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忽然冷得厲害。


    江寒雪從櫃子上取下一個厚被子蓋上,聽到外麵淅淅瀝瀝的聲音,才知道是下雨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泉州城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早。


    她緊緊地將自己裹在被子裏,伴隨著雨聲進入夢鄉。


    再次醒來,天光大亮。


    雨還在下,難得的是,昨晚在院子裏的四人都沒走。


    江寒雪想到她還過問嶽承運他們幾個在軍營的情況,便讓秋水將嶽良驥喊來。


    “娘,您找我。”嶽良驥身穿黑色常服,頭上一條紅色的發帶,高高的豎起長發,英俊瀟灑,讓人移不開眼。


    “幾日不見,你成長了不少,意氣風發。”江寒雪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讚賞,上下打量著他,“大好的青春年華,除了作戰打仗,你該找個紅顏知己。”


    “娘,”乍聽到她這麽說,嶽良驥臉頰微紅,“您怎麽跟其他人一樣,都勸我找女人。”


    “不是找女人,是尋找愛情,”她有些嗔怪道,“說的那麽難聽,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令人牽腸掛肚,寢食難安,悲喜交加的愛情是何滋味?”


    嶽良驥的臉更紅了,“這事不急,等打完了仗,回到京城再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她瞪大眼睛,“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等事用得著從長計議,你說的是謝韻嗎?”


    “……”他抿著唇,沉默不語,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哦,我差點忘了,還有三公主,薛玉婉。”她露出會心的微笑,“也好,我不幹涉,免得棒打鴛鴦。”


    “……”嶽良驥無奈,“您不是找我說這個吧?”


    “你弟弟在軍營還習慣嗎?”她放下碗筷,“沒有鬧著要回家吧?”


    “沒有,”嶽良驥微微搖頭,“他很堅強,咬著牙堅持了一天的訓練,手上磨出血泡也不喊疼了,他長大了,連我都覺得他像是換了個人。”


    “徐征呢?”那也是自己的半個兒子,想到他瘦小的身板,江寒雪蹙起眉頭,“他沒什麽力氣,你讓手底下的人悠著點。”


    “承運若是聽到您這樣說,肯定會難過的。怎麽親兒子都不如徐征讓你掛念,”他笑了笑,“徐征也很勇敢,咬牙堅持著,反倒是世子好幾次嚷嚷著要回京。”


    其實她也不意外。


    榮世子畢竟沒有受過任何苦,也不知道為何延親王會將自己嬌生慣養的兒子,一時起意送到這裏受苦。


    嶽承運跟徐征走到一起之後,兩人經常互相勉勵,將對方當作競爭對象,反而不容易泄氣。


    “謝先生沒有告訴你這些嗎?”他忽然幽幽的,看似不經意的吃了口熱乎的包子,“我還以為你們昨晚在聊這些。”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對勁。


    “娘找到心儀的鋪子了嗎?”他快速的轉移話題,“在這邊也沒個可信的幫手,要不您還是在家歇著吧,想去軍營也行,我們也好放心。”


    江寒雪抬頭看了眼他,發現他若無其事的喝著清粥,不由露出百感交集的笑來。


    看著自己費心指導的好大兒,忽然變得懂事,竟然如此有成就感,還打心眼裏的自豪。


    “不用擔心,等我處理好了這邊的事情,就去軍營看著你們。”她不由想到昨夜謝銘的話,著急想要去軍營。


    “聽說你身邊出現了不少奸細,看來你真的成長了,一口氣抓那麽多。”她正色道,“以後還是處處謹慎的好,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謝先生可以防備嗎?他是否完全可信?”


    “……”這的確問到她了。


    因為前世的緣故,她竟然完全信任他。


    “當然,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輕易相信。”她快速的回答,“小心駛得萬年船,就算是關於我的,你也要小心一些,免得被人利用。”


    她是想說包括她也不能輕易相信,但又怕他生氣。


    她能感覺到,嶽良驥是無條件信任她,甚至有些依賴她了。


    嶽良驥欲言又止,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他這個樣子分明是有話要問,而且還是私事。


    “謝先生他……”他似乎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若您真的對他……”


    好家夥,他這是覺得她喜歡上謝銘了還是怎麽回事?


    離了個大譜!


    “等會兒,你不會是產生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覺得我要背叛你爹了吧?”


    “不……不是這個意思……”


    “行了,別說了,我懂。”她擦了擦嘴巴,“你放心,沒有的事。”


    “……”嶽良驥不自在的放下碗筷。


    “戰場上的事情我不懂,我隻希望你平安。”她認真的看著他,“而且我也希望謝先生是真心站在你這邊的,如果你有所顧慮,或者有了自己的判斷,可以自己做決定。”


    “我相信他,”他有些著急的解釋,“我隻是隨口一說。”


    “哦對了,”江寒雪想到一件事,“你,你們騎馬的時候,有沒有覺得穿著褻褲不舒服?”


    她想到曾經在一家博物館,看到了專門給男人設計的褻褲,若是騎馬作戰,襠部是鏤空的,沒有布料,兩邊用帶子係在腰間。


    她說著轉身走向屋內,“有個東西忘了給你,若是你穿著覺得好用,之後我就要讓人多做一點,給每個行軍打仗的人穿。”


    嶽良驥聽得雲裏霧裏。


    江寒雪從包袱裏掏出了三條手工縫製的棉布內褲,這是她專門在京城的布衣店找的質量好,彈性大的棉布。


    雖然在古代,絹跟絲綢都比棉布貴,但是好一點的棉布價格也不便宜,尤其是在京城。


    她覺得,在古代賣純棉內褲,應該不會被人故意抹黑了吧。


    她伸手遞給他,“也不知道尺寸,給你做了個抽繩,若是不方便,你可以將尺寸給我,我再給你改一改。”


    嶽良驥拿起造型獨特,剪裁較多布料卻很少的褲子,仔細一看竟然還有個小包……


    “貼身穿的,男士短褲,”她一本正經的道,“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是你娘。”


    “……”嶽良驥的臉紅的能滴出血似的,一把將三條內褲卷到懷裏,“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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