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劃過兩道燦爛霞光, 帶來驚天動地的巨響。


    水波月塌了,冰雪混著碎石紛紛落下,剩餘的魔物在在燦爛的巨響中消聲滅跡。塵埃散去, 孔慕華收起兩把巨大的五彩斧, 然後理好羅裙, 踏著蓮步, 柔柔弱弱地走進洞窟, 含羞帶怯地對白子皓:“子皓哥哥, 找得我好苦。”


    白子皓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臉色很難看。


    當年,他不懂妖修的事情, 天真地以為這家夥是女孩,雖然說話矯揉了點, 行事造作了些,但是很可愛,性格看起來也不錯。孔慕華不在意他的過去,熱烈追求, 他被撩得動了心,以為自己對女人更有感覺, 直到某天酒醉後, 他羞澀地表白心意,然後被孔慕華哄上了榻, 發現不對勁已經來不及了, 被狠狠折騰了一晚上……


    事後,他隻想祭出寒冰萬裏圖,弄死這隻不要臉的花孔雀。


    他痛定思痛,不想再和男人有這種關係了, 決定離孔慕華遠一點。


    結果,不滅之巔,所有人都見證了天雷滾滾的分手鬧劇,除了神君,其他人都在看熱鬧。


    “子皓哥哥,是我不好,”孔慕華哭得梨花帶雨,拉著他道歉,“我清白的身子都給了你,是想好好和你過日子的,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拋棄我,你上床的時候說過要娶我……不可以反悔的。”


    這隻孔雀沒撒謊,他確實是第一次,確實是清白的身子……


    所以,他連準備工作和這事怎麽做都不知道,就憑直覺和蠻力亂來了。


    白子皓被孔慕華哭得恍惚了很久,習慣性地想遞手帕,說安慰的話。可是,他在床上挪了一下身子,久違的酸痛讓他腦子清醒了過來……好不容易從金鳳山莊裏走了出來,擺脫了雌伏男人身下的命運,怎能再自己跑回去?


    他冷酷地拒絕了孔慕華的無理要求,堅決要分手。


    孔慕華卻是極堅持,他每天都追著白子皓跑,撒嬌賣慘,連哭帶鬧,話本裏所有悲情女主角加起來都沒他癡心,手段百出,追了上千年,白子皓扛不住,終歸讓他得逞了好幾次……


    白子皓每次做完都後悔,狠狠揍這個不要臉的出氣。孔慕華是妖修,外表看著柔弱,實則防禦力極強,根本不在意人類法修的花拳繡腿,但他為了哄喜歡的人高興,裝得慘兮兮,哀求聲不斷,還躺在床上扮演重傷患者,趁白子皓不忍,占他便宜。


    這事不知怎麽被人看到了,出現在修仙界的小報上。


    結果,白仙尊因為毆打“柔弱”的“女”朋友,成了修仙界最冷酷無情的渣男,孔慕華成了為渣男拋棄尊嚴,毫無原則,隨意踐踏真心的“蠢女人”,然後還出版了許多用兩人做原型的話本,每個故事都是渣男賤女,虐戀情深。


    孔慕華把所有話本都買回來了,看得津津有味,還推薦給所有同僚。


    白子皓懷疑這些話本和他的惡趣味有關,可是,沒有證據……


    ……


    孔慕華習慣了他的臉色,假裝看不見黏了過來,攬著胳膊,笑道,“你知道嗎?不滅之巔要有神後了,神君在選擇適合神後的禮物。”他悄悄掃了眼白子皓驚訝的表情,故作感歎,“神君看上的人,定是天下第一美女吧?”


    他故意把“美女”二字拖長了半個音。


    白子皓愣了很久,終於想起藥王仙尊的模樣,感覺孔慕華應該是誤會什麽了,他開口解釋:“神君喜歡的不是美女,是男的,我記得相貌不算很美,但……”


    “你別嫉妒,”孔慕華打斷了他的話,特別有經驗地安慰,“你趕緊對神君死心吧,反正他要娶神後了,多看看我,雖然我沒有神君好看,但我對你癡心一片,天日可鑒……”


    當年,神君把白子皓帶出金鳳山莊,親自教導了一段時間,用了不少殘酷的手腕,白子皓堅持了下來,他修成金丹後,便開始主動為神君除去一些小麻煩。現在,他經營的風雪樓是不滅之巔的附屬,專門做賞金任務,實則是神君麾下的殺手,專門清除那些躲在溝渠裏,或者披著人皮的老鼠。


    孔慕華一直覺得神君對白子皓是有些不同的,多幾分耐心。同樣的錯誤,別人犯了會被重罰,白子皓的責罰卻輕上不少。白子皓對神君也有孺慕之情,雖然他總說隻是恩情,沒別的意思。可是,他每次提起神君都會笑,眼裏流露出幾分羨慕的光彩……


    他有些嫉妒,可是又嫉妒不起來,他哪裏都比不上神君……


    孔慕華糾結:“你真的不難過嗎?”


    白子皓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難過?”


    孔慕華再次強調:“神君有喜歡的人了。”


    白子皓笑道:“他一直有。”


    他悄悄地摸了摸右手手腕,曾經的教訓曆曆在心,沒有人可以癡心妄想。


    ……


    三千年前,不滅之巔的神君帶著無數妖修,降臨金鳳山莊,分神大能紛紛隕落,奢靡無度的山莊化作了血海地獄。


    他當時是金斐軔的道侶,金斐軔想帶他逃跑,他們試了很多法器和傳送陣。


    然而,火焰結界不但封鎖了整個山莊,還蔓延到方圓百裏,地底下有古怪的巨大藤蔓,空中布滿帶著死亡氣息的紅蝶,神念覆蓋了所有地方。神君似乎對金斐軔的手段了如指掌,他把每種撤離的方法都算得清清楚楚,沒有留下任何漏洞。


    金斐軔被迫迎戰,讓白子皓自己躲起來。


    可是,白子皓不知該躲去哪裏,他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刺眼的紅色,斷肢斷臂和腥臭的味道嗆得喉嚨陣陣作嘔,他從來沒見過那麽多死人,那麽慘烈的場景,不滅之巔的妖修在殺人,金鳳山莊的修士也在殺人,甚至有客居的修士在絕望之際,把怨恨轉移到金斐軔身上,認為是他惹來了禍事,要殺了他和白子皓泄憤。


    這個山莊裏的畜生都失去了理智,放任本能裏最惡劣的心思,場麵越發混亂。


    白子皓察覺這些恐怖的心思,怕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腦海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了,最後憑著直覺跑到了自己剛入山莊時住的院子,這裏有個小地牢,專門懲罰不聽話的新奴隸,白子皓剛來時不聽話,被關進去懲罰過一次,對地牢記憶深刻。


    這個地牢隔音,隔光……


    金鳳山莊外的人很少知道。


    白子皓用血汙弄髒了臉,然後悄悄躲進院子,發現這裏的奴隸趁亂跑了大半,剩下幾個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哭,他便帶著大家進了地牢,並把關在地牢裏的奴隸放下,告訴他們外麵的情況,然後布置隱藏氣息的結界,大家躲在一起發抖,希望能在殺戮平息後,找機會逃跑。


    可是,厄運沒有放過他們。


    幾個修士找到了這個地牢,舉起了屠刀。


    他們把白子皓拖了出去,說死前要嚐嚐金斐軔心尖尖上的人,水係單靈根是什麽滋味。


    白子皓雖說沒有被剝奪修為,但這些年,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插花、品茶、鑒賞,書畫等風雅事情上麵,金斐軔也教育過他,說他身子太柔弱,在修煉上不會有進展,隻能用丹藥堆上去。他相信金斐軔說的所有話,很快便認同了自己是個廢物,隻有在床上把男人伺候高興了,才能讓日子過得舒坦些……


    如今,他麵對暴行,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金鳳山莊裏,他曾經見過很多奴隸被這樣對待過……


    他不敢反抗,也無法反抗,隻能閉著眼睛,假裝看不到,假裝這些事情忍忍就過去了,習慣後便舒服了。


    如今,他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報應……


    白子皓強迫自己閉上眼,放軟了身子,任憑衣袍被撕開,等待接下來的可怕事情。


    忍忍就過去了,這些事就和承歡一樣,慢慢就會喜歡了,哪怕是挨打,被暴力對待,也會適應的,忍忍就過去了……


    可是……


    “我不要!”白子皓睜開眼,用盡了所有的勇氣,像隻垂死的兔子,瘋狂地咬傷了想在身上肆虐的手。


    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忍得了?!


    他小小的反抗並沒有用,臉上被打了個重重的耳光,舌尖被咬破,沁出血絲,他的腦子裏暈頭轉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消失了,然後有個畜生抓住了他的頭發,拖去桌上按倒,罵罵咧咧了很多惡心的話,說要把他弄死在這裏,黃泉路上繼續伺候男人。


    白子皓默默地流著淚,他努力了,可是沒有用……


    不想掙紮了,就這樣死掉吧。


    他放棄希望,準備任憑擺布的時候,有幾隻漂亮的紅蝶飛了進來,照亮了黑暗的地牢,就好像地獄裏最溫柔的景色。緊接著,他愣愣地看著紅蝶落在了一個個畜生的頭上和身體上,畜生們的身體慢慢腐爛,痛苦地哀嚎起來……白子皓慢慢地從桌上爬起,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神君從正門緩緩走了進來。


    純白色的雪羽鬥篷上沾了幾滴血,妖獸皮手套上有些汙跡,重重麵紗下,沒有感情的暗金色鳳眸冷冷地看著他。


    白子皓意識到自己的衣袍已被撕掉大半,露出了這些天在床笫上被折騰出的痕跡,看起來狼狽極了,他低著頭,害怕地避開了那雙似乎有點熟悉的眼睛,渾身發抖。金鳳山莊被屠,作為莊主道侶的他,沒有活命的機會……他隻祈禱能死得痛快點,不要受太多的折磨,不要承受可怕的事情。


    他什麽都不敢看……


    神君轉頭離開,讓身後的妖修把他和奴隸們一起帶走,送往正廳,等候發落。


    路上,有個妖修丟給他一件華麗的金色刺繡袍子,讓他不至於那麽丟人顯眼。


    白子皓不敢抬頭,他怕弄髒別人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汙,穿好袍子,整了整領口,可是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落在了刺繡上,染花了顏色,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好像賠不了你了……”


    身後沒有人,隻有羽翅破空的風聲,風聲中隱隱約約有人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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