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姑娘除了吐兩口血外,當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墨君漓心頭壓著的那股火氣“騰”地便躥了上來。


    他麵色差極,說話間近乎是在咬牙切齒:“早知道你能算到吐血,我就不該答應幫你望什麽風、護什麽法!”


    “說好的惜命呢?轉頭就算些不該算的東西,仗著道行深本事大,就可著勁兒的瞎浪是吧,嗯??”


    少年沉著臉,本想伸手好好掐一掐這不長記性的小丫頭的麵頰,可目光一觸到她那沒多少血色的蒼白小臉,便立時抬不起手來。


    “你說你,若是這輩子也把自己算沒了小命,讓我上哪再撈一個這麽厲害的小國師去?”墨君漓放軟了聲調,挫敗無比地揉了揉眉心,這小姑娘他當真是打也不得、罵也不得,“講講,剛算什麽了?”


    “你。”慕惜辭懨懨開口,眼底微起了些血絲的黑瞳,直勾勾攫了少年的眸子,“我算的是你的命劫。”


    墨君漓登時愣了。


    “我以為你算的是阿寧或者國公爺……”少年詫然,“好好的,算我作甚?”


    他又不是那般對未來一無所知之人,他重活了一世,對墨書遠接下來的行為幾近了若指掌,加之此生,他提早數年便設下了諸多布置……


    就算三年後的那場賑災當真是他命中一劫,他也有把握能將之安生度過。


    何至於叫小姑娘費這等心力?


    少年慌了一瞬,他記得慕惜辭先前與他說過,此間這段大運多半是落在了他身上——承運之人的命數如何算得?強行去算……


    “我是依照你們幾個的命劫次序算的。”慕惜辭眨了眼,聲線平靜如常,“最先算的的確是我爹,算完後我見尚有餘力,便順勢算了算你。”


    “原以為兩世為人,那天道能對我格外優待些,哪成想……”慕大國師斂了眉目,垂頭冷笑一聲,“身承大氣運者,果然是算不得的。”


    “明知道算不得你還算!”墨君漓胸中剛散了大半的火氣,立時又躥了起來,他這會恨不能幹脆咬死這個不讓人省心的玩意!


    天知道他見她吐血時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他差點以為自己要再給這小姑娘收一次屍!


    墨君漓磨了磨牙,猶疑不已地自齒縫裏擠出一句:“你當真沒事?”


    沒折壽損運什麽的?


    “世上明知不可為卻為之的事多了去,也不差這一件。”慕惜辭說了個輕描淡寫,順帶收好了地上散落的銅錢,“說來你可能不大相信,我真沒事。”


    少年聽罷捏了捏指節,不大放心的再度追問:“真的?”


    “嗯。”慕惜辭頷首,起身時那跪麻了的腿腳一軟,險些原地癱下去。


    好在墨君漓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她:“自己在那跪了多久,心中也沒點數。”


    “這不是忘了嘛。”小姑娘癟著嘴嘀咕,“除了被激得吐了那點血,其餘的壽數、運勢一樣沒損,我也不大清楚是前生累積的功德太多,還是老天有意放水。”


    “不管是那種,這都不是件壞事,我估摸著,現在算不出來,多半是沒到時候——”


    “我記得你那命劫還得等上個三年,究竟能不能算、能算出來多少,三年後也就知道了。”慕惜辭攤手。


    如果三年後那死劫臨近,她仍舊算不出來……


    那就曲線救國,她轉頭去算墨君漓身邊的其他人,她還不信了,算通他閣中一大幫下屬,還能逆推不出他的命劫!


    “即便以後能算了,你也最好別算。”墨君漓抿唇,瞳底克製不住地泛起了暗流,“算阿寧和慕姐姐就夠了。”


    他本就不是什麽純然良善之人,若這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作這般大死,他真會忍不住先一步咬死她的。


    “我二哥的命劫和我爹的息息相關,算明了我爹的死劫,他的反倒不用算了。”慕惜辭歎息一口,悵然望天,“嚴格來講,隻剩下你和我阿姐的了。”


    在慕文敬的那一線生機之內,她意外地捉摸到了點慕修寧的命劫變數,這雖是個不折不扣的意外,倒也算是還在情理之中——


    前生若非她父親亡故,二哥身上的擔子也不會那般重,他遠赴邊|疆時不過十八|九歲,除了一身無雙的武藝,領兵作戰與安撫人心的能力都還弱著。


    他前世,是在戰場之上,生生長出來的將。


    他敬愛多年的父親一朝身亡,尚未加冠的半大少年來不及流下多少眼淚,便得隻身一人趕往邊關。???.23sk.


    乾平邊城風雨飄搖,十數萬慕家軍群龍無首,他是慕氏長房唯一的男兒,他必須單獨挑起戍邊大梁——


    他麵前是敵國裝備精良的千軍萬馬,他身後是故國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


    他別無選擇,隻能被迫在那刮骨削肉的風雪之中一次次成長,在那廝殺與血色裏成長,直到他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將,可以穩穩的守好他的國,守好他國公府的百年榮耀,守好他慕氏不滅的軍魂——


    於是風霜攀上了他的麵龐,猙獰的疤痕又摧毀了他英氣俊朗的容顏,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被滄桑的銀甲小將所取代,她在他眼中隻能尋到大漠的沙塵。


    可那也是慕家兒郎當有的模樣。


    慕惜辭的鼻尖忽的發了澀,她的二哥,原本可以慢慢長大的。


    像他們的父親那樣。


    她聽說,她爹爹年輕時,也曾是京中最俊俏的世家公子,引得無數高門貴女芳心暗許。


    二哥本也可以這樣。


    “那就隻算慕姐姐的。”墨君漓略顯無奈,他現在委實不知道該拿她怎麽樣是好,隻能盡力放軟了聲調,“不要算我的了,有了前車之鑒,我哪會丁點進步都沒有?”


    “你總得信我一遭吧?”


    “知道了。”慕惜辭胡亂應著,心下卻未將他的話當回事,轉而晃了晃緩過不少的手腳,“墨書遠他們走了?”


    “走了。”墨君漓抬頭掃了眼樹旁的涼亭,其內早便重歸了一片空蕩,慕惜辭算完不久他們大概就走了,隻他那時緊張於小姑娘的傷勢,並未太注意亭內動靜。


    “嘖,可惜。”慕惜辭咂嘴,這場戲她倒是一點都沒聽到,所幸午膳後多半還有一場,也不急。


    “得了,你把陣法收一下,我們找個有水的地方,先給你洗洗臉。”少年沒什麽好氣地一摔衣袖。


    她臉上的血擦的晚了,眼下還留了些不深不淺的印子,稍一注意便能發現,他們得趕快處理一下。


    “哦。”小姑娘悶悶應聲,心道這崽子脾氣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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