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悄然降臨,又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


    山洞近在眼前,不過三人卻並沒有睡在裏麵。


    山裏溫度高,外麵熱,進去也還是熱。不如待在外麵,視野開闊點。


    況且有四隻獸在,任何蛇蟲鼠蟻都不敢靠近。


    林初一並沒有回空間,靠坐在山壁上。聽著周易震天的呼嚕聲,閉眸沉思。


    今天在山中轉了大半天,發現山裏其實也不像外表看到的那麽荒涼。


    山穀深處的溪流並沒有完全幹涸,有水源就有飛禽走獸出沒,但是能見到的很少。


    弱肉強食之下,水源一旦消失。假以時日,估計距離空山也不遠了。


    想要解決這種情況,讓大山恢複成原來的模樣,那就得除掉旱魃。


    或者……趕到別的國家去?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不是說大山的另一邊就是南炎國嗎?或許可以琢磨個辦法,將旱魃給引到南炎的國境去。


    到時候南炎的人是養著,還是除掉,那可就跟她沒關係了。


    不得不說,林初一對這片大山很滿意。哪怕秘境不在這,她也不打算放任不管。


    不知道是不是接連幾日趕路太累,周易睡熟了,呼嚕聲那是真大。


    被大白推搡了幾下,依舊雷打不動。


    獸類的聽覺有多靈敏?更何況還是幾隻開了智,有道行的。


    青竹還好,腦袋往卷起的身子裏一縮,啥事都與它無關。


    大白和灰姑一左一右蹲在周易身邊,眼神泛著綠油油的光。


    煩,好煩,煩死了。


    就連楚玉銜都跟烙餅似的,一會兒翻一麵。


    眼睛緊閉,皇族的教養不允許他起來將人給掐死,


    最後,還是林初一大發慈悲,設了個結界,專門將周易給隔絕在外麵。


    結界一落,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林初一也閉上了眸子,淺睡了一會兒。


    周易側身吧嗒了一下嘴,睡得那叫一個香,絲毫不知道自己被排擠了。


    都說沒心沒肺的人,睡眠質量杠杠的。


    天為被地為床的情況下,口水流了一地。


    人家還夢到他前世的師父,那個引他入道門的老騙子。


    前世孤苦無依的一生,父母雙亡,流落到孤兒院裏被大孩子們欺淩。


    等到終於將那些大孩子們給熬走,以為自己熬出頭了,能在孤兒院裏稱霸天下的時候。


    一個邋裏邋遢的老頭突然出現,說他天生陰陽眼,根骨奇佳,生來就是當大人物的命。


    還給他領到墓地去見了一夜的鬼,差點沒早亡在十二歲。


    後來便偷摸跟老騙子學道法,學風水堪輿,學推演算命之術。


    結果沒個三五年,在他連個屁都還沒學出來的時候,老騙子跑了。


    他也離開了孤兒院,靠四處忽悠人為生。


    被人掀攤子,堵在暗巷的日子一個月最起碼得四五次。


    每次鼻青臉腫的出來,他對老騙子的恨就多一分。


    然而,人就是犯賤。


    即便短短幾年的相處,他還是在之後的幾年裏四處尋找那抹邋遢的身影。


    想告訴他一聲,不要再流浪了,我現在有能力給你養老。


    前世他總說,這世上藏在黑暗裏的鬼怪不知凡幾。


    可燈紅酒綠的世界,哪有那麽多鬼怪。


    自從老騙子離開後,他頂著一雙陰陽眼。


    一直到臨死,想見的不想見的都沒見到過。


    周易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看著身邊不斷閃過的畫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下意識往前走,漫無目的的走。每向前一步,心就跟著酸一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不知何時,前方出現一團光亮。


    遠遠望去,卻聽得那光芒中似乎有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周易——”


    “臭小子,你怎麽還在那呢?還不趕緊過來。”


    聽到這個聲音,周易微微一愣,隨即心髒狂跳。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哪怕知道這是夢境……


    他腳步加快,朝著光亮處跑去。


    哪怕知道這隻是個夢,他也想,也想見見那張久違的臉。


    “師父——”


    前世沒有喊出的稱呼脫口而出,穿過那團白光,周易再次呆住了。


    麵前是一棵大樹,枝繁葉茂。


    樹下立著一塊石頭,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四周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隻有眼前這一處地方,是帶著色彩的。


    可周易此刻已經無暇注意其他,不錯眼的看著樹下背身而立的老人。


    依舊熟悉的身形,依舊熟悉的背影。


    一雙髒兮兮的布鞋,身上穿著的還是他唯一一次,湊錢給他買的那一套中山裝。


    雖然當時老頭直撇嘴,說修道之人,對於俗物沒那麽看重。


    可這身衣服他卻從未見他脫下過。


    “師,師父……”周易喃喃喚了一聲,聲音有些哽咽。


    “你來了。”老人沒有轉過身,抬頭遠望,聲音很是縹緲。


    周易往前一步,鼻子微酸,心口像是堵了口氣般質問道。


    “老騙子,你這麽多年去哪了?


    走了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臨死前還在找你。”


    老人聞言,歎了口氣,語氣是道不明的無奈。


    “當初匆匆而別,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如今一切都已經過去,師父便回來了。


    周易啊,我是來帶你離開的。


    跟師父走吧,放下這裏的一切,還回我們原來的地方。”


    周易心中微動,想說來不及了,他在前世的骨灰估計都找不著了。


    可張了張嘴,卻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前世跟老騙子相處時,那從來都是嫌棄來嫌棄去的,老騙子什麽時候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了。


    “怎麽,你不願意?”


    半晌沒聽到周易開口,老人有些不滿,竟然慢慢將臉給轉了過來。


    而周易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差點驚叫出聲。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不要答應。”


    聲音之大,如雷貫耳,震得他心神一顫。


    眼前的畫麵瞬間消散,他也猛的從地上坐了起來。


    來不及去看發生了什麽,就隻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跟脫力了般,又躺了下去。


    一團赤青色的火焰極快的落到被血染紅的地麵,刺啦一聲。


    一陣淡淡的紅色煙霧從中飄起,眨眼就消散在幾人麵前。


    “讓它跑了。”


    林初一臉色凝重,四處掃視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才去看地上的周易。


    楚玉銜已經給他喂了顆歸元丹,等到藥效發揮作用,他麵上的蒼白才退去幾分。


    渾身的無力感慢慢褪去,周易就著楚玉銜的攙扶坐起身,猛咳了一聲。


    “咳咳……剛剛……什麽情況?”他就做了個夢,怎麽就這樣了?


    林初一看他一眼,拿過他的水壺,加了些靈泉水遞過去,聲音沉沉道。


    “是魘魔,我們應該被人盯上了。”


    周易錯愕,難怪。他就說嘛,做個夢還能做串台了。


    天知道,他看到老騙子的身子頂了他這一世師父的一張臉時,有多震驚。


    方才那一瞬間,他心髒差點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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