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深夜,所有客人都醉醺醺地散去。


    這時候,一道蒼老嘶啞的聲音才傳了出來:“進來吧!”


    “祖父,新任櫻花會會長佐佐木海沙來拜望您!”


    宮本信三緩慢起身,帶著佐佐木海沙穿過繩結門簾,走了進來。


    佐佐木海沙就見一位老者用抹布悉心地擦著桌台,方形敞口式火爐的炭火還在燃燒著。


    居酒屋內,還飄揚著富有東洋特色的悠揚的雅樂,節奏緩慢,音符清越,仿佛清冽的東洋清酒般。


    “要喝一杯嗎?”


    老者慈祥地笑著問道。


    他老得不成樣子,雞皮鶴首,頭發都快掉光了,老眼昏花,身材幹瘦,黑色和服顯得很寬大,左手擦著桌台,右手卻錘著佝僂的腰身。


    “不敢勞煩劍神大人!”佐佐木海沙鞠躬垂目,心中暗暗有點失望。


    相傳劍神都一百多歲高齡了,現在看上去健康狀況果然很差啊,這種體質,開個居酒屋都困難,應該進養老院了,憑他還能誅殺薑太初嗎?


    “你就是佐佐木家那個小丫頭?上一次見麵,好像是二十年前了吧?”


    宮本源一一邊不慌不忙地把桌台擦幹淨,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那時候你還隻有十二歲呢。一晃眼,你已經這麽大了!時光真是可怕啊!”


    “托劍神大人的福……”


    見宮本源一終於擦完了桌台,丟下抹布,佐佐木海沙連忙捧了一隻椅子過去。


    宮本源一拿來幾個竹簽穿的墨魚丸,氣喘籲籲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燒酒,吃著墨魚丸,抿著燒酒感歎道:


    “我人生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不是橫行武道界的時候……那時候,我殺了太多人,心裏從未平靜過。挑戰前,我很焦慮和恐懼。但贏了之後,我又覺得很空虛很失落。人生就好像無聊的鍾擺般,在這些情緒之間來回擺動!”


    他美不滋滋地將一杯清酒抿幹淨,爽朗笑道:“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就是在現在,在晚年。每天做日料,看著客人們吃完,讚歎美味,我還能和他們聊天……聽說外麵現在發生金融危機了是嗎?是美國那邊傳來的對麽?”他伸著腦袋,好奇地問。


    “額,是的……”佐佐木海沙僵硬一笑,他難道已經忘記了劍道了嗎?


    “那些上班族每天都在抱怨呢!很多人都變成了食草族了呢!還自稱是平成廢物……”老者搖了搖頭笑著,給人一種看淡世間風雲的感覺。


    “是啊,東洋現在的年輕人……”佐佐木海沙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她身為佐佐木家傳人,掌控大半個本州島地下世界,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皇般,不食人間煙火。對這些事情,一向漠不關心。


    “而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此時此刻!”


    宮本源一又用精致的小瓷杯把清酒傾入口中,一臉慈祥和滿足地咂了砸嘴,笑著道:


    “每天把客人送走後,有點疲憊和滿足,吃著自己做的墨魚丸,抿一口清酒,很平靜很自得哦!”


    佐佐木海沙看了一眼那清酒的包裝。


    “鬆竹梅上撰”。


    她知道這是寶酒造株式會社產的,一瓶不過幾百日元,是平民百姓最喜歡的品牌,日常佐餐之用。


    “劍神大人,我找您,是有要事!”佐佐木海沙微微躬身,畢恭畢敬地道。


    “佐佐木海沙,你不要拘謹,這裏沒有老劍神,隻有宮本家的料理師!”


    宮本源一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和藹地笑道:“有什麽事情,你說吧!”


    “華夏出了一位法武兼修的高手,號稱第一武道宗師,而且現在有可能已經踏入了神境。”佐佐木海沙沒有坐下,艱難地開口說道。


    “哦?踏入神境?是……龍組龍頭葉戰天嗎?”


    很顯然,宮本源一對華夏武道界是很了解的。


    “不,是一位叫薑太初的年輕人,看樣子不到二十五歲。此前還曾被列入強榜第三!”佐佐木海沙皺眉道。


    “強榜?cia發布的那個榜單?嗬嗬,他們對武道的了解知識淺嚐輒止,有時候很不準確的。”


    老者先是擺了擺手,然後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徐徐地道:“不過,能在二十五歲踏入神境,的確是奇才啊!世俗界中,百年來都沒有一個!或許華夏的隱門以及西方的黑暗議會中會有幾個吧……”


    “不,此人不是隱門中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世俗界人物。”


    佐佐木海沙沉聲道:


    “但此人好生強大,曾斬殺大圈第一高手林震宇、星洲華人會王重炎以及俄國冬兵組織的喬斌!”


    “世俗中人,有這等戰力,當真不俗了!”


    宮本源一為之動容,眸中流露出道道精光:“你們有時候太小看華夏這個國度了。華夏的修煉界,深不可測,強者如雲,根本不是你們能想象的。無論是葉天人也好,還是隱門中那些活化石老怪物也罷,都不好對付啊!”


    他仿佛回到了歲月悠遠的過去,語重心長地道:“我辭去櫻花會會長一職的時候,就提醒過桃井他們,如無必要,絕對不要招惹華夏。”


    他頓了一頓,忽然問道:“他是哪個世俗間的武道家族的?”


    “是金陵薑家。”


    “金陵薑家?就是據稱可能擁有仙墟殘圖的那個家族?”


    宮本源一臉色震撼,眉頭緊鎖起來,喃喃自語道:“難道他曾經到過仙墟,或者就是那個世界的人嗎?”


    “仙墟殘圖,那是什麽?”佐佐木海沙好奇地問道。


    “這個你不用管。”


    宮本源一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繼續說下去!”


    “一個月前,在南韓,他連斬野宮神社駐紮在檀宮的安培青空,宮本武拓、柳生真勇諸多高手。”


    佐佐木海沙臉色苦澀地道:“然後又在大東亞號上,殺了服部半藏和您的侄子宮本長垣,緊接著昨天他踏足東洋,在福岡碼頭上殺了大神官安培……”


    “今日,他又殺了劍聖桃井榮太郎以及賀茂雲紋和六尊式神……野宮神社已經破滅了!賀茂雲紋被生擒!”


    “什麽?”


    直到此刻,宮本源一才臉色大變。


    轟隆!一聲,他站起身來,一股狂暴的氣息橫推四麵八方,腳下石磚瞬間片片崩碎。


    轟哢!一聲,周遭餐台與桌椅紛紛化為齏粉,連鐵質方口爐都在一瞬間崩碎。


    他一站起來,就如同升起一座巍峨又險峻的山峰般,氣勢逼人,給人以高山仰止的感覺。


    以他雙腳為中心,地麵上驟然出現一道道幾厘米寬的裂痕,如蜘蛛網一樣蔓延而出,直接蜿蜒到數十米外的柏油馬路上,觸目驚心。


    在宮本源一的滔天威壓之下,佐佐木海沙胸骨被壓製得咯咯直響,隻覺得呼吸都困難,似乎下一刻胸腔就要崩碎般。


    “劍神大人息怒……”


    她跪倒在地,驚駭欲絕地看著宮本源一。


    老劍神的威力竟然如此可怕。


    至於宮本信三,直接被這股氣勢壓製得飛跌出去,噗通一聲摔倒在地,險些昏迷過去。


    “野宮神社是我東洋最大的神社之一,賀茂雲紋是大和民族精神象征的鎮國神社的大神官,野宮神社被滅,兩座神社的六大式神隕落,這對我們東洋來說是奇恥大辱!”


    宮本源一臉上露出怒容,原本渾濁的雙眸驟然變得清澈無比,犀利的精光如電光般爆射。


    那原本佝僂的腰身也變得筆直如劍,一股龐大的戰意在他身上節節攀升。


    他散發出一股威嚴的氣度,戰意滔滔地道:“從來,隻有我們東洋入侵華夏,什麽時候華夏武者膽敢進犯東洋?還殺我強者,破我神社,是可忍孰不可忍!”


    “劍神大人,我們東洋武道界的確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請您務必出手鎮壓此獠!”


    佐佐木海沙精神振奮,老劍神的實力,太強了,十個桃井榮太郎都不是對手。


    “哈哈哈!或許宙斯、葉天人親至,我還需避讓三分。但除此幾人,我何懼之有?”


    宮本源一聞言,仰天大笑起來,音波如滾滾驚雷橫推而出,震得人耳膜劇痛。


    被音波轟擊,停在路邊的幾輛小汽車,四輪騰空而起,平移出幾米之遠,又轟然落地,車窗紛紛崩碎,警報器鬼哭狼嚎般地響起,在暗夜中傳出多遠。


    佐佐木海沙忽然看到,一道超拔的身影驟然在宮本源一身前憑空浮現。


    他一襲白色劍道服,烏發垂肩,劍眉星目,豐神俊朗,身高兩米,猶如天神般般俊美,開始還影影綽綽,最後完全凝實,猶如真人般,看上去和宮本源一的眉目有幾分相識。


    “這是……”


    佐佐木海沙忽然想到武道界的一個傳說,頓時身軀猛然一震,驚駭欲絕。


    “神境煉神,主修精神力。而真正神境的標誌,就是神之化身!”


    宮本源一得意一笑,道:


    “任你薑太初絕代風華,任你神功蓋世,於我宮本源一,不過一劍了事!”


    花白的眉毛一軒,低喝一聲:“化神之劍!可斬天下!”


    他話音未落,那道神魂化身驟然化作一道幾丈長的劍芒,狂斬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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