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美人,白落裳雖然油嘴滑舌,可一舉一動還是很有禮貌的。


    隻見他立即起身,朝美人大大的行了一禮,然後咧著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就連眼睛也突然亮了,笑聲也響了,懶洋洋的人也像是忽然有了精神。如果他的扇子沒有壞,他一定會拿在手裏風流倜儻的展扇輕搖,“多日不見姑娘,晚生甚是想念。”


    舞粼也笑了笑,她的笑容如春花綻放,薄施粉黛,頭插珠釵,一顰一笑傾城傾人。


    白落裳微微張著嘴,竟被誘惑的有些出神。


    舞粼走至跟前,先朝林岸微行了禮,才對白落裳行了禮,笑道:“我住在西廂,公子住南廂,也不太遠。”


    “住得不太遠,也不等於就能時時見得著呀。”白落裳笑道,“原來我與姑娘相隔這麽遠,難怪我們同進一扇大門,卻整日見不到彼此。多日不見,不知道姑娘有沒有想念過晚生。”


    舞粼頷首:“多日沒有聽見公子的聲音,忽然覺得這個院子格外安靜,也甚是想念。”


    白落裳一下子蔫了下去,所有的喜悅都消失了,他略感失望的看著美人,遺憾道:“原來姑娘隻想念在下的聲音呀……”


    “聞聲識英雄。”舞粼在石凳上坐下,“公子是舞粼見過最特別的人,所以公子的聲音也是舞粼見過最特別的聲音。”


    “這麽巧,晚生也是聞聲識美人。”白落裳又湊過去,靠近舞粼,笑道:“姑娘的美妙歌喉才是晚生所聽過最美妙的聲音,晚生也甚是想念。”


    舞粼抿著唇,笑道:“原來公子真正想念的是舞粼的聲音。”


    幾人閑聊兩句,舞粼實在經不住白落裳的央求,便取來琵琶,為眾人彈曲助興。正當白落裳沉醉在歌聲裏忘情時,林岸微忽然對他說:“白兄可還記得前日我們的賭局。”


    白落裳呆了呆,想起幾天前在院子裏的那盤棋局,點頭道:“自然沒忘。”


    林岸微感激道:“不瞞白兄,我正有一事相求。”


    能聽見林岸微有事求人,這簡直就是一件奇事。


    白落裳真是感到受寵若驚,激動地跳起來,拍著胸口大聲道:“莊主公子有何事隻管說就是,幹嘛這麽客氣。”


    “其實,是我有事求公子幫忙。”舞粼放下琵琶,凝住白落裳,緩緩說道。


    白落裳一驚,然後便朝林岸微看了一眼,再朝舞粼看了一眼,麵上笑容不減,“姑娘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就是了。”


    舞粼久久的凝住白落裳,清澈通透的眸子突然微微閃出了一些亮晶晶的光。


    美人的眸子清如泉水,落淚的時候更是楚楚動人,惹人心憐。


    白落裳見舞粼突然落起了眼淚,忍不住又是一驚,著急道:“姑娘怎麽哭了?”


    舞粼輕輕擦了一下眼淚,歎了口氣:“可能是月亮太冷了,忍不住有些難過。”


    說話間,隻瞧她眼底一片淒涼,“公子有所不知,下個月乃是城南泫王爺的壽誕,原本我是要去為王爺撫奏箜篌的,可如今箜篌壞了,到時候恐怕會……”


    白落裳想起了那家斷了弦的箜篌,想起了斷弦,又忍不住想起縵綰,想起了縵綰,心下又是一陣惆悵。


    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白落裳又問道:“難道不能再找別人修嗎?”


    舞粼搖搖頭,抬眸望著白落裳,沉默了片刻,才下定決心似得開口道:“我……求公子救齊靖一命。”


    白落裳這一下徹底愣住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美人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


    舞粼看出了白落裳的驚訝,就擦著眼淚道:“或許是太強人所難了,我知道公子的身份……行事多有不便,也不宜過問太多不相幹的事。但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那齊靖犯了命案,若不救他,必死無疑。”


    白落裳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姑娘為什麽一定要救他?”


    舞粼卻反問了一句:“難道公子覺得他不該被救?”


    說實話,白落裳的確不知道這個人到底該不該救。


    白落裳搖搖頭,淡然道:“人命關天,殺人償命,而且人已歸案,案為鐵案,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舞粼再次反問他:“在罪該萬死和罪不該死之間,公子會作何種選擇?”


    白落裳沒有回答。


    舞粼也沒再多言。


    檀兒立在一邊,看看白落裳,又看看舞粼,再看看林岸微,最後把視線停在白落裳臉色,掩著嘴笑嘻嘻地問:“酒過三巡,再喝就醉了。不若我為公子煮一壺茶吧,公子想要喝什麽茶?”


    白落裳沉吟了一會兒:“隨便吧。”


    檀兒搖搖頭:“公子這個回答可不好,我們這兒什麽茶都有,可唯獨沒有‘隨便’的茶。”


    白落裳想了想,笑道:“那就不隨便了,我換一個說法,都好,什麽茶都好,你煮什麽茶過來我就喝什麽茶。”


    說著,他突然側耳聽了聽,笑道:“恐怕姑娘還得多煮兩碗茶。”


    檀兒眨了眨眼。


    白落裳笑道:“來者武功頗為不俗,輕功更是了不得,帶著一個人,竟然很能輕輕鬆鬆的翻人家房頂。”


    話音剛落,一襲白衣從天上翩然而落,站到院落中央。


    段南山一手持劍,一手抱著一個女子,月光下,眉間的朱砂盈盈生輝。


    林岸微笑道:“白兄的耳力也頗為不俗。”


    白落裳盯著段南山的眼睛幾乎轉都不轉一下,看樣子像是靈魂出竅了般,整個人都呆掉了。


    檀兒笑著伸手在白落裳眼前晃了晃,道:“公子怎麽了?還好吧?”


    白落裳瞥開視線,咳嗽一聲,問段南山:“道長,你什麽時候也開始翻人房頂了?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為何不走大門?你為什麽不能選擇一個正常一點的方式出現?你為什麽不在白天來?你為什麽不早點來?你為什麽來之前也不通知一聲?你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話?你為什麽不給我打招呼?”


    白落裳問了很多個為什麽,但他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麽段南山會和漫綰在一起?而且還是大晚上。


    段南山看都沒看他一眼。


    林岸微起身,迎著院子裏的兩個人,笑道:“南山,你再不來,我都擔心還能不能留住白兄了。”


    白落裳詫異地看了林岸微一眼。


    林岸微帶著歉意的朝他笑了笑,“其實,今日是南山有事要找你。”


    白落裳又看了看舞粼。


    舞粼笑道:“其實我是真的有事相求於公子,不過段公子預找公子幫忙的事,與我想要找公子幫忙的事,也算是同一件。”


    白落裳歎了一口氣,對段南山抱怨道:“你有事對我說便是,幹嘛還要彎彎繞繞的多此一舉。”


    段南山還是不跟他說一句話,其實,他到現在對任何人都沒有說一個字,即便是對院子的主人,也隻是點了一下頭而已。


    白落裳不隻一次覺得,段南山的沉默寡言,會讓他顯得很沒禮貌,然而就是他這麽鮮少交談的人,人緣卻是非常好的。


    段南山落地的時候,就已經鬆開了懷裏的女子。


    白落裳找準時機,快步走過去,對縵綰獻殷勤道:“姑娘好。”


    剛才想起這個女子,這個女子就出現了,還真讓白落裳感到吃驚。


    段南山大晚上的抱著一個女人翻牆來到隨院,究竟打著什麽主意呢?


    縵綰的氣色並不太好,可見她的心情有多少糟糕,但她還是朝白落裳展顏一笑,她原本就長得漂亮,這一笑,倒顯得更加惹人生憐。


    白落裳牽過縵綰的手,將人帶到涼亭下,忽然又覺得不妥,轉而對林岸微道:“莊主公子,要不我們去屋裏坐吧,這風大,實在不適合久坐。”


    花廳裏。


    白落裳將一盞熱騰騰的茶水放在縵綰的手中,微笑道:“姑娘喝茶,暖暖手。”


    “謝謝。”縵綰捧著熱茶,嫋嫋的熱氣繞在她的臉上,熏得她的雙眼發紅。


    白落裳瞧得細心,隱隱已猜到了她跟段南山夜訪隨院的用意。


    “道長。”白落裳走到段南山麵前,問道:“可以說說來意了吧。”


    段南山沒說話,說話的是縵綰。


    “是我求道長帶我來的,是我要來。”縵綰咬著嘴唇,眼圈更紅,“可是我……我自己卻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來。”


    白落裳笑了,回頭望著她,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


    縵綰抬頭,張大眼睛,問道:“你知道?我還一個字都沒有說,你怎麽可能知道?”


    “你一個字也不用說,我還是知道,你一定是想要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白落裳展著笑容,直直地看著縵綰,柔聲道:“你想要去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去。”


    縵綰的眼睛裏突然有了光,“可是,可是那個地方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而且去了人或許,或許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這些都不要緊。”白落裳拉住縵綰的手,問道:“你隻要告訴我,你想不想讓我帶你去。”


    縵綰遲疑道:“你……你可靠麽?”


    “那就得問你自己了。”白落裳低聲笑道,“何況,我這個人本身就是個麻煩,從來都是我給別人帶去麻煩,還沒有人可以給我帶來麻煩的。”


    縵綰的目中已經看得到一絲笑意閃過。


    白落裳看著她,低聲笑道:“如果姑娘相信我,明日這個時候再來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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