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鹹山距三危山一百二十裏,不算遠的距離,那從三危山上蜿蜒而下溪流竟然一直綿延到大鹹山腳下。


    從三危山流出時,因著這水被山上頭的靈獸飲用過,這水也沾了些靈氣,那些本來居住在邑城裏的人都要來挑這溪水飲用,漸漸在邑城中傳出這三危山上流下來的水能包治百病。


    這些凡人太過譽了,這水喝下去最多覺得精神通透些,包治百病那絕對是誇張了,但是這水越流至大鹹山處,就越是渾濁起來,待我們來到這大鹹山腳下,這水泛滿了黑氣,隱隱覺得不詳。


    方才在雲頭之上,見著沿著大鹹山而建的城中已經空空,死屍遍地而布,這城鎮的上方飄著黑煙,想來是這城中突發蛇禍,醫館的人束手無策,隻能燒掉這感染了蛇毒之人。


    見到這一幕,容鶴本來牽著我的手突然收緊,他在不忍,這城中還有許多的蛇在流竄,我們並未進得這城去,隻在這城樓的對麵,山腳下停駐。


    容鶴往前走了兩步,在這溪流前站定,複又蹲下身去,伸出手去探了探這水,這水中黑氣甚是怪異,容鶴掬了一把水在手中,我仔細看去,這水在容鶴的手中竟然恢複了清澈的模樣。


    也對,容鶴是天帝,受了那九道天雷與業火加身後,晉為了上神,身上自帶一股浩然正氣,妖邪自不敢侵體,紛紛退讓之。


    容鶴複將這水灑在這溪流之中,與我說道:“看來這症結竟是在這大鹹山中。”


    可是不對啊,典籍上記著這大鹹山是靈山,雖然盛產蛇吧,但是這蛇受這山中靈氣,紛紛有靈,是不會去危害人間的呀。容鶴點點頭說道:“看來此事背後一定有推手,我們一同上山去看看,阿梔你若害怕就躲在我的袖中。”


    我一聽這話不高興了,我好歹修習了兩千年,怎麽會怕這還未得道的靈蛇呢!於是我很不服氣的拒絕了他的建議。


    這山呈四方形,山壁見看著甚至陡峭,我們飛身而上,不過剛上了幾裏,就發覺了不對勁,這山中靈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妖異之氣在這山澗裏縈繞。


    這每一顆樹上都盤繞著好幾條蛇,見有人上來,紛紛吐著信子,發出滋滋的聲音,讓人聽了有種可怖之感。容鶴所到之處,這妖異之氣散去些許,複而又在容鶴走過的身後凝結起來,我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這妖異氣息甚是濃厚,想來容鶴說的是對的,這蛇禍的症結,居然真的在山中。


    我們走到了這山腰處,忽然聽見從身後傳來一聲異響,聽起來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還是沒有腳的那種爬過這亂石路上的聲音。


    容鶴在這處站定,那些看起來一點靈氣也沒有的蛇紛紛朝著我們吐著信子,我其實有點不解,這蛇怎麽紛紛上樹了呢?


    那異響剛剛是從我們身後處傳來,複又在我們左邊響徹起來,然後又是右邊,聲音聽著從遠到近,越來越快,然後直衝著我們麵門襲來。


    容鶴一手護著我,一手施法讓我們往後退去,塵土在我們腳下飛揚,那異響的來源撲了個空,我才瞧見,是好大一條蛇,粗略看起竟有幾十丈長,蛇腹處被灰白的鱗片包裹著,它的背部和腦袋上長著像是豬鬣一般的剛毛,根根矗立著。


    這蛇怪撲了個空,有了惱怒的又衝著我們襲來,容鶴將我安置在一旁,用結界將我護住,然後從手中化出了之前那炳冰藍色的長劍,然後衝向那蛇怪。


    我的耳邊傳來風聲,蛇的吐信聲,還有容鶴的長劍砍在那蛇怪身上的呯磅聲。我隻看著那蛇怪身上的剛毛就想著一定很硬,若是被紮上一紮,肯定會痛得不行,容鶴的那柄劍瞧著定是個有靈的法器,卻不想這蛇怪的剛毛居然堅硬如此。


    這蛇怪身形巨大,在這山中蜿蜒爬行,速度極快,容鶴卻比它更快,他右手持劍,左手拈了個決,霎時間化出了十來把一模一樣的劍,這劍紛紛衝著那蛇怪攻過去,卻並不攻擊它的身體,隻堪堪擦過它身上的剛毛,插入這大鹹山的泥土裏,將這蛇怪困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怪物受了困,一時不忿,瘋狂地搖晃著巨大的身體,想要從這幾柄劍的桎梏之下擺脫而出。


    容鶴不給它這個機會,再念了一個決,複見這十來把插入泥土中的劍紛紛亮起冰藍色的光芒,這光芒仿佛灼燒到這蛇怪一般,它痛苦的嚎叫著,它的叫聲甚是難聽,像用刀在這樹幹之上一次次削過一般。


    容鶴從雲頭下來,右手持劍,站定瞧著這蛇怪,我身邊的結界應聲而化去,我慢慢地走到容鶴旁邊,同他一起看著這蛇怪。


    容鶴神色凝重,站在這蛇怪麵前,獨自道:“竟又是一凶獸現世。”


    凶獸?也對,這普通的蛇就算生了靈智得了道,修成了仙啊妖啊,也不至於會變成這模樣啊,看著甚是駭人。於是我問道:“這凶獸是本就在這大鹹山之上的嗎?”


    容鶴搖了搖頭:“大鹹山是靈山,山上的蛇類通靈,若是好好修煉,來日不愁不能得了造化登上天界。且我們來時所見,這山中靈氣皆被這妖魔氣息吞噬,想來就是這長蛇作亂的原因。”


    我在古籍中看過記載,有一靈獸曰長蛇,其毛如彘豪,其音如鼓柝,後因作亂人間,墮為凶獸,被封印於大鹹山脈,據說這凶獸一口能吃一頭成年的鹿。


    我知道容鶴此時為何這般凝重,因九重天上見那火鳥作亂,化為九嬰之後,這已經是第二隻凶獸見世了。


    隻是那九嬰是被他的諸兄弟尋來,借知虞之手贈與容鶴,卻不想那九嬰雖然蠻狠,可到底也未傷得了容鶴,隻是我那時見容鶴對付九嬰之時甚是費勁,最後還是合了眾仙之力方才堪堪封印了它,這蛇怪在大鹹山中被解了封印,得了自由,本應比那初出籠印的九嬰凶狠不少的長蛇,為何容鶴隻數十招就將它降服了呢?


    這上古之神皆以身歸鴻蒙,無人可知徹底封印這些凶獸之法,容鶴隻能暫且化出一降魔杵,將這長蛇暫時封印其中。


    先前那魔皇蚩尤險些出世的事情給了容鶴不小的震撼,本來準備以身殉道,再將這魔皇封印個萬萬年,卻不想我會突然出現在洞庭湖之下。在見著容鶴準備殉道前,將我推出那洞庭湖底,想保我平安,可是他不曾想我在極度悲戚之下,昏厥過去,青鸞元神從我體內生生的分離出,然後封印了那蚩尤,才解了容鶴一劫。


    容鶴見此一幕,心中大慟,以為我會死去,卻沒有想到我之前贈他的那支翎羽之中還藏著我的一魂,就是這一魂救了我的命。


    回了九重天上,他立時派了心腹下界駐守洞庭湖,本以為諸兄弟之亂的完結,六界應該重獲安寧,卻不想此間與我下界來,竟又遇一凶獸現世,他的心中不安,總覺的此刻的安寧皆是假象。


    隻是這長蛇已被收服,這山中卻依然妖氣不散,那長蛇消失之後這本來衝著我們吐著信子的蛇都仿佛恢複了神智一般,隻是它們看起來卻好像依然不敢從這樹上下來。


    容鶴憂心道:“待我施法,驅散這妖異之氣,還這靈山安寧。”說罷他運用神力,準備施法,卻不想隻將將把神力凝在手上,他就突然一陣大咳,手中神力瞬間消弭。我見此景,想到他之前在九重天上之時就似有生病之像,他卻隻說不過是拗不過那頑固的老君,才吃了他的丹藥罷。


    此番我見此景,才覺不對,他是上神,也是天帝,就算之前洞庭湖之亂廢了些神識,卻不至於虛弱至此啊。我將他扶到最近的一顆樹下,讓他好生調息,我知他的所憂。


    在他打坐入定後,我也就地打坐,想著王母教我的超渡之法,我想試試能不能也驅散這靈山的妖異之氣。


    我還在三危山之時就察覺到我的真身比原來大了不少,不知是何緣故,我感覺元神之中有一所在,此刻閉眼細細感受,仿佛隻要我需要,那處所在就能將源源不絕的靈力輸入我的靈台之中。


    我霎時化作原形,我的尾羽也長長的拖在身後,我心中念著那決,繞著這大鹹山飛過,從我的尾羽處有點點的青色華光流出,灑在這被妖異之氣籠罩住的山澗裏,妖異之氣立時散去,這山也挺大,我飛了好一會兒,才將整座山飛遍,這大鹹山中靈氣漸漸匯攏,草木恢複了綠意,我飛到容鶴的身邊恢複了人形,才發現他已經調息好了,剛剛這通超渡之法太過耗費靈力,我氣息有些不穩。


    容鶴擔憂的問我道:“阿梔,你可還好?”


    我不過平複了一下氣息就好了,可他臉色看起來不好,才讓我甚是擔憂。我們下山之後,見到眾仙紛紛聚集在這大鹹山腳下,想來是這凶獸現世的氣息引來了他們。他們不想容鶴竟然在此處,再看這大鹹山已不複先前的妖異之感,都紛紛表示天帝明鑒,我瞧著似乎月風也在這眾仙其中,他神色看起來似平常一般漫不經心。


    容鶴命了人留在此處,將這山腳下的城鎮中的蛇都給處理好送回這山上,再將這城鎮收拾善後,然後命眾仙都散去,方才與我也返回這九重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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