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算計,是陽謀。


    如今鍾天師已經進退兩難,如果不發一言,那些各個宗門的長輩就會直接祭出法寶,動用法術。


    現在鍾天師甚至沒有機會說什麽。


    太吵嚷了。


    如果北冥道人他們用法力直接禁錮這些宗門的宗主長老,反而會起到反效果,讓這個修士聯軍在此瓦解。


    北冥道人已經想到了這種最糟糕的可能。


    鍾天師卻已經開口,他之說了一個字:“靜!”


    天地為之清靜。


    所有修士都把不由自主的閉上了嘴巴,一言不發,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他們的嘴巴比他們的頭腦更加迅速的遵從了鍾天師的話語。


    然後就連他們的頭腦都一同安靜了下來。


    鍾天師的嘴巴又閉上了,他似乎在思索,看著這些不得不閉嘴的修士,甚至有幾個修為深厚的宗主臉紅脖子粗,就要硬用法力衝破鍾天師的微言大義。


    鍾天師卻猛地躬身。


    他的微言大義持續效果並沒有多久,現在眼前這些修士都可以說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因為作為整個四方界修為最高的一人,太乙山鍾天師,向著他們鞠躬了。


    然後鍾天師站直身子,就如同一顆筆挺的古鬆,開口說道:“我隻是希望諸位想一想,這並不是第七門。”他這一次並沒有用微言大義,而是正常的說道:“這裏隻是第二門,我們拖得越久,中州就越有可能生靈塗炭,月葉州沒有錯,我們也不是對,可是此時此刻我們都是為了自己所在的一方淨土而戰。”


    “修士修行有諸多牽掛,師徒,親人,法寶,法訣,可是此時此刻,鍾某隻能想一想中州,我們來此不是為了滅妖,不是為了平月,更不是為了徒增殺戮,大義並非如此,大義乃是以小殺止大殺,兩州傾軋,我們隻能希望人族昌盛。”鍾天師一聲長歎:“鍾某剛剛那一躬,是請諸位,盡可能的活下去,你們的確是各自宗門的希望,所以為了防止我們提前結束兩州大戰的打算破滅,請諸位盡可能的活下去!因為你們活著,才能夠繼續很好的保護中州,此時此刻,則是由鍾某,先去戰場。”


    “諸位,該上路了。”鍾天師轉身,北冥道人他們跟上。


    紀古單膝跪地,伸出他僅剩的一隻手放在地上:“諸位門派長老,宗門宗主,如果不想要去看一看第二門月葉州和修士的最後一戰,就在此祝我一臂之力。”


    一道陣法從他的手中蔓延出現,陣紋銘刻在地上,紀古接著說道:“我會把這裏的瘟疫之力和付戾盡可能隔開,而諸位若是有時間和鍾天師生氣,不如幫助我把醫館之外的各派修士搬進來,或者幫我提供法力,支撐陣法運轉。”


    付戾早已等候多時。


    他一點都不著急,更不會做出什麽高聲叫喊,法力叫陣的蠢事,公輸城內不聲不響越久,就說明自己這第二門守得越穩。


    因為公輸城早就亂了,隻不過自己的安靜會讓公輸城亂的更加徹底一點。


    時間多得很。


    因為是北冥道人來得更加著急。


    三座土台,幾顆歪樹,還有樹上幾隻烏鴉。


    除此之外,月葉州這邊依然隻有三人,天星,黑霧中的付戾,以及一個和之前那本相河豚,已然死亡的女子同樣身形,同樣身材凸凹,同樣蒙著麵。


    幾乎和那天一模一樣。


    可是北冥道人身後,跟著整整四人。


    著急的人,從來都不是付戾。


    付戾依然是一句嘴尋常的問候:“見過北冥前輩,今日比鬥,請你先選一人。”這句話說完付戾略微沉思,說道:“似乎之前第一場是我們先上的人,那今天也是如此。”


    他揮了揮手,那個蒙著臉的女子走了上去。


    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如果是此人……”北冥道人突然發現,如果是這個女子上場,那麽一切打算就都亂了。


    本相河豚的女子死士,沒想到月葉州竟然不止一個。


    正常來說,此刻讓一個返虛上場,最是保準,可是沒人知道讓返虛上場之後,這女子當得到了半刻返虛,能夠造成多大殺傷。


    因為她是死士,一聲的作用隻為了那一擊,一擊出,一往無前,她是天命,她就可以殺天命,若是以返虛法力激發那神通,是不是能殺返虛?


    沒人知道。


    所以沒有辦法去賭。


    可是反過來,如果是一生和尚去呢?


    一生和尚擋不擋得住?


    北冥道人精通推演,卻還是沒法預測這件事,因為之前見過上一隻河豚妖怪的威力後,北冥道人真的說不準,如果一生和尚剛剛上場就直接使用金身法相,然後再用達摩咒加固法相穩固,外麵再用他剛剛領悟的僧衣法術,能否抵擋?


    還是未知。


    未知就是要試一試,一生和尚看得比北冥道人更加透徹,他是天命,所以冒險的事情應該由他來,四個返虛一個都折損不得,對付這種不要命的敵人更是如此。


    返虛的作用遠比自己大,所以他這一步就要邁出。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木城之上,妖祖已經多日不見人。


    化龍站在一處窗邊,俯瞰那三座土台。


    “一生和尚今日過後便不足為慮,河豚與毒河豚還不一樣,所以返虛之下,必定會死。”


    “且慢。”一個聲音道,而且他的手比他的聲音更先一步按住了一生和尚肩膀。


    是唐謙,唐謙的到來似乎就宛如一陣風,等他已經站定,他身後那道墨跡路線才緩緩的顯現。


    從公輸城城頭直跨到這三座土台。


    一身百衲衣,腰間藏劍鞘,手中已經悠悠然的提著破劍。


    他的另一隻手還是沒有從一生和尚的肩膀上離開,似乎生怕他一躍而上,到那土台。


    “哦?閣下是?”付戾很感興趣的看著唐謙,身法,法力凝實程度,似乎都已經臨近返虛,中州還有這等人物?而且他站在那裏,似乎天地之中已經沒有了他的存在。


    唐謙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


    付戾心道,這樣的人最可怕。


    付戾隻好問道:“一生大師是什麽意思?”


    一生和尚道:“小僧不敢妄稱大師,我朋友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唐謙說道:“那他朋友的意思就是他放棄了這一場。”


    北冥道人低聲說道:“唐謙!”


    這一場放棄,就意味著他們必須麵對不想麵對的天星。


    雖然付戾是主將,可是現在看來,完全不知道底細的天星更為棘手。


    唐謙還不忘記重複道:“他朋友的意思的的確確就是放棄第一場,然後是不是兩邊輪流派人,第二場我來。”唐謙的劍早就已經出鞘。


    而他的手已經放開了一生和尚,三座土台輪轉,等到停止,他的人也在土台之上。


    “唐謙!”北冥道人又說道。


    就連付戾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人是唐謙,這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決定很快,付戾計算過整個修士聯軍所有修士來比鬥的可能性,還有一整套應對的措施,萬萬沒想到唐謙——他甚至算到了白衣。


    “所以說你到底敢不敢來啊?”唐謙雙目似乎沒有定點,並不是在看付戾或者是天星,卻是在看著木城:“我可以告訴你,白衣和我是同一人,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更強,但是現在他還在公輸城呢,我大意了,所以要來試試嗎?”唐謙這時候才把目光看向了付戾:“主將?或者說,一隻蝙蝠妖怪?”


    付戾的神通,那吸血重生的能耐被看到,所以對於他的本相推測很是準確,甚至他常年隱藏在黑霧中,發而是對他本相的不隱藏。


    唐謙的激將明顯,但是有效。


    付戾從黑霧中露出麵容:“可笑,你卻想錯了,我真正需要的是和鍾天師對敵,用那半刻返虛,成就我的大道,所以——”


    天星已經跳上了台子,天星麵甲之下傳來笑聲:“所以我來對付你,大名鼎鼎的唐謙。”


    唐謙卻說道:“我真正需要的也是如此,鍾天師,你雖然不能親手報仇,可是我會讓你能夠下場一戰的。”


    鍾天師說道:“多謝。”


    天星奇怪道:“你肯定你能贏?”


    唐謙笑道:“不然我為何要先走上來?”


    唐謙轉頭看了看,場外的人似乎對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有反


    應,他們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一場不存在唐謙記憶中的戰鬥。


    唐謙道:“所以你大概是那種很複雜很麻煩的神通吧,甚至是可以改變現存事像的那種?”唐謙的劍在手,卻站在原地不動。天星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唐謙的劍已經擋在了他的鐵爪之前,火星四濺。


    “正是如此,告訴你的話我們才對等。”天星說道:“我可以隨便更改我的記憶,我還可以隨便進入我將要記憶的可能之中,而我記住的東西就會變成真實——比如我忘記了自己的雙手被你擋住了這件事——”


    唐謙劍前的天星突然不見,而那雙鐵爪已經插入到了唐謙的胸膛,鮮血四濺,如點點梅花,唐謙的手已經握住了天星的爪子,而他的劍已經橫揮——


    天星又一次消失不見,出現在了不遠處。


    唐謙的眼神有些呆滯。


    天星歎氣:“所謂大名鼎鼎也不過如此,你會比衛澤多活一會嗎?反應還不如他吧——隻希望你的身子骨硬朗一些——”


    “哦……所以你可以讓任何人看到你記憶中的任何一段事情,還可以同時經曆其餘時間在我身上的各種可能,這就同時包含了幻象法術,領域法術和接近天地大道的神通法術。”唐謙的聲音突然響起,那濺落的鮮血真的變成了梅花,那手捂懷中胸口的唐謙也化成了墨汁,落在了地上。


    另一個唐謙身上一灘灘墨汁滑落,上麵畫的卻是身後的眾人,是周圍土台,是公輸城。


    唐謙這身體似乎和景象融為一體,那些筆墨形成的人物還是動著的。


    “怎麽?眼神如此嚇人,沒見過人畫畫?”唐謙笑道:“還是說,你也沒有記下我能夠畫畫這件事?”


    (本章完)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劍畫天》,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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