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塹崖,亙古而長存,傳說中是隔絕兩界的裂痕,畢竟隻有從中州中心向著北方而去才能夠到達,反之則好像走上了無盡延伸的平原,走上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無法到達天塹崖,而天塹崖的兩邊也是如此,遠遠望去一直是無盡的深淵,不管走多遠,依然還是無盡的深淵。


    來路和去路從來隻有一條。


    崖關。


    其實還有一條路,那便是躍下天塹崖。


    所有對於天塹崖的描述其實都止步於推測,臆測,又或是修士的掐算,再就是天演啊,甚至是算命的活計,最後對著天塹崖有了一些多於傳說的了解。


    可是那些對於天地至理喜歡刨根問底的修士也真的是第一次遇到了一個完全隻能靠猜的東西。


    天塹崖之下到底是什麽,天塹崖之中到底有什麽,沒人知道。


    唐謙感覺自己正在墜落,他手中還懷抱著胡小言溫暖的身體,柔軟,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胡小言輕聲地說道:“我認為……不值得。”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生在這世上是一件錯誤的事情,自己當年是不是應該老老實實地的修行到天命境,然後安安穩穩像一隻老王八一樣,在天命境待個千八百年,再成為返虛境。


    不去求那虛無縹緲的一分為八,不去想那“若成返虛,必然無敵。”


    對於修士來說,不論是人還是妖,時光最是值錢,也最不值錢。


    可是對於胡小言來說,她當時卻在想,自己如果真的修行那麽久,豈不就是一個老婆婆了?宛如人一樣的想法說明它靈智大開,從現在來看也誤了終生。


    因為自己活著,似乎要有更多的人死去,八尾狐狸分身八處,最終被人利用了。


    在胡小言眼中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四方界可能大亂,月葉州中州開戰。


    最重要的是唐謙正和自己一同落入這天塹崖。


    胡小言眼角有點點的晶瑩,唐謙卻歎氣:“這怎麽落了這麽久,還沒有個頭?”


    胡小言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唐謙,遇到的那個小孩子,當時看起來是個不錯的聰明小子,怎麽現在變得如此討人厭?


    所以也接了一句:“沒有個頭個你個頭!”


    唐謙不禁說道:“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麽說也是月葉州第一女狐狸,怎麽說起話來如此難聽?”


    胡小言也不禁,她卻是不禁笑了:“我現在正落入一處無人知曉其真麵目的死地,還被一個修為和我差不多,不高不低卻萬萬沒有辦法創造奇跡的登徒子懷中,這登徒子還是天下第一喜歡喝花酒的登徒子,他到底是想救我還是想非禮我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我不罵兩


    句,一會還來得及罵嗎?”


    說這話的時候胡小言眼中反倒是有了一股靈動勁,和之前宛如行屍走肉的胡小言判若兩弧,這時候她還活著,也沒有在潘正卿的掌握中,讓她找回了一種感覺。


    胡小言的感覺。


    就在說話時候還不忘記給唐謙拋了個媚眼——狐族魅惑天成,然後她就直勾勾的看著唐謙。


    唐謙被看的有些發愣,問道:“你究竟是在誇我喜歡喝花酒還是在罵我抱著你,你到底是想要我非禮你還是你想要非禮我?”


    胡小言眨了眨眼睛:“你猜。”


    不論是誰,在落入天塹崖之後都不應該去說這樣奇怪的事情,偏偏唐謙和胡小言就坦然自若的在聊天。


    下落的過程中,兩人都感覺自己法力似乎正在離自己而去,一點力量好像都用不出來,而且周圍也越來越冷。


    唐謙反而有些珍惜懷中胡小言的溫暖了。


    他不是一個君子,就像是胡小言說的,他很喜歡喝花酒,不過他去喝花酒的時候,一般都是去欣賞漂亮姑娘的,動手動腳這種事情對於唐謙來說,不夠有趣。


    胡小言卻又問道:“你感覺我想要追求更遠的路,追求大道,把自己分成八份,做錯了嗎?”


    崖關之上,天地寂寥。


    瞬息之間的變化讓所有人都有些費解,可是很快就有聰明之輩推斷出了很多東西,比如剛剛那似乎能夠壓製天地的大陣是用來對付所有妖怪的,再就是那衝出來的唐謙用一己之力擋住了妖祖,還有一邊的潘正卿。


    另外動手的一生和尚也讓人眼前一亮,一生和尚可是先站月葉州諸妖,然後又抵擋了妖祖一招。


    不少門派掌門甚至暗中思量,這兩人隻要能夠活下去,必定成為那返虛中人,而且假以時日都會是返虛修士之中最強大的那一批人。


    前提是能夠活下來……


    “那唐謙……我本以為他雖然名氣很大,但是實戰很少,也不露麵,戰力隻是尋常,沒想到此人修為戰力都已經到達了如今四方界最強的層次……可惜……”


    可惜這人已經落入了天塹崖。


    “而且看他修為已經是天命瓶頸,法力綿長,和我們平常的修士修煉出來的法力還不一樣,就像是海潮一般,汪洋大海,深不見底,剛剛那幾招使用的法力之多已經如同數個天命境修士全部的法力了,如此大才……”第二個開口的修士也是欲言又止,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還是可惜……


    “誒……”唉聲歎氣的人很多,高大巧手邊壓了好多的財物,都是壓一生和尚的,一生和尚贏了就是他的,但是一生和尚已經


    盤膝而坐,他也不知道要不要給他,他突然聽到了身邊一個很重的歎息聲。


    歎息的聲音為何能夠這麽重?


    就如同高大巧的心頭猛地一下重錘,讓高大巧也跟著想要歎氣,實在是太過悲傷。


    “我數百年大計,都差點讓一個人大亂,他的修為算什麽?會那長生仙人的長生功又算什麽?”這人說的話還是很輕聲,高大巧卻感覺是有人在耳邊擂鼓,讓他頭腦已經失去了思索的能力,而是耳朵滲血,頭部重創。


    偏偏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實在是太過無聊了,所以想要說兩句話,自己說話太過沒意思,所以我說給你聽,你不算太笨,所以你配聽我說話。”這個人說出這話的時候,有著無比的自信,似乎整個崖關都沒有幾個人配聽他說話。


    高大巧不想聽,可是他不得不聽,身邊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異狀,他耳邊的血液虛化,逐漸消失,不像是存在過。


    但是耳朵還有腦袋的疼痛感不斷的在提醒高大巧,有一個人曾經和自己說過話。


    “那我就和你說說接下來整個四方界的形勢,你若是能夠記住大半,之後返虛可期。”這說話的人自然是穿著袍子的天下大勢中人,“血海”。


    他其貌不揚,看起來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是說出來的話,平靜之中帶著一種宛如曆史時光的力量,就好像他說出來的話已經是事實,必定會實現一般:“此時此刻,潘正卿已經黔驢技窮,他所有的布置其實都被妖祖知道,所有力量都用來布置這個大陣,若是唐謙和他的小朋友不去調整,其實妖祖也有辦法一口氣把整個大陣破壞掉,然後中州崖關都會任人宰割。”


    畢竟發展到那個時候,就必定是一場死戰,不會有任何回轉的餘地,兩敗俱傷然後兩州開戰,唐謙的插手卻讓所有事情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


    “妖祖還是占據主動,畢竟他知道的事情不代表他要表現出來,所以潘正卿還是不占理,妖祖完全可以占據主動,但是據我了解……你知道如果你足夠了解一個人,就能知道他在遇到什麽時候會進行什麽樣的反應……你知道吧?”


    當血海提問的時候,高大巧似乎感覺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看著自己,等待自己一個答案。


    這讓高大巧汗流浹背,臉色慘白,壓力太大,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打架,說話帶著顫音:“知道。”


    剛一說完,整個世界的壓力都消失不見了。


    “嗯,所以我猜他會選擇一個讓月葉州占據主動權的遊戲方式。”高大巧勉力抬頭,他雖然無比的難受,甚至是備受煎熬,但是他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大道,是一個


    機會,他看向了妖祖那邊,潘正卿的臉他也能看到,潘正卿嘴唇微動,他這種程度的修士其實已經不需要動嘴唇傳音了,隻有一種可能,他情緒無比的激動。


    激動到難以控製自己的法力。


    “玩嘛,天地之大,都是一場遊戲,修士修行是遊戲,人活著也是遊戲,一天要賣多少個包子,要花幾個銅板去對花樓的姑娘吹一吹口哨,其實都是在完成‘活下去這個遊戲’,而有的人能力強了,就會玩更多的,更大的,更有趣的東西,比如此時此刻,妖祖最聰明的一種玩法,大概就是逼人去月葉州,到了那邊,才真正的好玩。”


    高大巧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湧出來了一股力量,直問道:“中州修士怎麽可能去月葉州,隻是放棄地利,如果這樣,根本不可能打起來。”


    這個時候胡夫人突然歎氣,她從人群之中走出,周圍人自然而然的被一股力量分開,中州修士無比驚訝,自己身邊竟然一直站著一個天命境大成——這種境界現在這麽不值錢了嗎。


    胡夫人直接走向了月葉州方向,看向了那比自己大無數倍的巨大狐狸:“是有些日子沒見了。”


    那狐狸也明白此時此刻胡夫人的出現是因為什麽。


    八尾狐狸,天下八隻,一隻胡小言落入了天塹崖,然後另外的七隻此處有兩隻。


    “是有些日子沒見了。”狐狸眼中有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情,畢竟她們其實都是一隻狐狸。


    “所以說見見麵,聊聊天,然後成一返虛豈不快哉?”胡夫人平時頭發都盤起來,她輕解釵子,將一頭烏黑頭發入瀑布般甩下,然後隨手拿出一件衣袍,披在身上,剛剛她還是個麵目帶著幾分嫵媚的婦人,此刻再回頭,已經宛如君臨天下的女皇帝,眼眉中明明沒有媚態,卻有著絕色。


    更重要的是她口中說出的話,宛如是說我們吃吃茶,嘮嘮家常,然後可以突破修士最難的一道瓶頸吧。


    “最聰明的辦法就是讓八尾狐狸在月葉州突破,這種事情就是要反過來的,中州修士要阻止的事情,妖祖隻需要順水推舟完成就是了。”


    中州是潘正卿打造的堡壘,月葉州整個都是妖祖的花園。


    中州修士若是前往,要耗費更大的氣力,損失更大,所以最後兩邊不對等的情況反而能夠平衡回來。


    若是按照原來看,中州勢大。


    妖祖很難在中州隨意動手,畢竟這裏有著好幾位返虛境,趕來很快,所以按照原有的情況,就是返虛之下修士拚個你死我活。


    現在又變的不好說了,不好說就是血海最希望的情況。


    而推動這一切的,或許正是唐謙的縱


    身一躍。


    胡夫人在四方界的朋友不多,唐謙算是一個,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個。


    畢竟她隻是一個生意人,不會有什麽朋友。


    胡夫人很認真的看著大概是本體的巨大八尾狐狸,然後歎息:“你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


    這個問題正好胡小言也在問唐謙。


    八尾狐狸的答案是:“或許。”


    唐謙則是認真的看著胡小言,然後說道:“你怕不是蠢瘋了。”胡小言被說得一愣,唐謙已經按住了她的腦袋,看著她:“你來到這世上自然是太好了的事情,你們一分為八,然後我才能夠遇到你,然後才能夠被北冥老道士和你一起帶出那片小到不能再小的天地,見識見識這大千世界。”


    唐謙的話語很輕,卻有著一股力量,這完全不是血海的那種宛如天地至理的力量,卻同樣強大。


    “不管對旁人你如何,你也不用對不起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多人都因為你的存在,人生變得更加精彩。”


    胡小言被按著頭,雖然身邊越來越冷,意識也出現了模糊,可是還是很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舒服的被唐謙摸著腦袋:“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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