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蕊一身白衣長裙,一頭黝黑飄逸的長發,在朦朧的燈光裏,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之氣。


    原本在這裏昏暗的房間裏,任何事物處在其中都會顯得暗淡無華。可是上官蕊卻好像能在暗淡的光線裏,發出溫暖而明亮的光,因為她穿著一襲白衣,也因為她那白皙通透的肌膚,她像一塊玉,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黑衣人顯然也被這個會發光的女人吸引著,他那一雙漆黑晶亮的眼睛,久久的注視著上官蕊,好像已經為這個女人神魂離體。


    上官芯見黑衣人眼睛癡癡,就冷冷的往旁邊挪了一點,擋住黑衣人的視線,冷冷道:“你知道不知道在你走了之後,這裏又發生了很多事。”


    黑衣人淡然道:“很多事?”


    上官芯冷笑道:“你不知道?”


    黑衣人又看向上官蕊,道:“我隻知道一件。”


    上官芯突然生氣的推了黑衣人一把,冷笑道道:“你知道什麽?你知道她明天就要和武巍成親?”


    黑衣人沒有說話。


    上官芯惡狠狠的道:“既然我們已經放你一命,你還回來送死,你說你是不是蠢蛋?”


    黑衣人還是沒有說話。


    上官芯生氣道:“你回來能做什麽?是替我們殺掉武家兄弟?還是準備將她帶走,還是幹脆被她殺掉?”


    黑衣人沉默。


    上官芯越說越生氣,“你不是一心想要擺脫上官家嗎?既然現在已經實現了,你也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為什麽不走?你最好馬上滾蛋,父親並不知道姐姐違逆了他的命令將你放走,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活著出現在父親麵前。”


    黑衣人垂下頭,他沒有能力殺掉武家兄弟,這是事實,他也沒有能力帶走上官蕊,這也是事實,若是能被上官蕊殺掉,他倒是心甘情願,可是上官蕊並沒有殺他。


    隻聽“噌”的一聲,上官蕊已經拔出了七日虹,劍刃出鞘,劍氣森然,劍尖指著黑衣人的脖子,問道:“你還認得它?”


    黑衣人一臉坦泰然的看著上官蕊,輕輕的點了下頭,他的眼睛從上官蕊的刀,看到了上官蕊的手,又從上官蕊的手,看到了上官蕊的臉,最後視線再一次凝聚到上官蕊的臉色,舍不得離開。


    上官蕊被這樣凝視著,反而一點感覺都沒有,不管被別人如何看著,她都不會有感覺,但是她無論是臉色的神色,還是她的聲音,都還是那麽溫和柔然:“穀空音和易孤行就是死在這柄劍下。”


    上官蕊非常平靜的承認了這一件事,她手中的劍帶有萬丈愁之毒,見血封喉的劇毒。隻要被這把劍刺傷,就是回天乏術。她曾經用這一柄劍輕鬆殺掉穀空音和易孤行,今天也能輕鬆殺掉嶽北川,隻要她的劍再往下刺出一寸,就能取走嶽北川的命。


    黑衣人對此深信不疑,但他依然一臉的坦然,他隻不過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在這個江湖上,從來都不缺不怕死的人。


    白落裳躲在暗處,已對這個黑衣人有了一分敬意。


    不怕死的人,是有膽識的,不怕死在女人手裏的人,是有情義的。


    白落裳雖然不知道黑衣人和上官蕊之間有什麽關係,但從黑衣人的舉止看來,他對上官蕊似乎是懷著愛慕的情誼。


    上官蕊雙如煙的水眸凝著黑衣人的眼睛,眼神裏似乎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它還會殺許多人,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它的劍下亡魂。”


    “我之前並不知道它是為你而打造的。”黑衣人麵色平靜的看著上官蕊,好像他已經用這個眼神凝視上官蕊幾百年似的,那麽的自然而然,那麽的習以為常。


    上官蕊淡然道:“可是你很快就知道了,你親眼看著穀空音和易孤行死在這柄劍下。”


    黑衣人的身體微微晃了下。


    “你走吧。”上官蕊收劍,轉身走到窗前,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我說過,再見之時,定取你性命。不過這裏是武家,在這裏動手將你殺掉,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黑衣人微微皺了下眉,道:“你們的計劃就是為了殺掉武家兄弟?”


    上官蕊沒有否認。


    黑衣人追問道:“難道一定非這麽做不可?”


    上官蕊還是沒否認。


    上官芯這時冷笑道:“當然非這麽做不可,難道你覺得我們不能這麽做?”


    黑衣人看著她,“可是也不見得非要讓她去。”


    上官芯冷笑道:“難道你還有別的計劃可以將這兩個人殺掉?”


    黑衣人無能為力的搖了搖頭,突然將綁在臉色的黑布取下來。


    這個人就是失蹤了幾日的嶽北川。


    上官芯瞪著眼睛,但對突然出現的嶽北川一點也沒有感到驚訝,上官蕊也一點沒有感到驚訝,就連白落裳好像也沒有感到驚訝的樣子。但事實上,白落裳是驚訝的,因為他是真的沒有料到嶽北川沒有死,還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


    上官芯惡狠狠的道:“這縣衙內院宅牆高立,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夠翻得進來。”


    嶽北川如果連這堵牆都翻不過,又怎麽會有什麽資格替上官陌雲做那麽久的事?很明顯上官芯實在諷刺嶽北川。嶽北川也聽出了上官芯的諷刺,不過他根本沒有在意。


    上官芯繼續諷刺道:“你就這麽明目張膽的闖進縣衙內院,難道不怕再被武巍抓起來關進牢房?”


    縣衙的牢房,一旦沒有季殷三,就根本關不住嶽北川,嶽北川也根本不會怕被關起來,他害怕的好像隻有上官蕊下的那個決定。


    “你打算在拜堂的時候下手?”嶽北川很沉著的問道。


    上官蕊坐到凳上,淡淡然的望著窗外的星空,說了一句毫無關係的話:“有星無月,這天,倒是下雨,還是不下雨呢?”


    嶽北川像似從上官蕊的話裏聽到了答案,“無論如何,你也不會放棄這個計劃,對不對?”


    上官蕊仰視著無窮黑暗的天際,低聲道:“如果下了雨,鞋子會被打濕嗎?”


    嶽北川隻好不再多說。


    上官蕊一手握著七日虹劍,一手扶著膝蓋,望著天際發了很久很久的呆。


    白落裳換了一個角度,剛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上官蕊那張容貌清麗的臉。


    燈下嬌娥,出塵如仙,驚鴻照影,沉靜婉約,一陣清風掃過,揚起了垂在耳邊的發絲。


    上官蕊理了理頭發,突然笑了,笑得好像照進湖水裏的月光,皎潔而靈動。


    “公子還要在那裏掛多久?”上官蕊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上官芯顯然沒有聽明白,複問:“你說什麽?”


    上官蕊緩緩笑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麽氣味?”


    上官芯奇怪道:“什麽氣味?”


    上官蕊笑道:“酒氣,原本並不明顯,隻是剛才被風一吹,變得更加明顯。”


    上官芯皺眉,“有嗎?我怎麽沒有聞到?哪裏來的酒氣?難道是你來之前喝了酒?”


    她問的,當然是嶽北川,可惜喝酒的人並不是嶽北川。


    嶽北川也是滿臉的驚訝,他也發現了這陣並不屬於屋裏三個人的氣息。


    上官蕊笑道:“公子難道不願意下來坐一坐?在上麵呆了那麽久,還沒有看夠?”


    白落裳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突然覺得自己真傻,他怎麽會以為自己會瞞過上官蕊呢?更何況他白天還喝過酒,酒氣還沒有散盡。也隻有嶽北川這種一門心思全部放在上官蕊身上的笨蛋,才會發現不了自己身後居然還跟著人。


    嶽北川突然有些心驚,他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懊惱,他的身後一直跟著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喝過酒,他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


    上官蕊見掛在屋簷上的人還不下來,就微笑道:“如果公子是沒有其他的事,那麽還請馬上離開,這裏並不是公子應該就留的地方。”


    她的話音才剛落,就看見一個人影如同落葉一樣,從屋梁上飄了下來。


    這個人,正是白落裳。


    上官蕊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因為她在聞見酒氣的時候,就已經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反觀上官芯和嶽北川,簡直是吃驚到說不出話來,尤其還是上官芯,她的眼睛瞪得更一對銅鈴似的。


    “是你?”上官芯瞪著眼睛道。


    “是我。”白落裳笑眯眯的拍了拍袖子。


    “你在什麽時候來的?”嶽北川吃驚的問道。


    “跟你同時來的。”白落裳微笑著回答。


    “你跟蹤我?”嶽北川的口氣裏隱隱帶著不滿,雖然在他的心裏,是將白落裳當做成可以換命的朋友看待。


    “我並沒有跟蹤你,隻是在進府衙的時候碰巧遇見的,更何況……”白落裳上上下下的將嶽北川打量了一遍,笑道:“你這個人的打扮看起來也實在是太可疑,我還以為你是要進來幹什麽壞事。”


    嶽北川略有些尷尬,“那你來這裏是打算做什麽?”


    白落裳看了看上官蕊,“我是來找人的。”


    嶽北川奇怪的道:“你找什麽人?”


    白落裳據實以答:“武大人。”


    嶽北川皺眉,“難道你不是來找她們的?”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誰?”


    嶽北川用眼神不動聲色的往上官姐妹掃了一下。


    白落裳苦笑,“我哪裏知道她們在這裏,我也是跟著你到了這裏,才知道她們也住在這裏的。”


    嶽北川又問道:“那你找武巍是為了什麽事?”


    白落裳笑而不語,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為了喝喜酒而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塚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月沫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月沫沫並收藏青塚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