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予和招娣簡單的用了一口早飯,便再次開啟埋頭奮戰模式。


    午飯、晚飯亦是如此。


    這樣不辭辛苦,果然很見成效。


    等招娣半夜偷跑到書房時,如她所料,唐予仍舊挑燈夜戰,小眼睛都熬紅了。


    成果很是顯著,所有的江北府所轄縣城的檔籍全部查完,一共篩選出三歲至五歲女娃被拐的失蹤戶籍八百一十二戶,全部編號並抄錄在一本折疊的小冊子上。


    招娣嚇了一跳,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失蹤的女娃,看來人牙子還挺猖獗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再一次縮小範圍篩查了。


    唐予靈機一動,“招娣,在你記憶裏,你家村口不是有株腰粗的大榆樹,村中有條河穿過嗎?”


    招娣目光閃爍了下,口是心非道:“村口是有棵樹,但是柳樹、槐樹還是楊樹什麽樹,我實在記不清了......”


    唐予無所謂道:“沒事,不管是什麽樹,咱明天去府衙問問捕快,他們四處辦案,一定去過不少村屯,咱把村裏沒河、村口沒樹的村子全都篩出去,應該會剔除不少檔籍。”


    招娣不由得暗豎了下大指,這孩子除了腦袋經常性犯抽犯軸,偶爾也是很清晰的。m.23sk.


    眼看著天色又要隱隱見亮了,看著唐予熬得比兔子還紅的眼珠子,招娣趕緊趕人,“唐予,你趕緊回房去休息,若是讓唐夫人知道你為了我的事這樣熬心血,非把我趕出府不可。”


    聽招娣這麽一說,本來還想收拾檔籍的唐予,終於乖乖回去睡覺了。


    隻是,看天色,應該也睡不到一個半時辰了。


    .


    第二天早晨,唐予又早早起來了,帶著招娣早早到了前院的府衙。


    唐知府正在開堂審理案子,兩個人就站在外麵等,直到唐知府宣布退堂離開,唐予帶著招娣立馬現身,剛好把所有的捕快堵在了公堂之上。


    沒等說話,唐予先讓唐風奉上幾盒上等點心,然後一揖到地,態度畢恭畢敬:“各位叔叔大哥,幫我回想下,咱們江北府下轄的村子裏,哪個村子有條河穿村而過,村口種著懷抱粗的大樹,可能是柳樹、榆樹、楊樹,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麽樹。”


    本來著急要出去的捕快,見是知府大人的嫡公子相求,又這麽的客氣,都不好意思找借口走了,七嘴八舌說開了。


    童捕頭第一個說。


    “少爺,我去過的縣城村屯雖說不少,但時間隔得太長了,也沒太留意村中有沒有河、村口有沒有樹。近期的倒是有印象。上個月去過的清遠縣,下轄的周莊、小王村和靠山屯,都有河從村中穿過,周莊村口沒有樹,小王村和靠山屯村口都有棵大樹,好像是柳樹。”


    唐予皺起了眉頭道:“童捕頭,你是捕頭,說話要嚴謹,要麽是,要麽不是,什麽叫做‘好像是’?你好好想想。”


    童捕頭尷尬的撓了撓頭皮,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少爺,我想起來了,我去的時候滿天刮柳樹毛子,肯定是柳樹。”


    唐予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您再好好想想別的村......”


    童捕頭再次撓了撓頭皮,良久才說道:“我去年秋天去臨安縣下發賑災糧,去了三個村子現場督查,有柳河村、永加村、熬卜村,柳河村和永加村村口沒有樹,熬卜村有樹......”


    “再好好想想......”


    童捕頭一腦門的官司,冥思苦想半天,“對了,柳河村去年沒有樹,但三年前也許是有的,我記得村口有個二尺多高的粗木頭樁子,看樣子是榆樹疙瘩,”


    唐予手中的毛筆頓了一下,童捕頭後知後覺,趕緊補充,“絕對是榆樹疙瘩,我以項上人頭擔保。”


    唐予的毛筆這才繼續寫,童捕頭也終於舒了口氣。


    唐予:“童捕頭,你見多識廣,再好好想想......”


    童捕頭的頭發已經撓成了雞窩,像極了受過虐待與酷刑,哭喪著臉,幾近哀求,“少爺,你再刨,都快把我家祖墳刨出來了,小的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見童捕頭的腦子裏實在摳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了,唐予這才放過他,轉眼看向孫副捕頭。


    孫副捕頭心頭咯噔一下,覺得後脖梗子直冒涼風。


    五十幾個捕快,像過篩子一樣篩了一大遍。


    捕快們也終於知道唐少爺為何給他們帶糕點吃食了,因為,等到最後一個捕快過完篩子,已經是黃昏時分。


    所有的捕快,仿佛接受了一次刑訊逼供,雙眼無光,目光呆滯,腦子裏的信息,被唐予扒得,比荷包裏的俸銀還幹淨。


    回到後宅,草草吃過晚飯,唐予把招娣趕回客房去休息,自己則又回到了書房,將村口沒樹或村裏沒河的戶籍剔除出去。


    夜半,招娣又偷偷來到書房,看著少年挑燈夜戰的模樣,心底軟軟的,嗓子眼兒像被堵住了一樣難受。


    由文明世界穿越到這個野蠻生長的世界,招娣以為這個世界是黑色的,要想活下去,隻有自己適應環境,也要野蠻生長起來。


    見到唐予以後,招娣才發現,這個世界,不止是黑色的,也有陽光下的明亮。


    招娣就這樣立在書房外,等到快要亮天時,一直熬夜的唐予終於捱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招娣推開門走進書房。


    桌案上,摞著一小摞冊子,大概三四十本的樣子。


    應該是唐予篩選後的結果,隻三四十戶,哪怕是一家一家的去問,也會很快得出結論。


    此時的唐予,盡管趴著,手裏仍拿著一根朱砂毛筆,手掌外側杵進了朱砂盤裏,被浸得血一樣的紅色。


    而他的身下,是那本八百多人的小冊子,上麵用朱砂筆劃掉了很多戶。


    小冊子被唐予的下巴壓著,不好拿,招娣索性直接翻起了檔籍。


    三四十本,最後讓她篩得隻剩下三戶。


    一戶家住清遠縣宋家溝,戶主名叫陳大勝,家有四子,獨女陳冰妍;


    一戶家住臨安縣柳河村,戶主名叫蘇勝,家有四子,獨女蘇巧顏;


    一戶家住朝陽縣桂花村,戶主名叫劉常聖,家有四子,獨女秦芳妍。


    之所以單獨拿出這三本,是因為招娣隱隱記得,自己有四個哥哥,沒有姐妹;


    別人去他家串門時,或稱爹爹為“阿勝”、“勝叔”或“勝哥”。


    現在還有一個重要線索需要比對,就是這三家所住的村子,哪個村子村口種的是榆樹。


    怕衙門線人死的事兒被秋後算賬,招娣一改最初的說法,改變了很多細節,比如說名字,比如說村口的樹的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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