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會兒腦子裏想著人參能賣多少銀子。


    一會兒想著賣了銀子,要不就起個新房。青磚大瓦房的,蓋上個五六間。


    一會兒又想到小孫女現在是神仙的徒弟,那能不能在天上飛啊?一揮袖子就能把人給變沒那種?


    馬老太又想,她還沒看過小孫女的本事。


    聽翠兒姐和家寶說能憑空升火,還能用雷劈老大。要不,明天讓小孫女給表演一個?


    就這麽胡思亂想,馬老太迷迷糊糊的合了會兒眼,卻是越睡越精神。


    強行迷瞪到後半夜,老太太終於還是披了件衣服起身。覺得嘴有些幹,想要去缸裏舀點水潤潤嗓子。


    一開門,發現方嵐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抬頭望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月光灑在她單薄的身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卻莫名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憂傷。


    聽到動靜,方嵐轉過頭。見到是馬老太,麵上微微一驚。


    “娘,你怎麽還沒睡?”


    “我睡不著啊,嘴幹,起來喝口水。”馬老太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走到水缸前拾起了水瓢。


    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老太太擦擦嘴坐到了方崗對麵。


    “你怎的也沒睡啊,這都後半夜了,一會兒雞都該叫了”


    “我睡不著。”方嵐歎了口氣。


    “為麽啊?”馬老太先是疑惑地問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麽,咧嘴一笑。


    差點露出後麵的豁牙,可能是覺得這樣不好看,還用手捂了捂。


    “初一給了我兩棵人參,明兒一早我就去拿到鎮上給賣了!”老太太感慨了一下,“沒想到啊,沒享到兒子的福?倒是先享上孫女的福了,嗬嗬!”


    方嵐見馬老太心情不錯,也笑了,“您是她奶,她孝順您是應該的。”


    對於馬老太,方嵐還是挺敬重的。


    換作是她一個人在這窮鄉僻壤,又是那麽難的環境,她真的沒有信心能拉扯出那麽一家人。


    馬老太笑了一會兒,擺擺手,“先有娘才有奶呀!說句掏心窩子話,對於幾個小的,老婆子我還真沒像別家奶奶那樣當成眼珠子疼過。


    家裏情況擺在那兒,我想疼也得有那個精力啊。”


    “娘,這我都知道。”這些年馬老太吃過的苦,她都看在眼裏。然而她看到的,也才是她來後的這幾年。


    老太太能沒有被生活逼的性格怪異多變,已經算是心寬了。


    馬老太又歎了口氣,“我聽到初一丫頭說會管我。我這心裏,是真熱乎啊。


    以前她傻愣愣的,整天就坐在門口等著人回來。


    說句實話,我每天下地回來看到她那副呆呆的樣子,這心裏總擰巴著難受。


    我就在想啊,峰兒上戰場拚命去了,我沒給他閨女照顧好啊。”


    “娘。”方嵐眼眶微紅,輕輕喚了馬老太一聲。


    馬老太又擺擺手,“方氏啊,我知這些年你心裏不得勁,都是我林家虧欠了你,若是當年……”


    話未說完,方嵐就伸手拉住了馬老太的手,“娘,沒有人虧欠我,真的。”


    “唉,你是那枝頭的鳳凰啊。若不是···怎的會落在這山窩窩裏跟著咱受苦。”


    方嵐的眼淚悄然落下,“娘你別這麽說,我當初嫁給永峰真的是心甘情願的。”


    “唉……”馬老太抬頭望了望天,“哪有什麽甘願不甘願。我現在隻求啊,峰兒真的能闖出一番名堂。能給你們娘三兒一個交代,也能給初一那丫頭擋擋風雨。”


    可該是什麽樣交代,才能抵過毀了人姑娘一生的罪名。


    當年方老將軍還隻是個鎮守邊關的正三品大將。


    從京城回邊關的途中,被人追殺受了重傷。流落到了青雲鎮上被當時的林家二爺,林大山給救了。


    方老將軍與心腹走散,身邊隻有個女扮男裝的方嵐。


    方嵐當年十七,正是芳華絕代的年紀,林大山一眼就瞧出她是個女娃娃。


    家裏窮,當時兄弟幾個除了林永茂都還沒有成親。


    林大山又見父女倆那一身的不同尋常的氣質,便動了歪心思。


    幾日後,方老將軍的傷勢稍微好轉,想要答謝林家人告辭。


    可翻遍全身上下隻剩下五十兩碎銀,雙手遞過,卻被當時心思不正的林大山拒絕了。


    五十兩雖多,但林家的人口也多。林永峰和林永平都不小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


    五十兩說白了就是個數字,小兒子還在上私塾,這算下來就是個無底洞。23sk.


    林大山混了一輩子,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


    他看出了方家父女的不凡,若是能與之搭上關係,他老林家恐怕會就此擺脫泥腿子的身份。


    於是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他要方老將軍將女兒嫁進他們家。


    方老將軍當時就黑了臉,他訝異於林大山哪裏來的膽子。一介草民,竟然敢肖想他的女兒,頓時震怒。


    然而林大山雖然怵他,但是有救命恩情在前,他覺得方老將軍應該不能將他如何。


    也正如他所想,方老將軍當時雖然氣極。卻沒有怎麽著林大山,隻冷著臉拒絕了讓女兒嫁給一個村夫。


    後來無法,隻能以回去後用白銀千兩作為報酬與林大山商量。


    沒想到林大山一聽他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那麽多銀子,就更是咬死了不鬆口。


    武夫,說起來就是一介莽夫。性子直,脾氣暴,卻是一根筋。


    一身本事,人家為難你,一走了之就是。誰還能攔著你咋地?偏偏得留下來跟人較勁。


    最後,還是方嵐突然開了口。


    她嫁,但嫁給誰她自己說了算。


    於是方嵐選擇了林大山最看不上的一個兒子,林永峰。


    那陣子早早入門的劉氏帶著孩子回了娘家。林大山其實是動了讓林永茂娶了方嵐,再將劉氏休了的心思。


    畢竟林永茂是長子,也更聽他的話。


    當時十八九歲的林永峰,見方嵐第一麵時就挪不開眼了。後來知道她是個姑娘,更是時不時的就找個機會偷看人家。


    在林大山為難父女倆人時,他還曾半夜起來去方老將軍的窗前敲窗戶。勸他們別管什麽救命之恩,偷偷離開吧。


    可方老將軍就不,有恩不報那他成什麽了?


    那時候,方老將軍其實也不是一味的較勁。


    他在等護衛趕來,傷的太重。他怕若是貿然上路,會有危險。


    誰知就這麽把女兒給搭進去了。要說方嵐為什麽會願意嫁給林永峰。那還得狗血的從她喜歡的人娶了別人說起。


    年少時懵懵懂懂的好感,到成年後門當戶對的愛慕。誰知方嵐不過去了邊關數月,回來時就一切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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