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一手握著酒杯,一手輕搖折扇,凝視著杯酒裏閃動的光芒,眼睛裏也閃動著明亮的光芒,然後他忽然笑了起來,笑的很大聲,也笑得很愉快。


    瞎子不明白白落裳到底在笑什麽,他隻能安靜的微笑著。


    白落裳一直笑,過了很久後,他才漸漸收了笑,然後問瞎子:“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是為了什麽而笑?”


    瞎子搖頭,如實回答道:“我不知道。”


    白落裳放下酒杯,愉快道:“我正在笑子雲道長。”


    “你笑他什麽?”


    “我笑他有酒不喝真是笨蛋。”白落裳道,“如果是有人請我喝酒,我是絕不會拒絕的。”


    瞎子也很愉快的笑道:“如果換成是我,我也和你一樣,不會拒絕。”


    白落裳扇著扇子,盯住瞎子看了半晌,才悠悠問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請子雲道長喝酒?”


    瞎子點頭道:“是這樣的。”


    白落裳笑眯眯的道:“我有辦法幫你這個忙。”


    瞎子不驚訝,也不懷疑,但他還是笑著問:“你真有這個辦法?”


    白落裳點點頭,“真的。”


    瞎子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簡直太好了,如果他喝了我的酒,我該怎麽謝你?”


    白落裳緩緩搖頭,微笑道:“你已經請我喝了酒,我總得幫你做一件事才好。”


    瞎子不解道:“為什麽你喝了我的酒,就一定要為我做一件事?難道喝了我的酒,就一定要幫我做事?”


    白落裳道:“你請子雲道長喝酒,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他幫你做事?”


    瞎子隻能歎氣,“這麽聽起來,好像喝了我的酒,確實要為我辦一件事。”


    白落裳道:“我隻要幫你請子雲道長喝下這壺酒,我就可以不去想辦法就齊靖了。”


    “你以為我請你喝酒,就是為了讓你去救齊靖?”


    “我是這麽想的。”


    “如果你這麽想,你就錯了。”


    “我錯了?”


    “對。”瞎子笑著說道,“我如果要請你幫忙,一定不會用酒來買通你。”


    “哦?”白落裳好奇道,“你不用酒來買通我,那你打算用什麽來買通我?”


    瞎子笑道:“我如果要請你幫忙,我就算不用買通你,你也一定會幫我的忙。”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你是大善人啊。”


    白落裳笑了兩聲。


    瞎子忽然問了一句:“我現在可以交你這個朋友了嗎?”


    白落裳用詫異的口氣反問道:“為什麽不可以?”


    瞎子歎氣道:“但是,你好像根本就不認識我,你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甚至都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


    白落裳笑著問道:“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瞎子微笑道:“當然可以,我姓秦,叫秦卿。”


    白落裳咧著嘴笑道:“你既然告訴了我你的名字,我也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姓何,我叫何不……”


    “我知道。”秦卿並沒有等白落裳說完話,就打斷了他的胡說八道,笑著說:“其實我知道你是誰,我早就聽見過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不姓何,你姓白。”


    白落裳驚訝的看著瞎子。


    難道是之前他和段南山在隔壁不小心透露過自己的身份,然後他們的談話被這個瞎子偷聽了?


    秦卿好像又看透了白落裳的心思,笑著解釋道:“你們之前可並沒有談及過有關你身份的事情,況且我也從來都沒有偷聽過你們說話。就如你說的,你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別人都不可能偷聽。”


    白落裳還是將信將疑的樣子。


    秦卿隻好苦笑道:“你忘記啦,我可是子雲道長的客人,在這裏已經住了小半年。在這半年裏,我可是聽說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


    白落裳驚訝道:“難道子雲道長經常提起我?”


    秦卿輕輕搖了下頭,“你也知道子雲道長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平時都很少聽見他說話的。他雖然不常提起你,可是我卻能從別人口裏聽說許多關於你的事情。”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難道有很多人談及在下?”


    “閣下可是大名鼎鼎呀,如今可算是名揚天下,名震諸國。”


    “這話聽起來雖然並不像是在讚美我,可是我卻認為閣下這話的確是在誇獎我。”


    秦卿笑而不語。


    白落裳看著秦卿,微笑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誰了,難道你還要和我做朋友?”


    “為什麽不呢?”秦卿笑著說道,“能和你們這樣有名的江湖人交朋友,對我而言,是幸事,我害求之不得呢,怎麽還會不樂意呢?”


    “真奇怪,有的人卻從來不這麽想,他們總以為和我做朋友,就等於招惹了大麻煩。”


    “難道你還遇到過這種人?”


    “當然。”


    而這種人,當然就是指的秋離鳳。


    一想到秋離鳳,白落裳就忍不住吐苦水,“你可不知道,這個人總說我是個大麻煩,其實他才真的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前一段時間呀,他還……”


    正說著話,這間屋子的門也被人從外麵撞開。


    這一次撞門進來的也是一個小孩,卻不是小道童,而是進觀後就不見人影的墨濉。


    這小孩兒瞪著一雙圓眼睛,一看見白落裳,當即就嚇了一跳,驚訝的指著白落裳的鼻子大聲道:“登徒子怎麽在這裏?”


    白落裳無奈的看著墨濉,“這話應該是我問你,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墨濉轉了轉眼珠子,生氣道:“我當然應該在這裏。”


    夜已經這麽深了,讓他一個人走,他怎麽敢上路?


    他今天來這裏,原本就沒有打算回去的。


    倒是這個滿口謊話的酒鬼,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已經回隨院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白落裳用手戳了戳墨濉的小臉,笑道:“你不走,難道是在等我?”


    墨濉打開白落裳的手,不快道:“我幹嘛等你?難道你還不認路?”


    白落裳看了看秦卿,笑著問墨濉道:“難道你是找人的?”


    墨濉重重的哼了一聲,“我當然是在找人。”


    白落裳指了指秦卿,又問道:“你找他?”


    墨濉揚著下巴,生氣道:“我當然是在找他。”


    白落裳追問道:“你找他做什麽?”


    墨濉狠狠瞪了白落裳一眼,氣勢洶洶的道:“要你管。”


    白落裳根本就不想管,而且他知道,要找秦卿的人並不是墨濉,而是讓墨濉來霰雲觀的林岸微。他並不打算知道林岸微讓墨濉來找秦卿做什麽,他已經垂下頭繼續喝自己的酒了。


    墨濉見白落裳像是並不打算出去的樣子,就忍不住走上去推了他一下,生氣道:“你怎麽還不出去?”


    白落裳好笑道:“我又不是你的客人,你又不是這裏的主人,你讓我出去難道我就一定要出去?”


    墨濉咬咬牙,走到秦卿旁邊,不高興的說道:“你應該馬上讓他出去。”


    秦卿也好笑道:“我並不是這裏的主人,他也並不是我的客人,我讓他出去難道他就一定會出去?”


    墨濉皺著眉,“我有重要的話要和你說,難道你不怕被他知道嗎?”


    秦卿垂下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抬頭朝著白落裳。


    他雖然還沒有說什麽,白落裳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你一定想要讓我出去,對不對?”


    秦卿苦笑道:“閣下不是說要幫我請子雲道長來喝酒嗎?”


    白落裳隻好起身,“那我去找道長,希望他真的沒有睡下。”


    段南山真的沒有睡下,他正盤腿坐在床上打坐。


    等白落裳推門進去的時候,段南山才睜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閉上了。


    “道長,你居然真的沒有睡。”


    白落裳好像在進別人的房間時,永遠都不懂得先敲門。


    而對於這一點,段南山也是見怪不怪了。


    走到段南山身前,白落裳居高臨下的看著閉目打坐的人,“隔壁那個叫秦卿的,是什麽人?”


    這話問的真是莫名其妙。


    對於這個莫名其妙的問話,段南山自然也給出了莫名其妙的回答:“是一個善人。”


    意思就是說,秦卿是一個善人。


    沒有稱之為“好人”,而是直接稱之為“善人”。


    這回答,真有意思。


    “既然他是善人,你為什麽不喝善人請的酒?”白落裳就地而坐,笑微微的望著段南山,“他既是一個善人,你就該喝下他請的酒才對。”


    段南山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白落裳歎道:“我剛才已經喝過那酒了,喝完之後,我隻想說,你若不喝,真是可惜。”


    段南山還是一臉漠然。


    白落裳道:“你為什麽不肯喝他請的酒?難道他想請你幫忙辦的事情,是一件讓你也束手無策的事情?”


    段南山依然閉著眼睛不說話。


    白落裳又問道:“他究竟讓你辦什麽事情?難道真的很困難?”


    段南山這時才徐徐吐了一口氣,眉間那顆痣在昏暗的燈光下,明明滅滅,“如果你知道他讓我幫忙的事情是一件什麽樣的事情,你就一定覺得我不喝那壺酒是對的。”


    “他讓你做什麽?”


    “你可知我為什麽要稱他為善人?”


    “一定是因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這麽說,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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