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有往前跨出一步後,一躍而起,亦是向後退去。


    眾人正錯愕間,就見本往後退的靳鑫躍身後竟直向段有撲去,兩人尚在空中,就聽嗆琅一聲響,竹棒與飛輪一觸即分,兩人雙雙落地。


    剛落地,兩人忽又躍起,卻是一個向左,一個往右。再落地時,又是如此。兩人就似兩隻大鳥,在擂台上空飛來飛去,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飛躍方向截然相反,手中兵器偶有接觸,也是一擊則分開,並無纏繞廝鬥,倒似舞蹈表演一般。


    眾人看得莫明其妙,再看一陣,慕容易忽然一拍額頭,失聲而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又顯懊喪,“應該如此,早該如此!”一旁拓跋嗣、陸聞於、史生輝、石開等幾個高手見慕容易失態,一怔之下,相繼反應過來,皆恍然大悟,相視頷首。


    原來段有幾日間已揣摩清楚靳鑫特點,其身法詭異,出手隱秘,卻是有跡可循,即似左實右,似後實前,左右前後,皆從落足處判斷。手中飛輪亦是如此,著力方向,在於上臂,上臂一動,即可判斷。別人難以看出,段有卻是一目了然。蓋因其小時跟父親習練“涼州棍術”進攻招式時,即有此法,後在青土湖與丹增打鬥、自創打狗棒法時,亦有不少招式中融有此法,名曰“聲東擊西”。


    一經看破,段有便胸有成竹,右手單手持棒,也不急躁冒進,與靳鑫亦步亦趨,慢慢消磨其內力。


    靳鑫盡管輕功了得,段有遊鬥功夫卻是廖無敵手,八年間在青土湖酥軟沙坡上日日上躍下飛,加之內力悠長,這般鬥法,倒是較與劉勃勃相爭輕鬆。


    一個時辰之後,靳鑫身形顯得遲滯起來,有心放出飛輪,又怕被段有挑落,見對方亦顯緩招,靳鑫篤定心思,與段有消磨。


    慕容易幾人卻臉色漸變,及至歎服。起先段有看破靳鑫招法,他們明白之後,頓覺信心百倍,再與靳鑫交手,亦可一如段有這般,終能取勝。然一個時辰之後,幾人便相顧苦笑:除了台上段有,誰能與靳鑫這般兔起鶴落般遊鬥如此之久?


    台下一些百姓卻看得無趣起來,漸次議論譏諷聲起——


    “兩人在幹嘛,捉迷藏嗎?”


    “是了,他們在玩老鷹捉小雞。”


    “明明在跳舞。”


    “跳舞哪有這般長時辰的?”


    “明明三錘兩棒子的事,卻這般磨蹭,難道兩人串通好了,消遣我等?”


    “夾住你等臭嘴,看不懂別胡咧咧!”一個武人向幾個譏諷者斥道。


    那幾個譏諷者卻是街上混混,幾人斜眼晃頭圍向武人,武人說句:“想打架嗎?”就抽出腰間大刀,威風凜凜。


    幾個混混一擁而上,將武人摁倒於地,腳踢拳打,周圍百姓呼啦圍前,看得興致勃勃。一群兵士飛快趕來,架了幾個混混,走出人群。那武人臉頰青腫,鼻血長流......


    此時,擂台之上,情形有變。


    隻見段有身形快了起來,亦不再與靳鑫反向飛躍,卻於靳鑫落地之際即奪步上前,竹棒如風,招招擊其雙足與大臂。靳鑫無法躍起,也即變招,身形龍蛇般轉動,手中雙輪舞成若幹圓圈,守多攻少。


    鬥至酣處,就見擂台之上,皆是棒影輪圈,糾纏交織,穿梭繁複,眾人看得目眩神馳,呼吸困難。慕容易等人嘴巴大張,始知自己與台上兩人終究差了檔次。


    突然,就聽“砰——”地一聲大響,兩道人影分開,卻是兩人左手對了一掌。


    隻見靳鑫向後退時,卻是如陀螺般旋轉,繼爾愈轉愈快,眾人正被轉得頭暈時,突見兩道亮光在其身周一閃,就見段有斜斜掠出,左手中一物飛出,“啵——”地一響,右手竹棒一引一挑,“嗆琅琅”響過,靳鑫飛輪被段有繞於竹棒一端,兀自旋轉。再看地上,另一飛輪已跌落台上,離靳鑫不遠。飛輪一旁,是一拇指大小的石子。


    靳鑫臉色灰白,向段有一抱拳,撿起地上飛輪,便要下台。


    段有叫聲靳兄留步,走過去將手中飛輪交於靳鑫,道,“此輪著實珍貴,請靳兄勿棄。”


    靳鑫一怔,接過飛輪,卻突地躬身拜下,說道:“段兄大情,靳鑫沒齒難忘!”說罷轉身下了擂台。


    依照比武慣例,落敗者兵器若是被奪,無權索要,由勝者處置。段有見靳鑫飛輪非鐵非錫,古拙精致,著手沉重,料想不是凡物,感念其初一救人義舉與近日交情,就物歸原主,卻未料到一直素淡、從不喜怒於色的靳鑫,此時反應竟是如此強烈。


    段有等人不知,此一對飛輪,乃靳鑫祖上之物,相傳以海底隕鐵打製而成,為其家傳重寶。靳鑫學藝大成,其兄靳溢將飛輪交於他時,鄭重言道:輪在人在,輪毀人亡!失去一輪,靳鑫本已痛悔交加,自覺無顏回家,心內已有流浪江湖之念,今完璧歸趙,如何不感極情動!


    靳鑫走向台下時,四周歡呼聲即山呼海嘯般響起。


    段有神勇奪冠!


    拓跋嗣、慕容易等人紛紛上台,祝賀段有,石開一如平城館剛見麵時般熊抱段有,在台上轉了一圈。


    陸聞鼓則撿起台上石子,望著段有尷尬一笑,始知當日洛陽茶館中,是段有出的手。因一個金元寶到手,心中亦無怨恨,倒怕他向幫主陸聞於提及自個酒後失態之事,故爾頻頻示好。段有亦報之一笑,並無說破之意。


    而慕容時、青韋兩大堂主,早已確認段有即是前日與楊惠彬一起的“老者”,不知何故,卻是不敢露麵。


    在定奪第二名人選時,無為先生、石達、拓跋雷雲三名總裁判有了分歧。拓跋雷雲之意,劉勃勃既已退出,則取消其名次,第二名定為拓跋嗣或靳鑫。石達之意為第二名空缺。無為先生隻是不語。三人難以定奪,即請了段有與拓跋嗣商議。


    拓跋嗣說道:“此事無甚難處,劉勃勃已完成比賽,雖已離去,然不算退賽,第二名無疑。我與靳鑫雖未比試,但靳鑫武功高於我,排名應在我之前,就如此排定吧。”


    拓跋雷雲說道:“劉勃勃前來打擂,本就居心叵測,依慣例即可取消其比賽資格與名次,更何況此人心懷異誌,若是大揚其名,豈不扶了一個強敵?”


    拓跋嗣一笑:“無妨,我拓跋嗣倒希望他成為一方梟雄,有此對手,方能快意恩仇!劉勃勃若是三年內不來報仇,我倒是瞧他不起。”


    遂依拓跋嗣之意排了名次。


    是夜,世子府中大擺宴席,擂台賽前六十四名高手中,除過劉勃勃、閻稷離去,青祝等幾人受傷醫治外,其餘人眾一律到齊,大家濟濟一堂,歡聲笑語不斷。


    段有無疑最為耀眼,眾人如眾星捧月般,紛紛向他敬酒。一個十七歲少年,在一眾高手中脫穎而出,奪得第一,堪稱奇跡。


    酒至半酣,突聽門口一聲喊:“皇帝駕到——”


    大廳內突地靜了下來,眾人剛一起身,就聽一陣爽朗大笑聲中,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大踏步走進,雙手抱拳,言語鏗鏘:“諸位英雄,大家皆是江湖中人,不必多禮。”


    此人正是北魏皇帝拓跋珪,麵相剛毅,雙目如炬,神光灼灼。他便說便走至廳內,到無為先生處,獨向其打了招呼,即坐於上首,朗聲而道:“今日天下英雄齊聚於此,我大魏何其幸也!我拓跋珪先敬各位英雄一碗酒。”


    拓跋嗣忙吩咐下人換碗代樽。拓跋珪舉酒碗於前,又說道:“我拓跋珪能重興代國,立登國,至今日大魏,降高車,破代來,取中山,誅姚平,全仗我大魏兒郎奮勇,江湖英雄援手。今日有諸位英雄相助,姚秦必滅,東晉必亡,不日之後,我將與諸位英雄再暢飲於長安城頭!”之後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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