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解開身上的背帶,把張小渾抱在了懷裏。自從林妙香帶著張小渾一起上班後,張小渾似乎也變得乖巧了不少,很少哭鬧。林妙香低頭端詳著張小渾那紅撲撲的臉蛋,心頭不禁蕩漾著一種莫名的情思。


    “小乖乖,你在想什麽呢?瞧你這樣,是想媽媽了還是想爸爸了呀?”


    張小渾聽著林妙香的聲音,似乎顯得異常興奮。他不停地瞪著雙腳,兩隻胖乎乎的小手胡亂地揮舞,嘴裏還不時發出“喔喔”的叫喚聲。


    林妙香懷抱著張小渾,徑直往廠裏的小花園走去。誰知,還沒待林妙香走進小花園,林妙香便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哈哈的笑聲。林妙香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我跟你說啊,這個寡婦門前是非多。依我看,要不了多久,她肯定得另嫁他人。”這時,林妙香已經聽出這個聲音就是自己車間裏的張怡。張怡年過半百,但嘴皮子卻是利索得很,捕風捉影的本領總是高人一等。


    林妙香站在高大的灌木叢邊上,靜靜地聽了一會,臉色已然變得煞白。她實在忍受不了張怡口中的惡言惡語,猛地轉身離開了小花園。


    柳正陽正和幾個男同事有說有笑地迎麵走來。林妙香一眼就瞅見了柳正陽的身影,連忙轉身往邊上的小路走去。


    柳正陽似乎也注意到了林妙香的異常。他抬頭望了一眼林妙香的身影,稍稍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收回來目光,緊跟著那幾個男同事的腳步,繼續往小花園裏走去。


    待下午下班的時候,林妙香故意在車間裏磨蹭了一會,方才背上張小渾離開了樂民服裝廠。這樣一來,林妙香就覺得自己可能會在回家的路上避開了柳正陽。


    誰知,待林妙香從河下幼兒園接上張惜春後,她剛騎著三輪車拐上大路時,便一眼瞧見了柳正陽正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路邊。


    林妙香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騎去,隻是心裏暗暗地祈禱柳正陽不要和自己搭話。


    “妙香姐......”柳正陽終究還是開了口。


    林妙香頓時心頭一沉,隻好禮貌性地應了一聲,輕輕帶了下刹車。“你怎麽在這兒啊?等人嗎?”


    “嗯......我......”柳正陽微微點了下頭。他正想再說些什麽,誰知林妙香卻搶先說道:“那行,正陽兄弟,回見啊。”說著,林妙香也不待柳正陽應聲,便使勁地踩著腳蹬,準備前行。


    “柳叔叔再見。”張惜春衝著柳正陽揮了揮小手。


    柳正陽勉強地擠出了些尷尬的笑容,對著小惜春喃喃地說了聲再見。


    接連幾天,林妙香在工廠裏都有意識地避開了柳正陽。柳正陽似乎也意識到了林妙香的心思,也主動地和林妙香保持著距離。


    這天下午,林妙香早早地就忙完了手裏的活。她關掉電機,收拾好工位,便站起身來走進來主任辦公室。


    辦公室靜悄悄的,吳婷正埋頭伏在辦公桌上,似在午睡。


    “主任......”林妙香輕聲地喚了一句。


    過了一會,吳婷方才悠悠地抬起頭來。“噢......你有什麽事嗎?”


    林妙香這時才發現吳婷的眼睛通紅,稍稍有些浮腫。林妙香一眼就瞧出吳婷顯然是傷心過度的模樣,但她又不好多問,隻好輕輕地說道:“那個,主任,我手頭的活都做完了,工位也收拾幹淨了。我想請個假,去太平看看我姐。”


    “噢......那你去吧。”說著,吳婷便又幽幽地伏下頭去。


    林妙香見狀,隻好輕輕地應了一聲,便轉身走了出去。


    從河下鎮到太平鎮,總共約莫二十分鍾的路程。林妙香背著張小渾,一路踩著三輪車,緊趕慢趕地來到了林妙峰家的大門前。


    暗紅色的大鐵門緊緊地閉著,給人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林妙香把三輪車推到院牆邊上放好,這才走過去敲響了大鐵門。


    過了好一會,林妙香方才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在大鐵門後麵消失了一會,大鐵門方才被打開了一道縫。


    “姐,幹嘛呢?睡午覺麽?”林妙香見林妙峰頭發淩亂,臉色緋紅,以為自己吵著了她的午覺。


    林妙峰身著著碎花連衣裙,隻是眼睛裏閃爍著些許的慌張,不時地抬手整理著頭發。她見是自己妹妹敲的門,似乎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你怎麽來了?”說著,林妙峰拉開鐵門,把林妙香母子倆讓了進來。


    “我下午廠裏麵沒事,我來看看你。那個,姐夫在家麽?”林妙香四下張望了一眼,隨口問道。


    “沒,他都好多天沒回來了,說花溪那邊的工期緊,沒空回來。”說著,林妙峰伸手從林妙香的背上接過張小渾,樂嗬嗬地抱在了懷裏。


    “小乖乖,你乖不乖啊?有沒有鬧騰你媽媽啊?你可一定要怪哦。”林妙峰伸手捏了捏張小渾肉乎乎的臉蛋。


    “小渾可乖呢。自從跟我上班後,到了廠裏就呼呼大睡,一點都不鬧騰,特別低乖。”說著,林妙香四下張望了一番。她見林妙峰家別墅邊上的小門敞開著,便好奇地問道:“姐,你一個人在家,那個小門要記得關起來呢。”


    林妙峰抬眼瞧了下那扇小門,眼睛了閃過一絲慌亂。她稍稍愣了一下,隨即便笑著說道:“沒事,我忘了關了。”說著,林妙峰便抱著張小渾走了過去,伸手關上了那扇小門。


    林妙香跟著林妙峰走進客廳,見茶幾的水杯中泡著茶葉,便好奇地問道:“姐,你什麽時候也喝上了茶葉啊?”


    林妙峰微微一愣,隨即便笑著說道:“最近睡眠不好,喝點茶能提提精神。”


    “噢......”林妙香輕輕地應了一聲,便走到沙發邊上坐了下來。


    林妙峰也抱著張小渾在邊上坐了下來,心裏依舊“砰砰”地跳個不停。她終於知道“做賊心虛”的切身感受了。


    “姐,嬌嬌都還好吧?”林妙香突然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她呀,好得很呢。自從她得了街舞冠軍後,貌似自信心滿滿的,在她們班的地位也貌似上升了不少,好多同學都嚷嚷著要跟她學跳舞呢。”


    “那是好事啊。”


    “是啊。所以我現在每個周末都要送她去紅舞鞋藝術學校,從不落下。”聽到紅舞鞋藝術學校,林妙峰的眼睛裏突然泛出一絲異樣的神采。


    “嬌嬌這可算是年少成名啦,和你以前是一模一樣呢。”林妙香笑著說道。


    “我哪能和嬌嬌比啊,現在的小孩子,心思多著呢。”林妙峰似笑非笑地應了一句。


    “啊......那嬌嬌都有哪些小心思啊?”林妙香小心地問道。


    提到了魏嬌嬌,林妙峰似乎頓時來了興趣。“哎,你可是不知道,我們家嬌嬌啊,我聽小葉說嬌時不時地就會跟那群女生爭論她們班那個男生更帥。”


    “小葉是誰?”林妙香好奇地問道。


    林妙峰微微一愣,頓時意識到自己口誤了。她連忙笑著說道:“小葉就是嬌嬌的舞蹈老師。”


    好在林妙香沒有繼續問下去,林妙峰暗暗鬆了口氣。她試著把張小渾立在自己的腿上,逗著張小渾嬉笑不止。


    張小渾的小腳在林妙峰渾圓的大腿上來回亂瞪著,差點撩起了林妙峰的裙擺。林妙峰頓時臉色微微一紅,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番手忙腳亂,僅僅套著連衣裙。被張小渾這麽一番折騰,自己差點春光外泄。


    林妙峰連聲騰出手來扯了扯裙角,又把張小渾橫抱在懷裏。“妙香啊,我怎麽瞧著小渾長得有點像他舅舅啊?”


    “你說像飛淩啊?”


    “是啊,不是都說外甥像舅舅嘛。”林妙峰笑著說道。


    林妙香咯咯一笑,探過頭端詳了一下張小渾。“是嘛?我以前還沒注意到呢,不過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點像呢。”


    “是啊,你看他的眉毛和眉宇間的神情,和飛淩小時候一模一樣呢。”說著,林妙峰伸手撫了撫張小渾的眉毛。


    張小渾以為林妙峰是在逗他玩,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嘴巴裏也咿咿呀呀地叫喚著。林妙峰兩姐妹一看,也都樂得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時,林妙香突然止住了笑聲,抬眼望著林妙峰說道:“姐,你說我爸過幾天過生日,飛淩會不會回來啊?”


    林妙峰聞言,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哎......飛淩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這麽長時間了也不和家裏人聯係,真是愁死人了。”


    林妙香皺著眉頭,稍稍沉思了一下方才開口說道:“姐,其實這麽多年來,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什麽問題?”


    “你說咱們弟弟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的,不缺吃也不缺喝的,什麽都不比別人差,怎麽上了大學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是啊......”林妙峰幽幽地歎了口氣。“以前我也想不明白,不過後來我似乎想通了些。飛淩這孩子從小到大都很溫順乖巧,可那都是在我媽的嚴厲管教的功勞。他怎麽說,怎麽做,甚至連高考填誌願的時候也都要聽我媽的。我記得飛淩以前曾跟我說過他想做個作家,他喜歡寫小說,但是我媽卻硬是讓他報了外語專業,說外語是個熱門專業,將來能找個非常好的工作。”


    “你的意思說咱弟弟是被媽媽管得太嚴了,才導致他最終和家裏斷絕了聯係麽?”林妙香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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