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


    紛飛的是桃花。


    曾幾何時,月葉州的天空也是無比純淨的。


    玉虎不禁如此想到,他的身體也並沒有如今這般醜陋,雖然少年模樣,卻也玉樹臨風。


    所謂玉虎,或許和人族“玉樹臨風”這個詞有很大關係。


    曾經有一個時候的月葉州並沒有妖祖那不斷膨脹的野心,也沒有那個叫做血海的可怕人族的算計和謀劃——曾經是如此的美好。


    “哈!”又是我贏了!玉虎突然感覺頭上劇痛,他的頭部被一根木棍恨恨的敲中,他才回過神來,眼前的確不是盧不為一刀斬出的鮮血,而是桃花。


    眼前人也不是殺氣絲毫沒有掩蓋,隻是看上一眼就會感到可怖的盧不為,而是一個看起來很是討喜的女孩子,她穿著非常破爛的獸皮衣服,卻看起來是如此的清麗脫俗。


    玉虎身上的衣服也並不是如何的華貴,終究是好上一些。


    兩個宗族並不是很強大的小妖怪,剛剛學會化形而已。


    “哈,你怎麽一個男孩子,還打不贏我?”眼前女孩已經打中玉虎,便把木棍一扔,坐在了一顆巨大的桃樹下,伸展了一下纖瘦柔弱的身體,她手中的木棍三尺多長,和那兵刃“劍”的長度很是相似,這都是小妖怪之間的玩鬧,他們其實還嚐試過很多不同樣式的,可以用木棍“假裝”出來的兵器,相互比鬥,玉虎從未贏過。


    他此時的名字也不叫玉虎,他甚至沒有名字,因為他還未成年,宗族並未給他名字。


    但是眼前的女孩子卻有名字,是她自己起的。


    胡言。


    她經常開玩笑,自己隻是一隻狐狸,聽說狐狸都是擅長法術的,還有媚術,聽說專門就是用來誘惑男人的——這種說法在人族之間很是常見,可是在月葉州竟然是一種定論。


    胡言的名字就是自己有名字這件事,本就是胡言亂語。


    因為身體柔弱,強者很少,所以狐族基本都是一些強大妖怪的附庸。


    強者生存,弱者就要接受統治,在人族之間畫本裏麵的狐美人的佳話永遠都是佳話,那些所謂狐狸狡猾,聰慧的說法在曾經的月葉州,並不成立。


    “若,若是比拚本相,我定然不會輸!”少年的,還沒有玉虎名字的玉虎紅著臉,有些惱羞成怒,不禁如此說道。


    胡言聽到這話突然低下了頭,她和這少年的比鬥,說到底隻不過是“玩鬧”,這少年雖然會輸給自己,隻是自己聰慧一點,對於這些小小木棍的理解更加的透徹,若是比拚本相,自己必輸無疑——自己的宗族不過是依附於這少年的祖父的小小附庸,其祖父是一隻等同於修士金丹修為的老虎妖怪,結出妖丹,在附近千裏,都是最強大的存在。


    而當胡言剛


    剛學會說話,剛剛化形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一個詞,自己,要做這少年的“媳婦”,或者說“夫人”,後來才知道,自己的理解有些偏差,這位是虎族的公子爺,自己隻能做“妾”。


    可是具體“妾”又是什麽?她不知道。


    胡言的心思很是簡單,她隻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名字:“是了,你終究是比我厲害很多的,所以我才要嫁給你,後來母親告訴我,她和父親的關係便是通過‘嫁’來成立的,母親也似乎也不是因為想要嫁給父親所以嫁給父親的。”說到這裏,她的眼圈有些紅。


    也不是,就是說她胡言同樣不想要嫁給玉虎。


    玉虎突然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冒犯,臉漲得更紅,似乎是生氣,或許是羞惱:“莫非嫁了我,便是什麽不得了的壞事?”他胸中感覺到一股不可思議的怒氣,讓他身上虎紋略微顯現,一種可怕的壓迫感壓住了胡言,胡言卻還是在哭,他便舉起手中棍子。


    此時他們不是玩伴,玉虎是公子,是主人。


    胡言卻隻是輕聲道:“我隻是希望自己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因為他人要我嫁你才嫁你,而是因為我喜歡嫁給你才要嫁你。”


    玉虎愣住,不管是少年的玉虎,還是已經回過頭再次看到這段幾乎被他遺忘的回憶的成年玉虎都已經愣住,少年玉虎隻是感覺似乎自己不應該打下去,好像是自己有什麽地方做錯了,而已經和胡言相識千年,如今已經變成了醜駝子的玉虎突然感覺自己有些事情做錯了,錯得很離譜。


    年少的玉虎已經放下手中木棍,遞到了胡言手中,然後問道:“要不要再比試一場?”


    胡言接過木棍,突然破涕為笑,啪的又一次記打中玉虎腦袋,然後說道:“看來是我又贏了一次。”


    巧笑嫣兮,在桃花下,胡言這純淨的笑容竟然讓玉虎看得有些癡了。


    少年與如今的玉虎,都在發呆。


    胡言已經多少年沒有如此笑過了。不管是胡夫人,胡小言,亦或是胡思,似乎都已經數百年沒有如此笑過。


    不過似乎是少年人思緒更加活絡一些?少年玉虎無奈的摸了摸腦袋:“我又有哪次贏過你?”


    兩人修行一樣的妖法,明明妖法更加適合虎族,身為狐狸的胡言其實修行更快,隻不過這件事旁人不知。


    她不說,他知道,也不說。


    胡言也把自己扔到一邊的木棍遞給了眼前少年人:“狐族身子孱弱,若是我能學會兵刃,招式,說不定我就不輸旁人!”


    不輸旁人到底是為了做什麽,若是曾經問胡言,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若是現在問胡言,她隻會笑笑,並不回答。


    因為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飛翔多久,似乎自己一直隻


    是一隻籠中鳥雀。


    胡夫人看著月葉州的天空,倒是沒有曾經那麽討喜了。


    一切的轉變是從玉虎即將成年的時候開始的。


    成年就意味著要將胡言正式的變為自己的妻子,而恰好在那天,玉虎所在的宗族之中來了一位怪人。


    這人到來之後,整個宗族的族老都出來相迎,玉虎遠遠看到,來的妖怪是一副胡子很長的中年男子的模樣,族中那些他都需要仰望的長輩見到此人納頭便拜,他便知道,自己見到了更加廣闊的天空。


    而第二天他的成年禮和大婚都變得無關緊要。


    甚至連大婚都沒有了,因為這個男子帶走了胡言,說是“修行之良才美玉,月葉之大道中興。”


    如此評價,不隻是玉虎從未聽說過,而且他知道,能說出此話的人,絕非尋常之輩。


    當時的胡言卻有些不舍得她生活許久的地方,拉著那中年男子的衣服,然後說道:“能,給他起個名字嗎?”


    玉虎也不懂,為何讓眼前男人賜名是讓周遭族老都無比驚喜,甚至是感激涕零的一件事,可是他隻是用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盯著玉虎,視線卻沒有停留,隻是歎了口氣:“若是在你們這裏,自然修行一路無阻,到達一個你們感覺‘足夠’的境界,金丹無礙,可是若是想要到達修士的元嬰修為,已經難上加難,可是這孩子經脈阻斷,若是再想向上攀登,便是忤逆天道,是不可能的,終生或許隻能窺探大道起始……”中年人閉口不言,因為一旁的胡言已經在拉扯中年人的衣服。


    可是玉虎身邊的各位長輩喜出望外,因為不說那什麽勞什子元嬰是什麽,金丹就是自家老祖的境界,這已經是極高的成就,元嬰到底有多厲害,並不在他們的考量範圍內,因為自家老祖都沒有到達,這小子能和老祖一樣便好了。


    意思是不要再說,中年人摸了摸胡言的頭,然後才繼續道:“我便賜你一個名字,其中有我的法力,能讓你修行無阻,你是虎族,名中便有一個虎字好了……”


    中年人說著話,一股玄妙的大道之音就已經降臨在玉虎身上,這感覺很是強烈,玉虎能夠感覺到自己之後的修行之路無比通暢,卻又能明確的感覺到,似乎如果聽了這大道之音,或許此生都隻能是金丹妖怪,金丹妖怪在他這裏是大妖,在中年人眼中卻不是什麽,玉虎所想不是中年人。


    是胡言。


    是不是在胡言眼中,金丹也已經變得很小,小到自己以後永遠都不會用木棍打贏胡言了?


    這件事很重要,所以他鼓起勇氣,似乎用盡了身上的全部氣力:“這位……這位大人!”他也不知道如何稱呼眼前中年人,隻是大聲叫道:“一


    個虎字已經足矣了,到底叫什麽,還要加什麽字,還是我自己定好了!”


    中年人今天已經數次沒有按照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行事了。


    玉虎一瞬間感受到了無比可怕的壓迫,全部來自那中年人,中年人就如同是天,就連老祖都無法有如此可怕的壓迫感,這壓迫隻是一瞬間,然後就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完全消失不見。


    玉虎一口血噴出,隻感覺髒腑無比的疼痛。


    然後那中年人則是突然哈哈大笑:“你現在連到達金丹都有些難了,可是你總歸是被我賜字的妖怪,到底能否再次見到我?就看你到底能夠到達一個什麽程度了。”


    “而你心心念念的女子,似乎已經早就超脫了你們能夠認知的境界,她自己有名字,叫胡言,我很喜歡。”中年人的歡喜,可以輕易的影響周圍的靈氣,甚至是天象,天地晴朗,微風吹拂,很是舒服。


    周圍族老還有自己的老祖都無比崇拜,這便是強者,這便是更高的境界。


    可是玉虎卻沒有注意到這些。


    “胡言從此以後便是天高路遠,自由翱翔了。”中年人說著話,已經牽住了小胡言的手,雖然胡言不住回頭看向玉虎,卻還是被中年人拉走了。


    中年人,被人稱為妖祖,千年之後,把胡言抓住,然後強迫胡言和人結親的,也是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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