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勝和蘇巧顏父女兩回到家,天已經眼擦黑了。


    蘇劉氏正在院門口翹首以盼,一臉的緊張與肅然,生怕女兒再不見了一樣。


    見巧顏回來了,立馬喜笑顏開,大手牽小手,又不分開了。


    進了院,發現蘇長英與高稚雅的臉色都不好看,高稚雅的眼圈泛著紅,因為一大家子都在,強忍著沒有落下來。


    巧顏走了過來,問高稚雅:“大嫂,咋的了?出啥事了?”


    高稚雅搖了搖頭:“沒,沒啥,我、我去做飯。”


    不對,肯定有事。


    而且,與蘇長英有關。


    巧顏不再追問高稚雅,而是改問蘇長英:“大哥,我嫂子咋了?大家既然認了我是巧顏,就說明已經是這個家的一員了,有話直說,別瞞著我!”


    蘇長英沉默沒說話。


    蘇長葦開口解釋:“是大哥心疼娘親的眉骨被蘇長國給打了,埋怨了嫂子沒看住。”


    這話一出口,巧顏頓時就炸毛了:“大哥,你怎麽能好意思開口指責大嫂?你經常在外,知道大嫂在家要幹多少活兒嗎?做飯、洗衣裳、做衣裳、做鞋、挖野菜、喂雞......娘的性子又固執,誰的話都不聽,整天等在村口,大嫂如果整天陪著,家裏的活就幹不成了,你來幹嗎?”


    一旁“乖巧”的蘇劉氏不樂意了,牽著招娣的手,嘟著嘴道:“娘乖,娘聽話,聽顏顏的話。”


    巧顏忙回拍蘇劉氏的手予以安撫:“娘乖,娘長大了,懂事了,以後大嫂說的話也聽,知道嗎?”


    蘇劉氏重重點了點頭,仿佛在保證她長大的決心。


    被蘇劉氏橫插一杠子,巧顏仍舊不忘數落蘇長英:“大哥,別忘了,你除了是娘的兒子,也是大嫂的丈夫。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是她的漢,卻連飯都沒讓她吃飽,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給她買。”


    巧顏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句句見血,罵得蘇長英腦子裏一團漿糊,訥訥的不知道如何反駁,偏偏,他自己竟然也認同了巧顏的話。


    他確實虧欠高稚雅太多了。


    之所以娶高稚雅為妻,他帶著很強的目的性,想著一個女人照顧瘋娘,總比幾個男人照顧來得好。


    可以說,他從來沒有真正的把高稚雅當做是娘子來看待,甚至----還沒有圓房,隻因為怕生下孩子太麻煩了。


    此時仔細看高稚雅,與剛嫁給自己時相比,仿佛又憔悴了幾分,眼裏蓄滿了頹廢。


    怎麽說呢?


    就好像是冬天被突然凍了的花,顏色還是那個顏色,實際上卻傷得厲害,時間長了,怕是無力回天了。


    蘇長英訥訥了半天,才對著高稚雅擠出一句話來:“你,你辛、辛苦了......”


    這句話如泄洪的閘口一樣,高稚雅的眼淚立即洶湧而出,巧顏抱住了她纖細肩膀。


    蘇劉氏見了,有樣學樣,用手在高稚雅的後背哄孩子似的拍了兩拍。


    高稚雅由哽咽變成嚎啕大哭了。


    這一哭,哭得蘇家幾個男人臉色十二分尷尬,從來沒想過,高稚雅會這麽的委屈,以前,她可是什麽怨言都沒有的,話又少,隻是默默的幹活。


    晚飯好了,大家圍坐在桌旁吃飯。


    大家夥的主食是地瓜。


    給蘇劉氏和巧顏做了小灶,兩碗疙瘩湯,每碗上麵臥了一個荷包蛋。


    蘇劉氏把自己碗裏的雞蛋也夾給了巧顏,一臉幸福:“顏顏愛吃雞蛋,不愛吃雞肉。”


    巧顏忙把雞蛋夾回給了蘇劉氏:“娘,巧顏一個雞蛋就夠了,娘吃。”


    蘇劉氏又把雞蛋夾回給蘇巧顏。


    一個荷包蛋,被夾來夾去的,再謙讓下去,這頓晚飯估計明天也吃不完。


    巧顏雖然年紀小,但心裏畢竟是個成熟的大人,不好吃獨食,幹脆用筷子把兩個荷包蛋,分成了八份,每人夾了一份。???.23sk.


    又進屋去,把腰上纏的袋子拿出來,麵粉交給了高稚雅,剩下的桂花糕渣子,用溫水衝成糊拿到桌子上。


    鄭重的對大家夥說道:“所謂家人,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以後,咱們家,哪怕是一個蛋也要分成八份、八個人吃,誰也不準吃獨食。”


    見巧顏說的斬釘截鐵,大家都不再謙讓,將雞蛋和桂花糕羹給分食了。


    蘇長茁舀了一口好吃的桂花糕羹,偷瞟了巧顏一眼,覺得這個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妹妹,也不算太糟糕。


    .


    晚上,巧顏被一陣尿意憋醒了,披上衣裳起來。


    屋裏放了起夜用的恭桶,巧顏卻不想用,因為用了,不僅屋裏的味道不好聞,還會讓她想起尼姑庵裏的地牢,當時就是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個洞完成的。


    巧顏躡手躡腳的推門出來。


    巧顏的屋子,與蘇勝、蘇劉氏的主臥是相通的,巧顏要出門,得穿過兩老口的房間,然後到達夥房,再到房門外。


    巧顏的腳剛踏進老兩口的房間,就聽見蘇勝打了個大哈欠,輕聲道:“老閨女,你咋起來了?是被子太薄了,還是炕太硌了?”


    巧顏嚇了一跳,忙解釋道:“爹,被子挺厚的,炕也不硌,您睡吧,我出去一下。”


    蘇勝狐疑問道:“大半夜黑燈瞎火的,你出去幹啥,爹跟你去吧。”


    巧顏臉色一窘:“爹,我是去茅房,您,還是別去了。”


    蘇勝“呃”的答應了一聲,卻還是起炕了,點燃了油燈,待看清巧顏的樣子,嚇了一跳,“顏顏,你不是去茅房嗎?你手裏拿著根棍子做什麽?”


    蘇巧顏尷尬的用棍子拄著地麵,“爹,我,我是怕咱家茅房外草叢裏有蛇,用棍子先掃一掃,對,這叫打草驚蛇。”


    自然與蛇沒關係,而是蘇巧顏的習慣罷了。


    從打她穿越而來,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尤其是這一路逃亡,這根棍子成了她不離身的武器了。


    蘇勝緊張的拿著油燈走過來:“還是爹陪你去吧。”


    蘇巧顏果斷拒絕:“爹,我是去上茅房,您,您不方便,還是我自己吧。”


    一句話,懟得蘇勝沒動靜了,隻得把油燈遞給了蘇巧顏,訕然道:“那你,你拿著油燈照個亮,有事你喊一聲,爹立馬就到。”


    蘇巧顏拿著油燈,逃也似的出了屋子,走向後院方向的茅房。


    突然,蘇巧顏感覺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沒有做聲張,而是走進了茅房,一口吹熄了油燈。


    油燈一滅,房山處立即傳來了蘇勝緊張的聲音:“老閨女,是不是風把油燈吹滅了?別害怕,爹在房山這兒等你呢。”


    原來,就算巧顏說不用他,蘇勝還是不放心,悄悄跟著巧顏出來,遠遠的站在房山那等著她,本來是不想讓巧顏知道的,但誰想到油燈滅了。


    蘇勝怕女兒害怕,趕緊開口說話。


    巧顏隻好答話道:“爹,你拿著鐵鍬去牆豁口。”


    蘇勝一聽,以為那裏有什麽東西嚇到了閨女,抄起一把鐵鍬去牆豁口那兒尋找。


    而巧顏呢,眼睛則死盯著雞窩方向。


    雞窩外側,伏著一道影子,剛剛就是它,引起了巧顏的警覺。


    剛才父子二人對話的時候,那家夥回了下頭,月光折射下,眼睛閃著褐紅色。


    是一隻狐狸。


    應該是想通過蘇家的牆豁口,進院來偷雞吃。


    巧顏之所以讓蘇勝堵在豁口處,是因為她想留下這隻送上門來的財物,狐狸肉不能吃,但狐狸皮卻值錢呢。


    蘇巧顏的人生準則就是,搶別人的東西,是罪過;送到手的東西不要,那是罪過中的罪過。


    巧顏拿出彈弓和彈丸,大聲咳了一聲,狐狸機警的轉頭,兩顆彈丸飛馳而出,直取眼睛。


    狐狸一聲慘叫,一隻眼睛中彈,疼得向記憶中的豁口跑去。


    蘇勝被突如其來的黑影嚇了一跳,本能的拿起鐵鍬砍向黑影。


    鍬風驟起,狐狸急擰身子又往回跑,蘇巧顏從雞窩牆的暗影裏暴起,手裏的大棍子照著狐狸的大腦殼就砸了下來。


    這一下,半點猶豫都不帶有的,狐狸連叫都來不及叫,腦袋一歪,身子一栽,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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