位保姆,也就是國企的管理者來打掃衛生。但這位保姆不好好打掃,烏煙瘴氣,結果葉啟德先生就認為這位保姆買了這間屋子,變成自己的,成了屋子的主人,保姆就會賣力打掃了,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眾人都是猛然一愣,這位薑大師也不是個莽漢麽,似乎真懂得一點。


    “薑先生,我承認你對經濟理論有很直觀的判斷力,但,也隻是很粗淺的判斷!”


    葉啟德微微一愣,然後就滿臉嘲諷地道:“保姆買了這間屋子,但是卻出了錢,相當於國有資產以另外的方式,以現金的方式存續。國企將從完全競爭行業退出,才能激活經濟活力,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那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


    薑天淡淡地道:“這間房屋的價格,由誰決定?保姆購買房間的資金,從哪裏來?按照常識來說,房子價格該由房屋的所有者說了算吧,再不濟,也得請個評估公司給出公正公允的評估吧。買房子的資金,肯定要是保姆的吧,錢不夠,應該是向外部借錢融資吧!”


    “但據我所知,諸多國企的管理層mbo,企業資產評估和定價,是由管理層說了算!資金來源,都是從國有企業賬上走,或者用他們所控製的國有企業抵押融資。這完全是左口袋裝進右邊口袋,空手套白狼。”


    “葉先生,現在華夏國有企業管理層mbo,造成了多少國有資產流失,我想葉先生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四個字——觸目驚心!”


    “而你葉先生為什麽還要鼓吹這種畸形的製度?你應該更清楚!為國為民?笑話!還不是為了中飽私囊!”


    薑天說到這裏,葉啟德的臉色已經驟然大變,恨不得捂住薑天的嘴巴。


    他雙手顫抖地道:“我承認,這裏麵存在一些問題,但改革必須推進,我們不能因噎廢食!”


    他想停止這種爭論。


    但薑天依舊殺人誅心地道:“中海排名前十的大型國企華金集團的收購,是你們葉家在幕後操縱吧!一個實際價值達到120億的企業,你們卻僅僅花了三個億就納入囊中,而且挪用的是社保基金,你們葉家搶錢呢!佩服啊!”


    一時間,眾人看向葉家人的目光,都變得有幾分狐疑,態度似乎有幾分動搖。


    他們也很好奇,薑天怎麽知道這些。


    但薑天對此太門清了。


    上一世的2011年,中海社保基金案、葉家家族式貪腐案爆發,葉家多位高層被逮捕,震動全國。


    由於涉案金額巨大,案情性質惡劣、典型,還引起經濟學界關於“國退民進”大質疑大討論。


    有學者就稱:“這是鋪滿鮮花與陷阱的華夏式mbo”,並且出版案例專著,第一個案例就有華金集團被管理層低價mbo的案子。


    “你又沒有參與這家企業的改製,你又知道什麽內情,完全是一派胡言,就憑你這番話,我就可以告你誹謗了!”王天鶴指著薑天斥責道。


    但說完之後,他卻覺得這番威脅是那般的蒼白與無力。


    薑天連殺人連滅人滿門都不懼於承認,他會怕這個?


    “這就是無知者無畏!”


    “什麽都不懂,所以什麽都敢說!”


    “豎子無禮!”


    但他也算是把眾人的即將傾倒的心態給拉回來了,一時間,眾人都是喝斥起來。


    王天鶴冷笑道:“薑天,你的確是個人才,但也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我不知道你憑什麽膽敢不把中海諸多大家族放在眼裏!”


    “薑大師可不是一般人,武道高手,術法高人,曾經治好過林州唐老的怪病,能和嶺南羊城的唐為民書記把酒言歡的,對不對啊?”


    葉皓辰似笑非笑地看著薑天,如同智珠在握的諸葛先生般。


    “唐老?唐國柱!唐為民的父親嗎?”


    眾人都是一片驚愕之聲,沒想到薑天的實力這麽強大。


    但這驚愕,也隻是一閃而逝罷了。


    唐為民在嶺南羊城任職,距離金陵中海終究是太遠了,鞭長莫及。


    而葉偉豪雄踞中海,擔任市長,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書記都是指日可待,那就可以進入政務局,成為中樞要員,豈能是唐家能夠比擬的?


    “背靠唐家,他就能肆無忌憚嗎?他日我遇見唐為民,倒是要好好問問他,他唐家的客卿難道就能目無法紀嗎?”葉偉豪終於開口,冷哼一聲道。


    葉家,堪稱中海排名前三的大家族,但唐家,也不過最近兩年才崛起罷了。


    擱在三年前,便是唐國柱見了葉啟德,都要禮讓三分,叫一聲“老先生”。


    麵對唐為民甚至唐老他都不懼,何況薑天不過是唐家區區一個客卿呢?


    此時,一位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身穿白襯衣的中年人端著一杯紅酒,從宴會大廳內走了出來。


    他笑嗬嗬地道:“葉老,諸位,範書記政務繁忙,但對中海與星洲關於自由貿易區之事,還是密切關注的,特意派我來,恭賀中海與星洲談判進展順利!我敬大家一杯酒!”


    “這劉主任不是範書記身邊的嗎?”


    付老板臉色驟變,然後猛拍大腿,笑道:“這一次,薑天是無論如何也翻盤不了了!”


    “這薑大師也算是個人物,但如此一來,怕是……不行了啊!”張老板滿是遺憾地歎了一口氣,道。


    在場眾人,見到來人,都是臉色巨變,神色各異,連麥世龍和韓嫣兒都為薑天擔心起來。


    他們萬萬沒想到,葉家竟然把蘇省封疆大吏範書記的身邊紅人劉主任都請過來了。


    此時他為葉家站台與撐腰,那範書記的態度,也是不言自明。


    中海王家在長三角一代司法領域影響力巨大,葉家更是擁有封疆大吏、且有經濟學泰鬥坐鎮,徐家在金陵軍方排的上號,此時再加上蘇省的範書記身邊紅人站台,再加上星洲的何君意,便是十個薑家都能通通碾碎。


    王天鶴、徐友杭、葉皓辰、何君意……


    這些人重量級的人物,壓製過來時,薑天或許可以依靠他與唐家的關係抵擋一下。


    但劉主任一來,那就立刻押上了一個重磅的砝碼,連唐家都無用了。


    畢竟唐家的影響力也局限在嶺南罷了,觸角根本無法伸到蘇省。


    論官職,唐為民不過是省會城市的書記,在常委會上都排不進去前三,而範書記可是蘇省的最高長官,常委會上拍第一席位。


    而且,縣官不如現管,範書記統轄蘇省,一言九鼎,蘇省就是他的地盤。


    薑天再強,不過是蘇省一介草民罷了,又怎麽能扛得住他的壓力?


    此時,唐家這個靠山無用,薑天隻能靠自己的力量,直麵中海諸多大家族了。


    可是,憑他一己之力,又怎麽翻盤呢?


    見到這位劉主任代表範書記出現,薑天也是淡然一笑,八風不動。


    範書記最近一個月調任蘇省的。


    當年老爺子壽辰,曹世雄拜訪之時,他都沒出現,也不知情,恐怕他根本摸不清薑家的底細。


    或許他和葉家有點煙火情分,這時候就貿然替他們出頭了。


    但他若知道薑天和薑家真正的實力後,恐怕也會避讓三分吧。


    “薑大師,你不是很厲害麽,不知麵對如此態勢,你又怎麽能翻盤呢?”


    葉皓辰美不滋滋地抿著一口紅酒,滿是嘲諷地笑道:“恐怕現在你也是黔驢技窮了吧!”


    “唉,晴兒啊,如果沒有葉皓辰的對比,你嫁給薑天,可謂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但和葉皓辰這種真正的權貴一比,你老公就差得太遠了!”


    “當初,你應該牢牢把握住葉總的啊!”


    “即使你錯過他,也不該打了他,你老公又不知死活地激化矛盾啊!”


    此時,連徐潔的心態都再次動搖了,眼神中閃過惋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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