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華國的裴先生來看您了……”3sk.


    勞倫先生閉著眼躺在床上,並不是在休息,但他現在大多數時間都處於半昏迷狀態。


    隻有老朋友來訪時才會清醒一些。


    貝爾特隔著被子,輕拍了拍自己父親,“父親,父親。”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貝爾特還真得不是,連護工閑聊時都誇貝爾特先生是難得的大孝子。


    叫到第三聲時,勞倫先生緊閉著的眼皮動了動,幾秒鍾後,他睜開眼,眼皮層層疊疊,是標準的歐式深邃眼,跟貝爾特很像,是指他眼睛渾濁,眼珠顏色偏淺。


    “你說誰來了?”他在問的同時,眼睛就往他床前找,看到裴玄時,神情裏就有了光彩,等再看到裴玄身旁的沈夕夕,幾乎是幾秒就認出來了,“是你讓我畫的那個小姑娘!”


    他挺激動的,見到他們來顯然很開心。


    他朝裴玄伸手,裴玄摘了手套扶他坐起來。


    貝爾特見狀也沒多打擾,將手裏的保溫杯放在桌子上,“父親,你們先聊,給您買的營養湯您記得喝,一會兒還要吃藥。”


    勞倫先生沒看他,也沒回答,隻拉著裴玄的手跟他寒暄,“來m國是出差?不對不對,出差不會帶著太太……”


    沈夕夕看一眼貝爾特,以為勞倫先生是因為朋友來看望他太興奮,沒聽到兒子說的話。


    貝爾特跟她對視,尷尬笑笑,朝那兩名護工使眼色,三人一同離開病房。


    裴玄微勾了下唇,“如果可以,出差我也想帶著太太,不過這趟來是有些別的事。”


    沈夕夕臉皮薄,在病床下踢他一腳。


    裴玄回看她,“我說的是實話。”


    勞倫先生看在眼裏,笑得樂不可支,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水杯,沈夕夕遞給他。


    半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沈夕夕一開始見到勞倫先生還挺拘謹,但很快就沒有了,勞倫先生畫過她,就像她看到勞倫先生會覺得親切一樣,勞倫先生對她也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關係很快拉近。


    勞倫先生比沈夕夕想的要樂觀,提到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多是開玩笑的態度。


    他將涼掉的茶杯放回桌子上,護工進來換茶,勞倫先生看一眼陽台那邊的畫架,笑著說,“也不知道我走以後,還有沒有人能能記得我的那些畫。”


    “當然會的,”裴玄禮貌對答。


    沈夕夕一下子就想起前世勞倫先生走後,立刻翻了不止千倍價格的那些畫作。


    不過既然勞倫先生這樣和藹,她覺得自己此刻如果提出要給他把脈應該也不會太失禮。


    因為通過剛剛的觀察,她覺得勞倫先生嘴唇有些紫,但之前聊到病情時,勞倫先生又說他現在渾身最健康的就是心髒。


    沈夕夕下一秒就要開口,然而就在這時,病房門忽然被再次推開——


    貝爾特帶著醫生進來,勞倫先生到吃藥時間。


    注意到桌子上的保溫桶紋絲沒動,跟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貝爾特忽然激動地走到病床前,“父親,吃藥前胃裏一定要進點東西,您怎麽能不吃呢?”


    勞倫先生當著這麽多人被自己兒子數落,臉上掛不住,也跟著嚴肅起來,“晚吃一會兒有什麽的,當著人家裴先生的麵大呼小叫像什麽樣子!”


    貝爾特沉默著站那兒,醫生見狀幫忙打圓場,“勞倫先生別動怒,您兒子也是太在意您了。”


    “您先吃藥,”裴玄帶沈夕夕起身,“明後天如果有時間會再來看您。”


    剛剛聊了半個多小時,這對勞倫先生現在的身體狀況來說,已經算是堅持時間最長的了。


    勞倫先生意猶未盡地朝他們擺擺手。


    外麵降溫了,m國早晚溫差大,裴玄讓沈夕夕在走廊等他,他先去車庫提車。


    沈夕夕點點頭,他進電梯後,沈夕夕看回病房裏被護工喂著喝營養湯的勞倫先生。


    他嘴唇的紫色……怎麽看都覺得不是很正常。


    不知道明後天有沒有機會再來。


    “夫人跟我父親買過畫?”


    沈夕夕尋聲回頭,才看到貝爾特不知何時站到她身邊的。


    貝爾特似乎也覺得唐突,微笑解釋,“父親正跟我生氣呢,我在裏麵反而讓他心煩。”


    沈夕夕笑了笑,回答他上一個問題,“我先生跟勞倫先生買過畫。”


    貝爾特點點頭,“是這樣。”


    沈夕夕借機向他打聽,“不好意思,剛剛聽您父親說他心髒很好,是這樣嗎?”


    貝爾特不知她為何這樣問,當然更想不到她懂醫術,笑著偏了下頭,“是啊,醫生說父親身體機能裏年紀最輕的就是心髒了,可能跟父親以前習慣晨跑有關吧。”


    沈夕夕摸了摸下巴。


    勞倫先生竟然還有晨跑的習慣,這就更奇怪了。


    貝爾特沒察覺她的神情,視線落向那麵透明玻璃牆,雙手背在身後,“醫生說父親這病純粹是繪畫勞累所致,早些年的油畫材料對身體是有傷害的,而父親天天跟它們泡在一起,父親用生命換來的那些畫作,卻會在他去世後為別人帶來數不盡的財富,這樣公平嗎?”


    沈夕夕頓一下,抬眸看向他。


    這說的……不就是她家嗎?


    額角流下一滴心虛的汗,“這個……”


    而貝爾特似乎隻是自言自語,聽到沈夕夕出聲才稍稍回神。


    他沒看沈夕夕,仍舊是望向病床上的勞倫先生,“夫人別介意,其實我認為沒什麽不公平的,有時候運氣來了,就應該抓住……”


    說完,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地笑。


    或許因為知道沈夕夕他們是從華國來的,這次也隻待幾天,所以他對沈夕夕沒什麽戒備。


    而沈夕夕看著他唇角那抹笑意,不知為何,後背竟發起一身冷汗。


    一臉忠厚老實相的貝爾特,此刻雖然唇角掛著笑,但整個人陰沉冷鷙,勾起的唇角仿佛屠夫的勾子,又像是死神的鐮刀。


    手裏手機響起鈴聲,沈夕夕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而貝爾特也在鈴聲響起的瞬間恢複了臉上表情,看一眼她手裏手機,紳士地點點頭作為告別,推開病房門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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