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珂又晃起了龜殼,凝神靜氣。


    葉九把他扔在地上的紙條撿起,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越看眼神越古怪。


    思索著難道是袁浩他們沒事了,自己去跟羅峙匯合的?


    可沒事了,為什麽沒先給穀裏來消息?他應該能想到這點才是。


    且就算是兩方同時趕路在匯合點遇到,照理也沒這麽快才對。


    難道,袁浩其實是在東臨境內出的事?


    羅峙和周易往穀裏傳遞消息,可比外麵那些鬼穀門的據點快的多。


    所以薑珂和葉九不知道羅峙等人已經去過一趟西鳳了,人家是一路飛過去的。


    更不會想到,他們一行人此刻乘著一條大蛇正往回飛呢。


    葉九正將紙條折起塞進袖子,剛一抬眼。


    身旁已經落卦的薑珂猛的噴出一口鮮血,嚇了他一大跳。


    “二師伯?”


    葉九下意識就要去探薑珂的脈,卻被他擺了擺手給製止了。


    顧不上去擦嘴邊的血,薑珂掐指一算,眼睛是越來越亮。


    隨即猛的抬頭,去看冰床上躺著的夏文宏。


    葉九被他一驚一乍弄的有些無奈。


    “二師伯,這石室中現在能說話的就你我二人。


    有什麽事您就直說,別嚇我。”


    薑珂聞言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聲音略顯激動。


    “算不出來了,那小子的八字也算不出來了。


    八字繞霧,命格蒙塵。


    我當年果然沒有算錯,那小子不簡單啊!


    看來,穀裏是要來貴人了,這次也許能渡過去。”


    葉九聽了個一知半解,不過薑珂一直都是神神叨叨的。


    這麽多年在穀裏,他都習慣了。


    “二師伯,您說的可是周師弟?”


    說起來大概十幾年前,薑珂一次做客東臨皇室。


    夜觀天象,看出了京城日後會出現一位大人物。


    回來後念念叨叨琢磨了很久,後來大長老就出穀去了一趟京城,把周易給帶回來了。


    當時周易好像才兩歲吧,不哭不鬧,直用一種大人才有的眼神看人。


    他自小也聰明,也挺獨立。


    天賦好,教什麽一學就會,深得大長老的歡心。


    陣法與醫術一般,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和耐心,需要要將之參悟透徹。


    大長老也算是傾囊相授,哪知,那小子學著學著就行岔道了。


    五六歲的時候開始研究鬼畫符,半夜跑到袁浩和羅峙休息的地方,說要幫他們把爹娘招上來。


    後來……被兩人聯手給打了一頓。


    再後來又挨大長老揍了一頓,不讓再碰那些東西。


    可那小子就不是能聽話的主。


    不過,門主和三位長老平時對他都很容忍,也就隨他去了。


    他曾聽師父說過,大長老會收下周易,的確是跟他的命格有關。


    對於葉九的話,薑珂隻點了頭,就又盯著那被濺了血的三枚銅錢不說話了。


    葉九等了等,見他除了噴血並沒有其他不適,索性就不管他了。


    看了眼冰床之上的夏文宏,轉身出了石室。


    不能把心都放在二師伯的身上,他還是再去翻翻師父屋中的醫書。


    看看有沒有哪裏漏掉,或者是他先前沒注意到的。


    薑珂從自我意識中回過神,齜著口大齙牙一轉頭,卻發現石室中已經隻剩下他和床上躺著的夏文宏。


    愣了一下,看了看合上的石門,便站起身來開始收拾自己。


    穀裏如今隻剩他一個資曆最大的,他就是鬼穀門的門麵,可不能太埋汰了。


    ……


    長夜一過,西鳳境內。


    雲水鎮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子中。


    近中午時分,天陰沉沉的,眼看著就要下雨。


    夫妻二人扛著鋤頭鐵鍬,腳步匆匆地往家走。


    到家時,卻發現自家院子的大門開了。


    二人對視一眼,齊齊進了院。


    房子不大,一眼便見西邊偏房的木門開了一半,廚房的門也開著。


    見狀,男人樸實的臉上露出幾分欣喜,隨手放下了鐵鍬。


    “哎,是不是那位老伯醒了?”


    婦人已經進了廚房,聞聲道。


    “可能是,鍋裏粗麵饅頭少了四個,你快進屋看看。


    那都是涼的,梆硬,可別再噎著。”


    “哎,好。”


    男人應著,已經推開了門。


    屋裏地方小,隻放了一張木床和一張拚湊起來的桌子,進屋就能看到那張此刻已經空了的床。


    “這……人走了?”


    “走了?”


    婦人驚訝,過來一看,果然已經沒人了。


    “這天怕是要下雨,人怎麽這個時候走了?


    那麽大的年紀……才剛醒,怕是要淋雨啊。”


    “我順著路去找找吧,至少等這場雨過了再走。”


    婦人點頭,歎了口氣。


    “你把蓑衣拿著,可別冒雨。附近沒有就算了,咱們畢竟也不認識。


    能做的都做了,咱問心無愧就是。”


    男人嗯了一聲,接過婦人遞過來的蓑衣,又匆匆出了院子。


    天氣越來越沉悶,天空中偶爾一道閃電劃過。


    落雷聲驚動了鳥獸,也驚到了在河邊飲水的人。


    老人頭發淩亂,胡子拉碴。


    一張消瘦的臉上,那雙眼中渾濁又迷茫。


    嘴角還有饅頭屑,胸前濕了一大片,他用補丁落著補丁的衣袖擦了擦嘴。


    放下時,袖子裏突然掉落一個梆硬的饅頭,隨著滾落老遠。


    老人趕忙探身去撿,那心急的模樣,上麵沾了泥土也不嫌棄。


    身後小道上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


    轉過頭,遠遠的看去,正是抱著蓑衣找出來男人。


    然而,看到那抹身影,老人麵上卻下意識帶上了驚懼。


    顫巍巍的將饅頭塞進胸口,便急急起身。


    拖著一隻腳,一瘸一拐地往一旁的灌木叢裏鑽。


    那倉惶又小心謹慎的模樣,似乎已經成了習慣。


    又是一道閃電落下,哢嚓一聲。


    天空有雨滴滴落,滴滴答答的越下越大。


    男人穿上了蓑衣,站在道路盡頭往前眺望,最終還是掉頭回了家。


    東臨往北的方向,天氣倒是一片晴朗。


    林初一布下了結界,沒了風速的摧殘,眾人終於是有空去想門中之事了。


    可一路往北,越是靠近鬼穀門他們就越是沉默。


    袁浩手中的令牌又有了變化,上麵的花紋已經紅了三分之二,還在一點點的向周圍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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