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燕和黑衣人從門裏打到門外,又從門外打到門裏。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他們,所有人在這個時候才留意到這個青年,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此時他們都在驚訝,都在懊惱。他們實在是想不到,藏金人南宮燕竟然會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住進這家客棧。


    南宮燕究竟是什麽時候住進來的?


    南宮燕當然是頭一天晚上住進來的,那個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朝著門外擁擠,而南宮燕就是唯一一個朝門裏擠的人。


    所有人都看著南宮燕,南宮燕卻並沒有心思去看他們。


    黑衣人說了,他能殺南宮燕,又不殺南宮燕。他出招狠絕,卻招招不要人性命。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手下留有餘地,南宮燕自然也看得出來。


    盡管黑衣人不用全力,南宮燕也不敢大意,就算他知道那人不下死手,他也不會讓自己的反應慢下來。在黑衣人出招而來時,他也是跟著敵手的攻擊翻了一個騰空,直接跳出了客棧大門。


    黑衣人一腳撲空,直接在大門上砸開一個窟窿。


    客棧的掌櫃趴在櫃台上,已經害怕的連話都說不來了。這扇門是早上剛換上的新門,這下子被人一拳砸下,又得換新的。他什麽也不敢說,昨天門口那一堆的屍體已經告訴他,住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是他們這樣的老百姓惹不起的厲害角色。短短的兩天,他見了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血。


    血還沒有被雨水衝洗幹淨,這裏又開始動起手來,難道還會有人死在這裏?


    一想到這個,掌櫃的臉色漸漸開始發白。


    客棧裏死人,絕對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


    店小二藏在二樓的柱子後麵,隻覺得心快要跳出胸口。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江湖也意味著死亡。


    青衣女子附身在無袖的青衣女子身旁,低聲道:“南宮燕既然在這裏,說明白落裳也在這裏。”


    無袖女子緩緩搖頭,“你們的消息說白落裳已經去了桐虎山。”


    青衣女子一驚,“難道那消息有誤?被我們跟蹤的那個人並不是白落裳本人?”


    無袖女子淡然一笑,“這天底下還有人能假扮成他?”


    “可是,易容術高絕的人並不隻有白落裳一個。”


    “能瞞得過倚花閣耳目的易容高手,卻超不過十個。”


    青衣女子沉思道:“那會不會就是這十個人中的一個?”


    無袖女子輕輕搖頭,道:“不會。”


    青衣女子奇怪道:“為什麽?”


    無袖女子信心十足的道:“因為除了白落裳,不會有人會想到走桐虎山這條路。”


    這話雖然有理,青衣女子還是想不通,“我們的消息是一個時辰前剛收到的,按時間推算,白落裳應該是在前日到達桐虎山,而且昨天和今天早晨一定也還在桐虎山。如果他來過這裏,也應該是在三天之前,因為從這裏到達桐虎山,最少也的一天時間。南宮燕一向奢靡過度,如果是在三天之前就來到這個鎮子和白落裳碰麵,不可能沒有人發現,可是沒有人發現,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住進這家客棧的。這隻能說明,他是昨天晚上趁亂住進來的。如果他在住進這家客棧的時候,和白落裳見了麵,說明白落裳昨晚也在這裏。而昨天晚上,白落裳應該是在桐虎山。”


    她的話頭頭是理,幾乎不能找出反駁的地方。因為從桐虎山趕到這裏,最少也得一天的行程,就算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倚花閣的消息傳遞還要快。


    無袖女子冷冷的眯了下眼睛,道:“就算他在前日出現在桐虎山,也可以在昨天住進這間客棧。”


    青衣女子瞪大眼睛:“您是說,他會瞞過我們的視線,先我們一步從桐虎山折回,住進這家客棧?”


    她實在是不會相信,她們的人不可能會跟丟白落裳,如果真的發現白落裳不見,她們的人一定會傳書過來。可是到現在為止,她們並沒有受到任何關於跟丟白落裳的信。


    一隻雪雕從桐虎山飛到這裏,也不過是兩個時辰的事,而一匹馬要從桐虎山到這裏,最快也是一天,所以白落裳的腳程再快,也不可能比雪雕的速度更快。


    她們的消息是一個時辰之前收到的,說明在三個時辰以前,白落裳一定還在桐虎山。


    無袖女子知道青衣女子的想法,但她卻隻是默然不語,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她對自己的猜想很有把握。她十分肯定,昨天晚上白落裳一定就在這間客棧裏。


    如果白落裳昨晚真的在這件客棧,那麽他究竟是用什麽辦法瞞過倚花閣的人,從桐虎山折返回到這裏的?他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讓自己在倚花閣的消息放出之前,就住進這間客棧?


    這一點,青衣女子想不明白,無袖女子也不願說明。


    樓下,南宮燕已經被黑衣人逼的滿頭是汗,很顯然,他的實力與黑衣人存在很大的差距。


    “你的輕功很好。”黑衣人不真不假的讚道,“隻不過比起那個人,你這點功夫根本算不得什麽。”


    黑衣人並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是哪個人,但南宮燕卻好像聽得懂一樣,立刻就笑著拍手道:“沒有錯,我自然比不過他,我猜在這個世上應該很少有人在輕功上比得過他,不隻是輕功,就連易容、美酒和好色上,也很難有人比得過他。”


    而他們口中的“他”,正是白落裳。


    兩人一動手,驚擾到了周圍的無辜百姓,那些吃飯和住店的人一聽見打起來了,立馬慌亂起來,四處躥逃,有人往樓上跑,有人往門外跑,有人往桌子底下跑,有人往牆角躲。


    一時間,安安靜靜的客棧刹時變得雞飛狗跳,混亂不堪,杯盤碟碗砸壞許多,飯菜酒茶撒了一地。


    幾個衙差早已站起身來,拔出刀,凶神惡煞地圍了上去,眼睛裏閃著莫名的光。


    拿出武器的,不隻是這些衙差,所有按耐不住的人都亮著兵器,南宮燕幾乎到了四麵楚歌的地步。


    森森的兵器,閃著森森的寒光。


    武器的用處,不過是殺人而已。


    整個客棧唯一還坐得穩的,便是二樓上的那群青衣女子,她們似乎並不介意樓下紛雜喧嘩,依然是神定氣閑的吃得餐。


    坐在正中間的那個女子依然用著一種興致勃勃的眼神盯著南宮燕,冰霜一樣的臉上終於浮出若隱若現的笑意。


    這個時候,越是不動的人,就越是惹人注目。


    南宮燕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一群女人,當看到坐在最中間的那個無袖青衣的女子時,他的一對瞳孔不禁漸漸收縮,再然後眼睛忽然就亮了。


    無袖青衣女子對上南宮燕那雙發亮的眼睛,臉上的笑意又加重了幾分。


    南宮燕也在笑,他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即便眼前的情形對他十分不利,他依然笑的起來。


    無袖青衣女子看著南宮燕,低聲說了一句:“你還不走?”


    客棧裏很鬧,她的聲音幾乎一出口就被鬧哄哄的氣氛吞沒。


    南宮燕居然聽得見那女子說的話,隻聽他也笑著回答道:“我原本是要走的,可是有人不讓我走。”


    無袖女子彎著嘴角,“他們攔得住你?”


    南宮燕也彎著嘴角笑道:“攔不住我,不過我想走也不容易。”


    無袖女子輕聲笑,“那你還不趕快走。”


    南宮燕點點頭,他的確是應該趕快上路,四下看了一圈,見眼下情況對自己極為不妙,於是對著衝他奔來的人拱手笑道:“各位,在下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說完,就看見他縱身躍出大門,翻進馬廄,跳上其中一匹馬,夾著馬肚,甩鞭逃走。


    這馬本是衙差騎來的,現在眼看自己的馬被騎走,路一平立馬跳出來,大吼一聲:“混蛋!那是我的馬。”


    話才剛一喊完,南宮燕已經浮塵而去,隻聽踏踏馬蹄聲,一眨眼已經看不見人影。


    幾個人也不做落後,紛紛提刀上馬,追趕南宮燕。


    一場風波引來一陣嘩然,馬走人跑,留下來的圍觀者唏噓不已。


    店小二躲在柱子後頭,驚恐的望著大廳裏,手腳哆嗦的不成樣子。隻是遠遠的看著那些人,就能令他覺得有一種陰森冷颼颼的涼意從背脊上涼了起來,一直涼到腳底。


    這就是所謂的江湖,腥風血雨的江湖。


    這時,有人踢了店小二一腳,冷冷道:“趕緊給爺上兩壺酒!”


    黑衣男人見南宮燕已走遠,也不出門追趕,反倒清閑的選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擺出一錠銀子,招呼店小二上酒上菜。


    掌櫃瞧著被砸壞的東西,心疼的直接趴到在櫃台裏,哀聲抱怨,一邊哭,一邊朝黑衣人看過去。


    黑衣人丟出兩錠銀子,補償了店家。


    和南宮燕付的一袋銀子相比而言,這兩錠銀子實在太少。


    掌櫃心裏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開店做生意,就要懂得察言觀色,知道什麽人惹不起,也知道見好就收。


    很顯然,眼前這個黑衣人不是他們這樣的小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好酒好肉很快就端上來,黑衣人端端正正的坐下來,既不出門追趕南宮燕,也不關心周圍的目光。


    這三個月,他一路追蹤白落裳,雖然沒能跟對方正麵交手,但一直看得到蹤跡。就在三天前,白落裳忽然不見了,可是他卻在無意間發現了南宮燕,他很清楚南宮燕的出現並不是巧合。


    白落裳和南宮燕之間的勾當,幾乎已經不再是秘密。所以他就跟著南宮燕一路走到這裏,他依然沒有發現白落裳,但是南宮燕已經和白落裳碰過頭,白落裳再一次在他眼皮下逃走,但是被白落裳偷走的東西卻已經落在南宮燕手上。


    但當初與雇主約定的是“捉住偷東西的人”,卻並沒有說要追回失物。現在失物和盜賊分成兩路,他就要跟雇主再好好商量一下才行,畢竟追回失物和追拿盜賊的傭金不是一個價。


    白落裳是一個易容術和輕功獨步天下的人,為人又實在是狡猾,所以要追蹤起來非常困難,相比之下,藏金人南宮燕就要容易掌控的多。


    南宮燕出入奢靡招搖,走到哪裏都是砸千金以買快活,生活極其高調,所以要找到他,非常容易。因此,他並不擔心南宮燕會逃出他們的勢力追查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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