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有人進來了,白九霄便對男人略一抱拳,做了告辭。


    來日方長,不急一時,今日她臨時起意、來得匆忙,披頭散發,還隻著中衣。


    下次好好打理一番再來。


    反正知道了他在這梨園做事,他跑不了。


    梨園掌事薛貴進來時,白九霄正好出門,兩人淺淺打了個照麵。


    瞥了一眼白九霄闊步離開的背影,薛貴回頭問寧時遷:“公子的熟人?”


    “不認識。”寧時遷聲音寡淡。


    薛貴微微攏眉,一般來看戲的人都知道後台不能隨便進:“那她......”


    “說是來找她的愛人,應該是受了情傷刺激,明顯這裏有點不正常。”寧時遷指指腦袋。


    薛貴這才麵色一鬆。


    寧時遷瞥了一眼門口,見門口無人,問向薛貴:“白九霄已班師回朝了吧?看到十一了嗎?”


    薛貴自是知道他口中的十一,指的是他的弟弟寧輕舟,桑臨國的十一皇子,此次以質子身份被大趙的統帥白九霄帶來了大趙。


    寧時遷是桑臨國四王爺,桑臨皇帝這次派他前來,是讓他來暗中保護寧輕舟的安全,順便留意大趙的軍事動向。


    而念南梨園是桑臨國在大趙的情報據點,所以,寧時遷落腳在了他這裏。


    “回四公子,看到了,十一皇子坐在馬車裏,一直撩著車幔好奇地往外看,可以確定的是,心情還不錯,人是自由的,手腳肯定沒有被縛。”


    寧時遷“嗯”了一聲。


    “對了,”薛貴想起一件事,“我聽石磊說,公子打算明日起上台唱戲?”


    石磊是寧時遷的貼身侍從。


    寧時遷又“嗯”了一聲。


    這樣才能名正言順地在這梨園呆著,才能很好地隱藏身份。


    *


    翌日,寧時遷便上了台。


    因為唱戲隻是一個由頭,他的心思並不在此,且又是新人第一次上台,所以班主就隻先給他安排了一個文堂行的角色,也就是龍套。


    可他一上台就發現不對,原本上座從未超過半座的上午場竟然爆滿,隨著他出場,還掌聲雷鳴。


    雖莫名卻也沒去多想,他不認為這些人會是為一個新人龍套角色而來。


    直到他一個抬眼,看到台下雅座裏那個坐姿並不雅的女子。


    不同於昨日的不修邊幅,今日的她著了一襲半身對襟裙,雖也是很素淡的杏色,但比昨日還是光鮮不少,頭上也盤了一個簡單的雙環發髻。


    就那麽靠坐在八仙椅上,手肘閑適地搭在兩側的扶手上,一雙腿分得老開,毫無女子的矜持可言。


    寧時遷撇過視線,仿若沒看到她,也不再看她第二眼。???.23sk.


    白九霄也不在意,專注地欣賞著他的美貌、身形和氣質。


    戲曲什麽的,她不懂,也無心去聽,她主要是看人。


    *


    因為是龍套角色,寧時遷沒多久就下場了。


    白九霄揚手招來跑堂的小二:“你們這裏捧場還有什麽排麵?”


    “回姑娘,可以打賞,可以送花籃。”


    白九霄將一片金葉子扔給他:“那就打賞吧。”


    小二看到金葉子眼睛都亮了:“不知姑娘是要賞給時公子,還是慕姑娘?”


    這兩人是上午這場戲的主角。


    “就剛剛下場的那位演小廝的公子。”白九霄道。


    小二傻眼。


    那個小廝沒一句戲文,也沒有任何動作,就打了個旗在場上靜立了一會兒,賞給他?


    “知.....知道了。”小二揣了金葉子去後台。


    小二都那麽驚訝,當事人還不得多感動呢,肯定會主動前來答謝。


    白九霄端起杯盞淺啜了一口茶,如是想。


    不多時,小二就回來了。


    白九霄瞥了一眼他身後,並無他人。


    “四公子讓小的替他多謝姑娘的青眼,不過,四公子說,這打賞他不能收。”小二將金葉子遞還給白九霄。


    “怎麽?嫌少?”長期以來的上位者身份,讓她很不習慣被人拒絕。


    “不是,是太多了。”小二回道。


    應該是太多了吧,他在這梨園多年,從未見過有人一出手就是這麽一整片金葉子的,還是賞給一個龍套,誰敢收?


    白九霄怔了怔,是她沒搞清楚行情。


    遂接過金葉子,用力一掰,將金葉子掰成了兩半,一半遞還給小二:“那就打賞這些。”


    小二目瞪口呆,這大力女。


    接過半片金葉子,小二又去了後台。


    沒多久,再度回來了。


    這次不僅沒有收那半片金葉子,還給她帶來了一本戲文。


    “四公子說,姑娘的好意,他心領了,但無功不受祿,這打賞他不能收,另外,公子讓小的將這本戲文書送給姑娘,公子說,希望姑娘好好看看。”


    白九霄挑眉,坐起身。


    不貪財、不愛慕虛榮,倒也能配她。


    最重要的,竟然還送書給她,說他對她沒點心思,他自己都不信吧。


    “好,請轉告公子,我一定會好好看的。”白九霄欣然接過金葉子和戲文。


    後台。


    石磊幫寧時遷將身上的戲服換下來,想想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公子不是說,跟那打賞的姑娘,隻有過一麵之緣,怎就送戲文給人家了?”


    寧時遷拿了自己的袍子穿在身上,麵色無波:“她受了情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魔怔症狀比昨日還要嚴重。”


    昨日還隻是胡言亂語,今日已經徹底放縱自己了。


    坐在那裏跟個紈絝一樣。


    明明窮得從頭到腳一件首飾都沒有,還揮金如土,又是包場又是打賞。


    “情傷?這是對公子一見鍾情了?”石磊笑,也不足為怪。


    畢竟他家王爺豐神如玉、清貴俊雅,走到哪裏,都是所有女子目光所在,隻不過他家王爺生性清冷,對這些無感罷了。


    “不是。”寧時遷淡聲道。


    他隻是恰巧很不幸地成為了她發泄的對象。


    “那公子送她戲文是......”石磊還是沒能明白。


    “送的是《曦冉傳》。”寧時遷也未多言。


    石磊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恍悟。


    《曦冉傳》講的是少女曦冉被愛人背叛,從心傷、沉淪、瘋癲到戰勝心魔,走出來,向陽而生的故事。


    所以,這是勸人向前看,走出陰霾呢。


    隻是,他家王爺可從不是良善之人,更不會管人閑事,會這般好心?


    石磊又不由地看向寧時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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