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天色尚黯淡,天幕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邊界,怪鳥孤嗥,野獸低鳴,一副混沌未開的模樣。


    謝清辭腳下生風,若幽靈般在路上輕盈飄過,留下一串串殘影。


    “颯”


    魔霧森依舊是初見時那般霧靄沉沉、灰暗無垠的模樣,在一棵巨大的樹下,有兩個人在默默矗立著。


    “墨聞師兄,你來了。”


    謝清辭加快了腳步,待走近時,就發現墨聞真人和鍾鳴兩人站在樹下,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謝清辭停下腳步,有些詫異地看著鍾鳴:“你怎麽在這裏?”


    鍾鳴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哥讓我來的。”


    你哥是……謝清辭有些好奇,不由自主把眼神轉向一旁的墨聞真人,恍然大悟。


    鍾穀,鍾鳴……


    原來他們是兄弟。


    “謝師妹,這一年裏,你會和鍾鳴一起在此接受訓練。”


    墨聞真人穿著一身紅色勁裝,緊身衣勾勒出偉岸的身軀,顯得幾分冷峻。


    他看著她,聲音低沉,表情嚴肅:“訓練是封閉式的,我已經申請把魔霧森這一塊地方給封了,這一年沒有人會來打擾。既然師父將你托付與我,我必然不會隨意了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謝清辭點點頭,表示自己省得。


    “這是我的胞弟,鍾鳴,看樣子你們認識,那就更好了。他是我特意找來的陪練,你們會一起訓練,經常會有對練戰鬥的機會,彼此之間最好熟悉些。”


    鍾鳴死魚眼看著她,表情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冷漠。謝清辭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上次的帳她可還記在小本本上呢!


    見他們相處氣氛還算是“友好”,墨聞真人陰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


    墨聞真人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兩個盒子。謝清辭打開盒子,發現裏麵是兩對銀光閃閃的手環和腳環。


    “這是……”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墨聞真人。


    “這是特製的玄重環,可以壓製你們的魔氣,有一定的滯靈和增重作用。從現在開始,你們每時每刻都要戴著,不可摘下。你們現在就戴上吧。”


    謝清辭拿出手環和腳環戴上,陡然產生的壓力讓她呼吸一窒,她頓時感覺自己體內流轉魔氣滯澀起來,效率如龜速。


    她試著動了動手腳,發現很是艱難。綁上了鐵環,她的手腳宛若綁上兩塊巨石,別說跑了,連走路都慢吞吞的很是不易。


    一旁鍾鳴也比她好不到哪去,額頭隱隱有冷汗冒出,麵色隱隱有些蒼白,看上去很是不適應。


    他是法修,雖然修為比她高,但身體素質或許還比不上她這個戰鬥係武修。


    墨聞真人皺眉,看著他們的樣子,搖了搖頭:“你們身體素質太差,肉身力量太差,太弱了。連這個都適應不來,怎麽使用武器?你們現在,繞著這塊地方跑,一直跑到午時。”


    謝清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手指動了動,默默算了算到午時的距離。


    八個時辰……


    謝清辭歎了口氣,認命地開始邁腿跑步。


    腳下沉重異常,體內魔氣阻塞,與其說是跑,不如說她是在走,不過比一般的走還要吃力得多。


    鍾沉悶著臉跟在她身後一聲不吭的。相較於她,他似乎更加疲倦和吃力。


    她有過泡藥經曆,經曆過一番徹底的易經洗髓,身體強度早已經不是一般練氣修士可比的,堪比體修。


    謝清辭雖然覺得肌肉有些疲軟,但覺得還過得去,還算得上輕鬆。一路上看的都是一樣的風景,謝清辭早就看得無聊。有心想打發一下時間,她轉頭看向鍾鳴,有些好奇地問:


    “墨聞師兄是你親哥哥?”


    鍾鳴喘了兩口氣,語氣悶悶的。


    “……嗯。”


    謝清辭想起曾經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墨聞師兄是不是讓你私底下照顧我?所以你邀請我去魔霧森捕捉風螣蛇,還偷偷提醒我,連黑水潭的東西也不和我搶了,不是因為你好心有原則,而是因為你哥哥的囑咐?”


    “……嗯。”


    謝清辭恍然大悟。她就說,她和鍾鳴不熟,八竿子打不到一快的關係,鍾鳴這種冷心冷肺的冰山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找她做任務,果然是有內幕。


    “那我還得謝謝你。”謝清辭喘了口氣,朝著鍾鳴微微笑了笑。


    鍾鳴沉默良久。


    “你,很不錯。”


    鍾鳴突然抬頭看著她,平日冷漠的臉上有了波動,眼神裏是熊熊燃燒的戰意。


    他說:“雖然你現在挺弱的,但你有資格做我的對手。”


    謝清辭:“……”


    鍾鳴的表情很是嚴肅,態度誠懇認真,讓人百分之百相信他說的絕對是真心話。


    謝清辭露出標準的八顆牙微笑,盯著鍾鳴,一字一句地說:“老娘謝!謝!你!的!讚!賞!啊!”


    謝清辭臉黑黑的,一咬牙,腳下立刻加快了速度,卯足了勁要遠離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冰山。


    鍾鳴見她加速,心中的勝負欲被激起,也跟著加速。


    兩人就這樣拚了命地往前衝,很有競爭意識地你追我趕,跑步速度在不知不覺中快了一倍。


    一旁圍觀的墨聞真人冷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


    果然,把兩個好鬥的人放在一起修煉,效率會高很多。


    ---


    午時。


    謝清辭癱在草坪上,拖著手環和腳環連續跑了八個時辰,她全身酸軟得不行,有氣進沒氣出。


    都怪鍾鳴,非要和她比,本來她的底子好,不會這樣疲累的,那個瘋子拚著一口氣還要和她爭,真是不要命了。她現在已經累的不行了……


    鍾鳴也遠遠地癱在草坪上,目光渙散,臉色慘白如紙。


    墨聞真人走過來,看到他們癱在草坪上生無可戀的模樣,臉色不太好看。


    他很直接粗暴地扳開他們的嘴,很粗魯地往他們嘴上塞了幾顆靈藥。


    “唔……”


    口中靈藥像柔軟的冰雪一樣,入口即化,還帶著草藥的清香。謝清辭瞬間就覺得身上的酸軟感漸漸緩和,好受了很多。


    “你們做得不錯,這是獎勵。”


    謝清辭有些驚喜,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墨聞真人。


    墨聞真人依舊是一副凶凶的模樣,很嚴肅地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


    “以後的每次訓練,都沒有獎勵。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謝清辭一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幹嘛要說出來,這下連幻想的機會都沒了。


    “以後的訓練,雖然沒有獎勵,但是會有懲罰。”


    謝清辭一驚,眼神立刻認真起來,鍾鳴也默默挺直了腰杆。


    “你們兩個的訓練項目是一樣的,一同訓練,但彼此之間總有高下之分。所以每次訓練,表現差的會有懲罰。每周會有一次實戰,由你們兩個比試,我會把你們的修為壓製成相同的境界,輸了的,也會有懲罰。”


    謝清辭看向不遠處的鍾鳴,正巧鍾鳴也看向她,兩人眼神對視,火星四濺,火藥味十足。


    “從待會開始,表現不好的人要去負責挑水。”


    墨聞真人還是那一副冷厲的表情,隻是語氣帶著一點戲謔。


    “休息一會再繼續吧。你們現在還不能適應這個鐵環,你們待會再繼續跑到酉時。”


    謝清辭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鍾鳴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比這個他明顯不如謝清辭。


    她看到鍾鳴黑沉的臉色,突然明白了什麽,心中由煩轉喜。


    比這個,鍾鳴這小子可比不過她,那她豈不是可以“公報私仇”了?


    ---


    跑了一天的步,謝清辭感覺渾身酸痛,像一條鹹魚癱在床上。


    胳膊酸的直不起來,明天可怎麽繼續生活,還要贏過鍾鳴那個好鬥狂。


    她非常嚴肅地想著這個問題,突然想起儲物袋裏還有靈藥。


    她眼神一亮,墨聞真人沒有收他們的儲物袋啊,她自己帶著療傷的靈液和靈藥的。


    拿出一個木桶,她在熱水裏放下一瓶綠色的溫養液,把自己全身浸泡在熱水裏。


    熱氣蒸騰,霧氣氤氳,謝清辭躺在木桶裏,溫養液默默滋養著她身體的經脈,身上的酸痛感漸漸淡了下去,她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呼……真舒服,看來還得靠自己的靈藥。”


    而另外一邊的鍾鳴,也默默拿出了藥膏塗在酸軟的肌膚上。


    他的表情黑黑的,默默扛起兩桶水……


    ---


    一連一整周,他們兩個都在跑步。


    從一開始的步履緩慢,到後來的速度與平時走路大致相似,謝清辭漸漸適應了戴著手環和腳環的日子,越發的自然了。肌肉力量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強了。


    這一周裏,謝清辭可謂是占盡了優勢。她的肉身力量本身就底子好,這種訓練肉身力量的比賽她不會輸給鍾鳴,鍾鳴一連被罰加跑和挑水,可謂是吃盡了苦頭。


    這一天,是第一次小比。


    “第一次小比,檢驗你們實力的時候到了。”


    墨聞真人麵無表情,語氣嚴肅:“你們的境界已經都被我壓製到練氣五層,境界不再是一種借口,也不再是什麽優勢。竭盡全力,輸的人就是實力問題。點到為止,決不能傷及性命。”


    謝清辭拿出堯木槍,鍾鳴拿出寂滅權杖,戰意熊熊。


    “來,在此一戰!”


    謝清辭一揮堯木槍,大喝:


    “一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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