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高懸,已是子夜時分,萬籟俱寂,隻有火燭燒著燈芯偶爾發出的啪啪兩聲。燈下,中年男人還在揣著一尖錐狀的綠石不停的打量,綠石映照著燭火,給整間屋子都蒙上了瑩瑩綠意。


    男子輕輕撫摸著錐身,若有所思。


    這個男子也不是別人,正是輾轉難眠的李河圖了。自打回家裏起,他便一直在打量琢磨這綠石。李河圖昔日的家族可以說是當世第一的鑄劍世家了,李河圖更是昔年年輕一輩中屈指可數掌握家傳絕學“禦火術”的天才,什麽稀奇古怪的劍材,家中的長老沒帶著見識過?此刻卻仍舊是對這冒著瑩瑩綠光的石錐一頭霧水,一無所知。


    這“禦火術”聽著唬人,卻也不是什麽冠絕天下的武功招式,隻是一種駕馭操縱火焰的獨特法門,所需自身內力不多,掌握起來更講究一個技巧與天分,內功卓著卻掌握不了這項法門的當世強者大有人在。當世武林,真正說掌握乃至精通“禦火術”的人屈指可數,李河圖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禦火術”臨人對敵雖是沒什麽太大的用處,但於鑄劍一途的作用卻稱的上是舉世無雙。萬劍山莊正是憑借這一世代相傳的家族秘技,才從當世諸多鑄劍世家中脫穎而出,自成一派。


    萬劍山莊的名頭可不僅僅隻是在凡人的江湖武林中威風,更有傳言,便是那些傳說中的修真門派都與萬劍山莊有所往來。那一個個修真門派裏的謫仙人是何等人物啊?是能叫天地變色,獨步中原武林的狠角色呀。


    傳聞五個甲子以前,中原武林出個一個名叫神意門的邪教,他們假打著神的旨意,廣收門徒,籠絡黨羽,名曰追尋天道,長生不老,實則幹著活剝人皮,生食人心的邪魔勾當。武林各大門派群起而攻之,無奈卻被神意門掌門一一擊退,其中實力稍弱者,逃竄不及,竟是被當場活活撕成兩半。那魔頭一邊追殺著來犯者,一邊啃噬死者的殘肢,口中還發出哈哈狂笑。一時之間,整個武林無不談之色變,聞風喪膽。


    眾教徒見那魔頭魔威如斯,對那教義更是深信不疑,吃起人來更不含糊。乃至後來許多原先討伐神意門的門派弟子竟倒戈入了邪教,這神意門最終洋洋灑灑擴充至近千人眾。再加之教徒各個凶惡如鬼,神意門在武林間儼然已再無敵手,實在是為禍不淺。


    直至一位傳說中金丹境大圓滿的仙人降世,一人一劍一襲白衣,隻身前往了神意門的總舵之處。一劍便將那蓋世魔頭斬為飛灰,再使出那身金丹境的通天本領,引來天雷地火,一夜之間便將那為禍人間的神意門眾屠戮殆盡,天火所焚之處,寸草不生,屍骨無存。


    這才有了當今武林的安定。


    傳聞那仙人後來創立了一個名為紫霄宗的修真門派,一心追尋天道去了,從此江湖也無更多相關的傳聞。


    饒是萬劍山莊能和這般的仙人往來,有近百年的家族底蘊,卻也無分毫和李河圖手中這綠石有關的記載。祖籍上雖未有所記載,卻不能影響李河圖對此的判斷,手中這綠石若能淬火便是千載難逢鑄劍的好材料,尋常火溫雖然奈何這綠石不得。


    但自己身懷禦火奇術,卻是讓此事有了一線轉機。再加之滄瀾過了這四月的月底,便算是正式滿了七周歲了,也該到學習家傳禦火術的年紀了。雖然習練禦火術更講求的是一個緣分,但李河圖相信以滄瀾的天資,在禦火術上的造詣青出於藍,定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河圖拿定了主意,過了瀾兒七歲生日,便要正式開始打磨這塊綠石,順便教導孩子習練那禦火術。


    剩下這半個月,正好可以籌備著將來鑄劍要用的諸多材料。思索間,總算放下那揣了一整天的綠石,從懷中掏出滄瀾拿來的那破碎玉牌。這玉牌的材質,李河圖也是一無所得,這似玉似石的,入手卻是一陣溫熱。


    再打量這玉牌的周身,表麵光潔處隱隱約約似有一段文字和圖畫,可惜這玉牌不知是浸沒在了什麽液體中許久,雖然堅硬異常,卻不免被腐蝕的消融了一些,從玉牌破碎邊沿處略顯圓潤的棱角便可以看出。背麵光潔處的文字和圖形著實淡了,竟是一字也看不清了。


    李河圖癡劍一生,從那隱隱約約若隱若現的圖形中卻能看出一絲端倪,這歪歪扭扭的形狀似是在比劃一招劍法。淺淺幾道劃痕,卻讓李河圖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劍意,這劍招想必是絕不普通,隻可惜這玉牌不僅損毀了,就是上麵的圖案都看不真切,不能一睹這絕世的劍招,卻是著實可惜了。


    雖然已辨別不清那小玉牌上的具體內容,但李河圖還是真真切切感受了自玉牌上傳來的陣陣暖意,溫絡經脈。昔日自己行走江湖在各處經脈留下的舊傷也在隱隱發熱發癢,似有真氣通行,竟有隱隱痊愈的跡象。


    李河圖雖不知曉這玉牌的材質來曆,卻深知這玉牌潤人理氣的功效,這對任何修行者都是大有裨益。實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玉牌邊沿處正好有一被那綠石點破的小孔,李河圖當即便找來了一條紅繩穿了起來,打算明日起早便讓兒子給戴起來。


    想著想著,劉聆雨白日雨中那關切的眼神便又真真切切的浮現在了眼前,那個眼神是那樣的陌生又熟悉,李河圖隻覺得眼前那兩雙眸子仿佛漸漸融合到了一起。一轉眼,又瞥見屋角擺放的那把劉聆雨的紙傘,那是那樣大的一場雨啊,劉聆雨帶著雨水的發梢,帶著泥濘的裙腳霎那間都湧現在了眼前,最清晰的,還是那一張羞紅的臉。


    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一般,李河圖的眉眼突然開闊了起來,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呢?這半個月要籌備的可不隻是鑄劍的材料啊,還要準備取新娘的宴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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