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又怎麽能比愛還重要?


    這話,達西說不出來。


    他背負著整個達西家族,這,像是把巨大的枷鎖,鎖住了他,鎖住了太多的東西。即便在他心中早有了辦法,可是,那樣子喬治安娜還會幸福嗎……


    達西睜開眼睛:“如果我有辦法,告訴我你會怎樣?”


    “絕對是不可能的。”威克漢姆沒有直接回答達西。


    達西的臉色在不斷變化,通過他嘴角的弧度起伏,威克漢姆可以感覺到達西心底並不是看起來那樣堅定。可他當初為什麽還那樣的毫無顧忌?


    達西終於歎了口氣,小腹貼到桌邊沿,又壓低聲音說:“你應該懂我的,威克。”


    我不懂……不想懂。


    “我的言語,我的行為,我的性格,正像你以前罵過那樣,我就是個孤傲、愛用挑剔目光打量整個世界的人。為什麽會那樣?我很奇怪,自己生在這樣的時代,既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我能看透那些上流人士、富裕階層衣著光鮮下真實的性格,什麽人在偽裝,什麽人在諂媚,什麽人在欺騙,可我討厭這些,討厭這樣的社會。喬治安娜,我是絕不會讓她遭受那種汙染。”


    這樣啊,還真是達西的性格,不過說這些做什麽?


    “你罵過我無情,我不承認,我重視親情,也渴望有愛情。但社會的風氣實在糟糕到不像樣,你該很清楚,會有多少姑娘期盼真正的愛情?又有多少姑娘能有獨立的思想、有智慧的花火?”


    但你也不能,這樣啊!


    “……威克,兩年多的時間裏,你的變化太大了,完全像是另一個人樣,我卻自以為看透了你,一直自以為是,直到那天夜裏,我才明白自己真看走眼了……你變得勇敢了,高尚了,真誠了。我才明白對你的感覺,不是那麽簡單……我一度為此掙紮過,可最終我明白,那種感覺是真實的。”


    威克漢姆下意識低下頭去,這該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有人向他表白吧,偏偏是這種情況。


    達西的這份告白,真讓威克漢姆心亂起來,他曾告訴自己,那些是達西的戲弄,是達西的報複,即使心底有了答案,他也不想去麵對,因為,打心底裏他就知道達西該會有怎樣的行動,他希望的是能避開來,等過段日子,也許達西會理智起來……


    威克漢姆突然想到了奧斯汀,這個才華橫溢的女性,為愛情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最終卻受到愛情反噬的傷痛,最後把一生都凝聚在文學創作上。難道說,愛情,真的該為之賭上一生,無怨無悔?


    達西的眼睛一如之前那樣坦誠,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威克漢姆又想到了奧斯汀,她明亮的目光中,掩飾不住的靈氣與聰慧,一個敢去愛,敢去為愛私奔的姑娘。也因為那樣,最後一次麵對她,威克漢姆選擇把話埋在心底,默默祝福她,隻希望她雖然已經愛過,還能一直幸福著!


    愛?威克漢姆心中的迷惘再次升起,他當然渴望一份愛情,但這樣禁忌,這樣勇敢的去愛,他真能有那個心嗎?威克漢姆無法對自己說什麽。


    腦海裏閃過和達西的分分秒秒,威克漢姆第一次發現,自麥裏屯再次相遇起,他們倆居然有了那麽多的交集,雖然達西大多是冷冷地在一邊,但他也習慣了。卻沒想到,現在達西會這樣子。那自己對他,真的有感覺嗎?


    兩個男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開口,他們默默喝著杯中的白葡萄酒,在淫靡的酒吧裏,顯得格外另類。


    離開的時候,威克漢姆看了眼身後漆黑一片的房屋,心中有個明確的聲音在告訴他,永遠不要再來這裏。


    找到馬車後,達西又坐了上來,威克漢姆眉頭輕皺了下。


    達西是認真的,他到底該怎麽做才對?想說清楚的話,卻一直沒法說得清。


    車廂裏氣氛沉悶著,威克漢姆的心一直像是被揪著,非常難受。快到旅館的時候,威克漢姆叫停了車夫,走下來深吸口氣。夜裏溫度已經降下來,威克漢姆胸口一陣冰冷,酒精造成的昏沉消去大半,頭腦漸漸清晰起來。


    達西走下車來,心裏猶豫起來,他能看出威克漢姆此刻心情的複雜,想到對方並不軟弱的性格,一時間他沒了決斷。


    “抓住那個小偷!”身後傳來尖銳的嗓音。


    威克漢姆和達西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家夥飛快跑過來。不遠處的燈光照出那人的身影,威克漢姆感到一種熟悉感。


    “請抓住那個小偷!”尖銳的嗓音又響起來,那位女士實在跑不動了,卻還能喊得中氣十足,實在讓人驚訝。


    “走開!”小偷惡狠狠大喊著衝過來,憑他的經驗,隻要自己表現得足夠凶惡,那些怯懦的家夥總會主動閃到一邊去。但這次他是算了,威克漢姆幹淨利落地把小偷一腳踹倒在地上。


    “啊!”小偷慘叫一聲,捂著膝蓋在地上翻滾,並大聲□□著。


    女士喘著氣小跑過來,又不敢上前去拿回自己的東西,便一臉期盼地望著達西和威克漢姆。


    沒等他們開口,小偷居然趴在地上先說話了:“韋翰!嘿,居然真是你!”


    “尼姆?”威克漢姆不敢相信,努力想從蓬頭垢麵中看清尼姆的樣子,那位女士則退回一步,滿是戒備地望著威克漢姆。


    “是我!”尼姆伸出黑乎乎的手,似乎想讓威克漢姆拉他一把。


    威克漢姆眉頭緊皺起來,他知道尼姆這家夥一肚子壞水,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


    “這裏!這裏!”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巡警的身影出現在結尾。


    “幫幫我吧,韋翰!”尼姆咬牙費力站起身來,一臉哀求著說。


    “快來!小偷在這裏!”那位女士的膽子一下子又大起來,轉過身去,拉開嗓門,朝跑過來的巡警大聲呼喚。


    尼姆見到威克漢姆居然沒有反應,自己的膝蓋又疼得厲害,惡向膽邊生,突然就朝那女士撲過去。在半空他的腦海裏閃過挾持她後離開的計劃,同時還有對威克漢姆的恨意。


    “等我以後有機會,一定讓你這沒義氣的混蛋好看!”尼姆這樣想著,女人的背越來越近,他的爪子已經快要觸到女人的肩膀。


    下一秒,尼姆摔得頭昏眼花,暫時失去了行動力。


    “你走神了。”達西笑著揉了下手腕。


    巡警過來後,經過一番解釋,尼姆被抓走了,那位女士也拿回她的東西,卻沒說一句感謝的話,鼻孔近乎要朝著天走開了。


    “你認識他?”


    “嗯。”威克漢姆望著尼姆被帶走的那個方向,之前尼姆滿懷怨恨的眼神,讓他感到很不舒服,“那位就是你說過的,我跟著一起鬼混的朋友。”


    這話像是對地下酒館裏達西那話的回應,達西卻笑了,威克沒有拒絕跟他說話。


    “那真不幸,尼姆先生沒有選擇跟威克你一同改變自己,最後走上了這樣的道路。”


    這算是誇獎嗎?威克漢姆果斷閉上了嘴巴,達西你實在話多了。


    關於尼姆,威克漢姆又一次鬱悶起來,記憶裏“自己”可是跟尼姆做了很多壞事,他倒不怕麻煩,隻是不喜歡麻煩找上門來。


    走到旅館裏,達西依舊跟了上來。到頂層的時候,威克漢姆終於停下來:“你還要跟進來?”


    達西點頭,一副本該如此的樣子:“現在很晚了,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把車夫打發回去,隻能在你這裏借住一晚。”


    對這漏洞百出的話,威克漢姆沒好氣地說:“去下邊租一間房!”


    達西搖頭:“已經沒有空餘房間了。”


    “那睡柴房……算了,進來睡地板吧。”


    達西最終還是睡到了旅館的大床上。


    蠟燭熄滅後,威克漢姆在黑暗裏睜大眼睛,想要弄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傻傻睡在沙發上。


    想著想著,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又回到了他和達西的關係問題上。


    他,到底怎麽了,猶猶豫豫的,玩全就沒了往日的瀟灑果斷,實在不符合他的風格,想這想那也總是想不出什麽結果,做不了決定,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智商降低?他明明沒有那個啊!


    “威克。”達西的聲音突然想起來。


    “……”


    “你還記得,以前我們睡在一起那幾次?”


    “……”


    “那時候你故意弄壞父親給我的珍貴禮物,我,就非常討厭你,從不準許你過床的另一半。”


    “……”


    “能告訴我,你現在討厭我嗎?”


    “……討厭。”


    “嗯,可惜我不討厭你了。”


    “……”


    “晚安,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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