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森上校,友誼歸友誼,生意歸生意。每次航行,500萬美金的酬金,是我們商量好的!”


    威爾遜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恐怕我恕難從命!我們利潤有限,500萬已經是我們承受的極限了!”


    “尊敬的威爾遜爵士……”


    迪森上校扶著船舷,嘲諷一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利潤嗎?”


    “你們的合作夥伴是葛蘭素等十幾家醫藥巨頭還有諸多核電廠。”


    “而每處理一次垃圾,你們從各大醫療巨頭和核電廠獲得的酬金以及政府的獎勵金都超過一億美元。但你們的成本呢?不過幾艘輪船罷了,恐怕不到一百萬美元吧,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而我們呢?你知道,這艘艦船上有300多名士兵和海員,他們要經曆十幾天的艱苦航行,麵對熱帶風暴等惡劣天氣還有可惡的索多尼海盜。他們在拿生命換錢,但酬金不過是可憐的幾千美元罷了!”


    “迪森上校不愧是在法國海軍陸戰隊待過的,什麽都瞞不住您!”


    威爾遜無奈地苦笑道:“可‘新世界’再生能源公司,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有很多股東。你的提議,恐怕很難在董事會上通過!”


    “他們會通過的!在法國,乃至在全球,你們找不到更好的合作夥伴。”


    迪森霸氣一笑道:“另外,你可以告訴那些老頑固,如果他們不答應,我會爆料給bbc,我想他們對這些黑幕是很感興趣的!”


    “你們在國際上宣揚,這些汙染源被你們花費重金,用高科技手段處理掉了。”


    “而事實上,你們隻不過把索多尼北部灣當成垃圾場,不經任何處理地傾倒在這裏罷了。”


    “而這些垃圾,都是有毒的醫療廢料,更可怕的還有核廢料。”


    “迪森上校,你在破壞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誼與信任!”


    威爾遜臉色一僵,怒火中燒,但法國紳士良好的教養讓他強壓怒火。


    “不,恰恰相反,我一直很珍惜我和威爾遜爵士的友誼!”


    迪森上校懶洋洋地一笑道:


    “如果你能幫我達成目標,我每次護航將抽取100萬美元給你!我對友誼的理解很簡單,就是給朋友最大的利益!怎麽樣?”


    “‘屠夫’!真是屠夫!真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夥!”


    威爾遜心中暗暗痛罵。


    但隻能舉起高腳杯,一本正經地道:“那好,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嘩啦啦!


    前方,十幾艘大型垃圾船上,四麵擋板打開,露出臭氣熏天、堆積如山的垃圾。


    數個大型挖掘機啟動,長達十多米長的機械臂一陣扭動,巨大的鏟鬥將一堆堆經過簡單包裝的垃圾廢料傾倒進碧藍的海水中。


    隻幾分鍾後,方圓十幾裏的海麵上就飄起了一層五彩繽紛的垃圾。


    一次性醫療用品、沾滿汙血的紗布、過期藥品,還有黃色的核廢料、成分不明的黑色的油汙……


    蔚藍清澈的海水已變成黑色,波浪在黏稠油膜的壓迫下變得平滑而無力。


    半個小時後,垃圾和汙水沿著洋流湧到索多尼領海和近海區域。


    原本生機無限,芳草遍地的灘塗也被一層黑油和垃圾覆蓋。


    一條條因為缺氧而死亡的海魚,漂浮在上麵,漸漸變得灰白的眼珠絕望地凝視著天空。


    一隻隻海鷗和各種水鳥在油汙中掙紮著。


    就像是用瀝青做成的黑色雕塑,隻有那一雙雙眼睛還能證明自己是活物。


    “他們又來了!”


    “天哪,這些可惡的惡魔!”


    這時候,有幾十名附近部落的索多尼土著居民出現在海邊。


    他們瘦骨嶙峋,衣不蔽體,用土語咒罵著遠處的船隻,含淚撈出那些海鳥。


    他們把那些水鳥浸泡在洗滌液中,想把它們身上的油汙洗掉。


    但這十分困難,油漿和羽毛死死地粘在一起,稍用力羽毛就和油汙一起一片片掉下來。


    這些水鳥大部分還是死了。


    幾個光著脊梁穿著花褲衩拖鞋背著老式步槍的精瘦黑人,有的憤怒地手舞足蹈,不住地叫喊與辱罵。有的朝著迪森他們的艦船群開槍。


    但雙方距離十幾海裏,遠超步槍射程。


    子彈射出千米不到的距離就無力地落在了一望無垠的海水中,驚不起絲毫波瀾,更傷害不了迪森上校他們一根汗毛。


    根本沒人理會他們,垃圾繼續傾倒。


    海麵上飄滿垃圾和死掉的金槍魚、龍蝦與對蝦,發出濃重的臭味。


    “法克油!”


    “法克油媽熱!”


    黑人兄弟們怒火中燒,以最簡單的英語表達他們的憤怒。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


    一個身材幹瘦,約莫十三四歲的孩子,抱著一隻死掉的海鳥,無助地哭了起來。


    每次擦下眼淚,就在臉上留下大片髒汙。


    他渾身長滿流著濃水的毒瘡。


    這是因為海水汙染飲用水源和食物,讓他感染多種怪病。


    但相較於身體的痛苦。


    眼睜睜地看著原本被當成“糧倉”的近海被汙染的無助和痛苦,則更加痛徹心扉一些。


    “巴布魯,你願意和我們一起戰鬥嗎?”


    一位滿頭花白頭發的老者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看樣子也是個部落酋長之類的人物。


    “辛巴爺爺,我願意!我要殺掉他們!”


    巴布魯拳頭緊握,咬牙切齒地道。


    “光榮的索多尼海盜,要和他們拚命!守護我們的領海和糧倉!”


    “索多尼的孩子們,行動起來!我們要保護我們苦難的祖國!太初會保佑我們!”


    辛巴振臂高呼。


    隨著他一聲令下,大家立刻行動起來了。


    黑人青年們從樹林裏扛起幾艘貼滿了塑料膠布的橡皮艇,放進水裏。


    他們跳了上去,拚命地劃動木漿。


    巴布魯手捧一本封麵印刷著薑天肖像照的古經書,舉起了一張破爛的國旗,身軀筆直地站在為首的橡皮艇的頭部位置。


    黑人們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飽過飯,麵黑肌瘦,體質很虛弱,劃了一陣子就氣喘籲籲,黝黑的皮膚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他們心跳在加快,緩緩產生一種劇痛之感,心髒幾乎要跳出了胸膛。


    但他們並不懈怠,全力劃動。


    兩艘橡皮艇在在平靜的海麵上破出兩條白色的浪濤,竟然也能讓破爛的國旗迎風招展!


    他們一言不發,死死地盯著潑灑垃圾的艦船。


    他們呼呼地喘氣,拚命劃動著船槳,每一次劃動,橡皮艇就破開浪濤,往前衝出十多米。


    他們動作精確劃一,像一道進入死循環的程序,像一架架不知疲倦的機器。


    在廣闊無垠的大海中,他們小小的橡皮艇,渺小得甚至不如一隻螞蟻。


    滿載垃圾的艦船,沒有加快節奏,也沒有減慢,慢條斯理地按照既定程序緩緩地操作。


    一堆堆飽滿毒素、惡臭衝天的醫療垃圾,落進了平靜的海水裏。


    黑人們繼續劃船,缺氧造成的貧血已使世界在他們的眼中變成一團黑霧。


    “孩子們,你們忍受不住了嗎?”


    辛巴沉聲問道:“感覺心中的火要熄滅了嗎?”


    他露出慈父一般的微笑:


    “要想讓自己不熄滅,那就以太初的名義,點燃自己吧!”


    “以太初的名義,點燃我們吧!”


    黑人們大喊,感覺自己渾身鮮血轟然燃燒起來。


    辛巴爺爺也拿起船槳拚命劃動。


    他仰天怒吼:“雖然我們會死,但是,我們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姿態,我們不怕死!”


    盡管有了充分的精神準備,當他們衝進艦群的時候,他們還是渾身僵住了,橡皮艇隻是借助慣性下機械地向前滑行。


    法國的船隻太大了,比他們見過的很多大山還要大!


    落日給巨大的艦船群鍍上了一層金邊。


    在艦船群的環繞下,黑人們仿佛行進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盆地中。


    在這荒涼的世界裏,隻有他們的劃動船槳的聲音在回蕩。


    震驚的眩暈過去後,辛巴竭盡全力地讓自己沉靜下來,指著一艘正在傾倒垃圾的艦船沉聲道:“孩子們,進入射程了,開槍!”


    砰!砰!砰!


    黑人兄弟們將子彈盡情地傾瀉出去。


    子彈射出,根本沒有在船體上留下任何明顯的傷痕。


    所有艦船安若磐石,猶如一頭頭猛虎在俯瞰螻蟻般,傲慢地一動不動,繼續傾倒垃圾。


    “拉開距離,打他們的人!”


    辛巴爺爺發出命令。


    橡皮艇快速後退,與艦船拉開一段距離。


    辛巴爺爺幹瘦的身軀挺得筆直,拿起步槍,眯起眼睛瞄準。


    啪!


    一名“新世界”的工作人員應聲倒在了血泊之中。


    船員們一片大亂,將情報匯報給迪森上校。


    迪森上校立刻采取了措施。


    就好像雄獅被卑微的螻蟻叮了下,雖然並不傷筋動骨,隻引起他些微的憤怒。但他還是用最輕微的打擊措施,來消滅這幫螻蟻。


    轟隆!


    在迪森的指揮下,一艘艦船忽然間將艦身橫了過來,一道如山嶽般的巨浪形成了。


    鋪天蓋地的巨浪,把幾艘橡皮艇瞬間打翻。


    辛巴他們被卷入深深的海水之中,三名黑人兄弟窒息死亡,屍體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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