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山腳下,四間破敗的老房子分外的紮眼。


    在落霞與孤雁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景致下,林初一雙手拄著下巴,坐在門欄上目光呆滯的看著山下道路的盡頭。


    她餓了,馬老太下地前將廚房門上了鎖,臨走時隻給她留了一個雞蛋,兩個拳頭大的糙麵饃饃。一個早上吃,一個留著中午吃,雞蛋是給她補充營養的。


    林初一從袖中將那枚雞蛋拿出來在眼前晃了晃,隨即歎了口氣又重新塞了回去,他可憐的弟弟哎,還是給他留著吧。


    日落西山,她伸了伸脖子,路的盡頭出現一道人影,第一個踩著餘暉回來的竟是鎮上做工的大伯。


    林初一溫吞的垂了垂眸子,她大堂姐都吃不上自己爹的手裏食,更別說她了。


    林永茂,一個繼林家二房老爺子走後,第二個能不動聲色的將自己娘氣到跳腳的人。


    談不上自私,就是隨了老爺子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又因為是老大,被老爺子洗腦的時間最長。跟老爺子一樣,好東西永遠都想著林家大房那邊,屬於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典型。


    林永茂走到門口,伸頭往裏看了一眼,“初一啊,你奶他們還沒回來呢?”


    林初一木木的點頭,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林永茂又離開了。


    “那我去你大爺爺那邊看看。”


    走動間,她看到林永新腰間鼓鼓囊囊一塊,不知道揣了什麽東西,林初一猜測大概是煙袋。


    前些天她聽到周氏來念叨過一句,大爺爺的煙葉抽完了,那玩意貴,他舍不得買。


    然後,她大伯就惦記上了。


    其實她也懷疑過,她這個便宜大伯是不是小時候抱錯了,不能是大房那邊的孩子吧。


    第二個回來的是林永新,她年僅十八,在書院苦讀的四叔。


    林初一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揚,這個能給她帶吃的。


    果然,林永新遠遠的看到林初一在門前坐著,衝她招了招手,待人走近了,從袖中拿出一個小油紙包遞了過去,“餓了吧初一,快吃點墊墊。”23sk.


    林初一打開一看,瞬間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竟然是肉包子。


    所以說林初一還挺喜歡這個四叔的,不古板,能變通,腦子也沒有讀聖賢書讀壞了,雖然是個秀才,卻能放下麵子去書閣抄書,以補貼家用。


    “謝謝四叔。”林初一也不客氣,張嘴使勁咬了一大口,兩腮鼓動,像隻小倉鼠般美美的咀嚼。


    “你奶他們還沒回來?”


    林初一點頭,頓了一會兒道“翠兒姐說會晚些。”


    林永新“嗯”了一聲,牽著她進了院子,“我就不去地裏了,我們去做飯。”


    “廚房的門被奶奶鎖上了。”


    林永新一頓,掃了眼空了的水缸,“我去打點水,你在院子裏坐會兒,不要亂跑。”


    林初一咬著包子,順著林永新的眼神,乖乖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林永新提著水桶出門了,院子裏又安靜了下來。


    沒多大一會兒,一黃一黑兩隻狗從後門處晃了過來,大概是聞到肉包子的香味,圍著林初一嗚嗚亂轉。


    林初一眼睛一掃,兩隻狗立馬老實了,耷拉著腦袋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邊。


    林初一拿手戳了戳黑狗的腦袋,不禁感慨這家夥長得真快,坐著都比大黃高了。


    當初大黃將它帶回來時,老太太還跟大房的大伯奶吵了一架。


    大伯奶家有一條衙門退下來的大狼狗,那段時間剛好生了一窩崽,無意間看到大黃帶回來隻黑狗,直嚷嚷說是她們家的,名字都起好了,叫小黑。


    不過她家的狗崽子沒有純黑的,月份也對不上,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老太太看著鬧心,給起了個名字叫大白,但家裏人都不知道的是,這貨,它其實是隻狼。


    還是隻狼格變異的,至少林初一活了兩世,都沒見過一頓能生啃三顆大白菜的狼。


    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吃屎,他們家這兩隻吃白菜,吃蘿卜,吃豆角,吃一切能吃的菜類,且,不論生熟。


    當然,謔謔的都是別人家的,老太太也不說什麽。


    也可能是這兩隻聰明,知道要是敢咬自己家的菜,下一頓,他們可能就會出現在飯桌上。


    包子不算大,林初一幾口便吃完了,看著手裏剩下的油紙包,歎了口氣。


    她啊,上一世雖然跟著老頭隱匿深山老林,卻從來沒挨過餓,最起碼一天三頓飯,有兩頓是有肉的。


    後來過了金丹期,一閉關就是三五天,也沒感覺到多餓。


    更是常常在老頭閉關感悟時,溜下山去,在五彩斑斕的大城市裏肆意穿梭,雖然,回去後就會挨頓揍。


    再後來老頭飛升,諾大的深山老林隻剩下她自己一個人,讓她感覺到了孤單。


    可能那時候她的心境就出現了問題,她開始急於修行,想要去找那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借助老頭留下的東西,她快速的達到了元嬰,初期,中期,大圓滿,最後,被雷劈死在化神期。


    水桶粗的十二道天雷滾滾落下,身死道消。


    她其實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魄為什麽沒有散,還飄到了這個空架的時空,進入了一個年僅三歲的小豆芽身體裏。


    記得來時,這小丫頭魂魄已經離去了,所以她算不上是奪舍。


    實際上她當時魂魄受損,根本沒有能力去奪舍一具身體,可就是那麽巧,她與這具身體詭異的契合,似乎這原本就是她的身體一般。


    神魂受損不是一朝一夕能恢複的,剛好這丫頭當時突然大病了一場,是被送鎮上醫館的途中沒的命。


    她接管這具身子時,郎中說她高燒不退,可能會燒到腦子,後果嘛,不用多說,可能會傻。


    這也是這具身子和林永新的淵源,當時十三歲的林永新下場考試,老太太親自陪考,且將家裏所有的積蓄都帶走了,以至於原本就體弱多病的原主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為此,老太太也是愧疚不已,雖然她嘴上不說,但五年了,林初一從未幹過家裏的活。


    吃食上,她和家裏的小子一樣,大人能吃飽她就能吃飽。


    要知道大房的翠兒姐,五歲就跟著劉氏上山挖野菜了,老太太的口頭禪,家裏不養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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