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謙終於見到了那個叫做華素問的女子。


    大夏王朝神都之中被稱為小花魁,因為神都一年一度的花魁選舉“評花榜”尚未開始,而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已經預定了其中一席之位,至少容貌才華,此女子一樣都不缺。


    可是偏生這個女子在這“評花榜”開始前夕,竟然也不去攀附權貴,這種事情她的同行做得,她自然也做得,但是她不去做,便沒有人能夠強迫她,因為她本身所在的,就是這神都之中非常小的青樓,人煙稀少人跡罕至,更重要的是聽說這鬆竹館,和那些神仙中人,修道之士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那些想要一親芳澤的大夏權貴也就沒有了什麽辦法,神仙,修士,這些東西他們知道,可是真的提起,依然敬畏。


    他們明白王朝和修士其實有一戰之力,可是他們既不是那大夏皇帝,更不是什麽掌權之人,不配作為一個大夏王朝和山上修士相提並論。


    於是乎華素問就很自然的在這評花榜前夕保持了自己的規矩,一天隻見一位客人,價錢高的很,排隊也排的很多,很多人都是今天來了還要繼續再定時間,這素問姑娘便又定了一條規矩,若是第二次要見她,一定要為她完成一件事,才能繼續見,甚至有的事情,你真的做到了,那就連隊都不需要排。


    到底要做什麽,其實已經有了很多的傳聞,最簡單的大概是幫她弄來一隻別州特產的小貓小狗,難一些的竟然是弄到一樣修士的法寶丹藥,再難一點的隻是有所耳聞,從未確認,是陪這素問姑娘去一處地方。


    這本應該是那些追求愛慕者趨之若鶩的最後一項,卻從未有人做過,不知道是素問姑娘沒有提出來過這個要求,還是真的要去的地方太過危險,那些已經了解此事的不管是大夏官員還是修士,都知難而退了。


    唐謙還是有些醉眼朦朧,聽著身邊一個看起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抱怨又不是見皇帝老子,為什麽這麽多規矩,然後他才想起來盞茶功夫前,鬆竹館的老鴇走過來低聲和他說,可以去了,素問姑娘休息過已經起了。


    唐謙才想到自己應該上樓去了,他在這裏等了整整三十二天,不是為了醉倒在桌子上的,所以他晃了晃腦袋,也不用法力去除酒勁,晃晃悠悠的就走上了二樓。


    二樓隻有素問姑娘,這是這一樓一眾門客都知道的事情,他們立刻噓聲一片,因為唐謙看樣子完全不是一個風雅之士,久聞素問姑娘最是中意那種文人才子,她要那些人做的事情的難度其實也就是她對於這些人的中意程度,越難的她就是越不待見此人。


    如果她說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這就說明那人這輩子都很難有機會見到華素問了。


    素問姑娘一不缺金錢首飾,二不缺珠寶美玉,三更是對那些修士身份不屑一顧,如果是修煉把腦子都練壞了的修士,不解風情,管是什麽大門派,素問姑娘都不會給好臉色看。


    唐謙就那麽走了上去,不管下麵各種低聲的咒罵還有汙言穢語,他已經走入了那間屬於素問姑娘的屋子。


    “公子?”華素問輕啟皓齒。


    唐謙才反應過來,因為他竟然忘記了自己已經進了這屋子多久,或者剛剛自己因為酒勁犯困打了個盹?唐謙不禁如此想到,雖然他其實很清醒的知道,是因為這女子是在太過令人驚豔,這是一張完美的臉,唐謙自問見過很多女子,之前見到夏語冰的時候也會有驚豔的感覺,卻沒有一次像是此時這樣,完全的呆住。


    唐謙突然說了一句:“你再稍等一下,我想你也習慣有人如此看你,我再愣一會,你也不會在意吧。”


    說完之後他真的繼續不再言語,繼續看著華素問。


    華素問被他這句話逗得咯咯直笑,很少能夠有人讓她笑出來,她在笑的時候更加的好看,好像剛剛還是一朵靜立的寒梅,笑了之後就變成是春色滿園的海棠,她對於自己的容貌也是有著自信的,唐謙認真的評價了一下,感覺這女子的外貌或許是上天對於美的解釋——隻要見到了這個女子,美這個詞或許都不需要解釋了。


    她的眉毛很纖細,卻又恰到好處,眉目之間自有一種風情,更妙的是她好像全身上下任何地方皆是風情卻又各有不同,挺直的鼻梁,櫻桃小口,以及盈盈一握的纖腰。唐謙不得不承認,他很心動。


    這不是情愛的心動,而是他自認為的那一點點風度現在一點用處都沒有了,他竟然直接的就說道:“不知姑娘可否讓我畫上一張?”


    華素問一愣,這個要求她之前也聽說過,她本身也是一個境界不算高的修士,知道很多修士手段,比如有一個修士來到這裏,先是沐浴焚香,然後就提筆開畫,說是畫畫,可是那筆也不在修士手中,修士隻是盯著她看,就作出了一幅畫。


    更像是這個人看,筆自己去畫。


    而畫完之後,這修士長籲短歎,竟然把那根筆折斷了,他歎息的時候說的是:“再強的法寶,依然不能描摹姑娘美貌,在下不才,無法繪下姑娘容顏,自然無顏再見姑娘。”


    說完就走了。也真是一個怪人。


    唐謙卻好昂生怕她不答應一樣,趕忙說道:“那個,我們可以聊聊天的,姑娘也不需要端坐不動,我畫的慢,好在我好像還有幾個時辰。”說著,唐謙已經走到了這屋中唯一的一處桌子,平鋪了一張宣紙,然後拿出了一根毛筆,唐謙雖然穿的破舊,這一根毛筆卻看起來價值連城,筆杆上紋路繁複,花鳥魚蟲無數,都細微的雕刻在了這根很細的筆杆上,而筆頭使用的毛潔白如雪,同時隱約有幾絲金線在其中。


    唐謙看著這張紙,又看看華素問,他的表情很平靜,華素問很難忘記曾經那些想著將自己的容貌記錄下來的修士那種如臨大敵的樣子,因為他們沒有自信能夠畫出自己的樣子,可是唐謙的眼神認真且篤定。


    華素問有些不忍,這個看著很邋遢的年輕人大概是很喜歡畫畫吧,可是如果真的畫了自己,說不定對於他喜歡的這項事物也會心生反感吧。於是她開口道:“公子既然來了,又為何要畫畫,來這裏和小女子談談心,聊聊天,解解乏,任何一項豈不更加快活?”


    唐謙卻已經開始下筆,筆走龍蛇,華素問坐在房間的另外一邊,也看不清,唐謙聽到了華素問的言語之後抬起頭,沉默,然後好像恍然大悟一樣:“那我們聊點什麽吧。”唐謙笑著說道:“觀賞美麗的女子還有把她畫下來都是讓我開心的事情,可是在下略微有一點點自知之明,自然不能讓姑娘你看我也很愉悅,那在下努努力,聊天的時候讓姑娘愉快一些。”


    華素問被人誇獎漂亮美麗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唐七拿此時所說卻更加貼合她的心意,不知道為何,這個男子說的話好像總歸是好一些的,而且他畫畫認真的樣子,也蠻不錯。


    這位素問姑娘雖是修士,可是對於琴棋書畫,甚至是一些醫相占卜的雜學知識,懂得也是不少——她不是為了修行而修行,或許更加是為了自己的容貌不易老,便開口道:“不知道公子可知道中州有一畫師,名叫唐謙。”


    唐謙挑了挑眉頭。


    他便接口說到:“這畫師如何,有什麽過人之處?”


    華素問便說道:“小女子自問容貌還算可以,尋常畫師畫不出的這唐謙絕對畫得出,尋常人不會的學問唐謙畫師也一定會。”


    唐謙手上不停,接口說道:“哦?這人這麽厲害?”他甚至有一些沾沾自喜,被華素問如此美麗的女子誇獎,總會有一些本來沒有體會到的快樂,唐謙心中想著這說的自然是我。


    華素問有些奇怪:“公子竟然不知道唐謙?”


    唐謙有些哭笑不得,他下筆還是很認真,抬起頭看向華素問的時候卻發現她一臉的憧憬——這便是另外的一種美了。


    唐謙剛剛到嘴邊的話語就已經收了回來,他隱約好像知道華素問口中的是誰了。


    華素問像是為唐謙介紹,可是更多的是一種少女的憧憬:“唐謙畫師身穿白袍,目如朗星,雙眉似劍,臉很俊朗,他的那雙眼睛好像有著莫大法力,看過之後就能夠瞬息記下景物人物其中神髓,然後畫畫的時候下筆如有神助——”


    她每說一樣,唐謙就向著自己身上是什麽樣子的,說道眉毛他就用空出來那隻手摸眉毛,說到臉就摸臉,他的表情是越來越慘淡。


    華素問接著說道:“所以普天之下或許隻有唐謙畫師能夠畫下小女子了,我之前還見到一個畫師畫我的時候氣急攻心還吐了鮮血——公子就不要冒險畫了吧。”


    她抬起頭,才看到唐謙的臉色真的很差,她還以為是唐謙真的是繪畫的時候因為畫不出自己的那番韻味而走火入魔,趕忙起身走向了唐謙。


    唐謙卻幹巴巴的問道:“您這位極為高明的唐謙畫師現在何處啊?”


    華素問快步走來,她真的害怕自己再提這唐謙畫師會成為眼前這位客人的魔障——這客人沒有那份能耐,太過可憐,她快速的答道:“他也在這神都,可是神都如此大,鬆竹館又偏僻,也不出名,小女子想是唐謙先生也應該見過很多比小女子相貌出色的女子,那他必是不會來此處的。”


    走到唐謙身旁,華素問卻愣住了,因為在她眼裏,這個“遠不如唐謙畫師”的小畫師,繪出來的這副她的畫像,比想象中要好太多,甚至“華素問”這個人真的已經躍然於紙上!


    “雖然不得十分氣質,可是七八分還是有一點點的。”唐謙話語有些自傲,但是也有些無奈,為何自己是唐謙別人卻認不出?崇拜喜歡的另一個雖然也叫唐謙,可是唐謙自己卻越想越加的生氣。


    唐謙的畫是動的。


    畫中的華素問好像看到了畫外這個和自己一樣容貌的可人兒,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在畫中就好像要從紙上出來,和華素問攀談。


    華素問看著畫中自己的一顰一笑,也有些癡了。


    天下清水銅鏡,映出自己亦然減色幾分,這位公子所繪,卻不止七八分那麽簡單。華素問心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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