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院傳來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慕惜辭忍不住抬頭掃了眼身側的矜貴少年。


    他的雙眼被掩在了半垂的長睫之下,從她這角度向上望去,竟是一時看不清他瞳底的情愫。


    “你今兒怎還跟那沒腦子的女人較上勁兒了。”小姑娘慢悠悠收回了目光,杏眸下意識飄向了別處。


    她原以為墨君漓至多是教訓慕詩嫣一頓、警告她兩句便罷了,怎麽都犯不上動刑。


    以下犯上這東西可大可小,乾平眼下又正是用人之際,就算是看在國公府的麵子上,多半也不會罰得太重。


    是以,當那句“杖責二十”自少年口中蹦出的時候,連她都不由得小小驚詫了一下。


    其實這杖罰二十,對這罪名而言還真算不上多重,關鍵就是個丟臉,僅次於掌嘴的丟臉。


    那二房母女向來極重視她們在外的名聲,今日行刑,這老貨又不準府上人關門,在府內與府外便無甚差異,甚至怕是比在街上來得更要丟臉一些。


    ——這二十棍子下來,慕詩嫣和蕭淑華,今夜隻怕要被氣得昏過去吧?


    “不然呢?眼睜睜看著她肆無忌憚地往你腦袋上潑髒水?”墨君漓蹙了眉,沒什麽好氣地抬手敲了敲小姑娘的腦瓜,“我知道你是想暫且隱忍,但咱也不是什麽事都要忍。”


    “尤其是這種關乎女兒家清譽的……你看她今兒都說出些什麽來了?”


    “又是下作手段,又是自輕自賤,還扯上什麽國公府的清正門庭……分明她自己才是最墮了國公府百年家風之人,她也真好意思!”


    少年氣哼哼地抿了唇,別的暫且不論,反正他受不了有人說小國師的壞話。


    要不是看在國公府兩房不曾分家,若真重罰了慕詩嫣無異於是墮了慕家臉麵的份兒上,他都想喊燕川直接掌嘴了!


    “那當然不會,沒看見我那會正準備著回懟她兩句嘛。”慕大國師抱著腦袋小聲抗議,“結果你的動作比我還快,我看著你好像怪生氣的,這才沒繼續說話。”


    她那會,原想借著慕詩嫣不時私下會麵墨書遠的事兒回敬她一番,哪想到這老貨的身手竟這般利落,滿嘴的高帽子說扣就扣,最後生生拉扯到違逆聖意上去了。


    也當真是個人才。


    “我自然是生氣。”墨君漓勾唇一聲冷笑,“且我生的也不光是那蠢女人的氣。”


    “國師大人,你平日就是這樣幹站著任人辱罵的?”少年沉著臉色抱了胸,眼神陰鬱得幾乎要滴出水,“你非要等她罵完了才張嘴嗎?”


    “害……這倒也不是,主要對付這種人,你越是著急生氣,她罵得越是歡快上頭。”慕惜辭假笑一聲,訕訕撓頭,“可你若是對她愛答不理,她反會先一步自亂陣腳。”


    “再加上……所以……”


    再加上慕詩嫣實在是太蠢了,她每次跟她說話,都覺得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而且,她真的很不喜歡跟一幫女人爭論這點內宅之事——


    所以,她通常是好脾氣地等她們說完,再尋個刁鑽角度,一舉懟回去的。


    “不行,這不一樣。”墨君漓一本正經,“這種話,隻要說出來便有傳出去的可能,一旦傳出去就會損害到你的清譽,不能忍也不能等。”


    “一點都不能忍——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隻管拿出平常揍我的勢頭便是。”


    拿出平時揍這老貨的勢頭……


    穀</span>慕惜辭的思路詭異地歪了歪:“那還不得給她揍出問題?”


    “出問題就出問題,大不了我給你兜底,怕什麽。”少年說著,凶巴巴地吊了眼角。


    他本想凶小姑娘兩句,誰料,那好不容易聚起來的氣勢,在看見她的一瞬便散了徹底,整個人本能地慫了下來,小聲嘟囔:“總之,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能忍!”


    “行,不忍。”小姑娘被他那又凶又慫的樣子逗得失了笑,“不過,你今日教訓她這一頓,倒也不是壞事。”


    “二房母女實在是得意太久,得意到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總歸得尋個法子,讓她們老實些才好,否則待到秋後,爹爹他們出征北疆,她們在這府中沒了拘束,指不定還要折騰出多少幺蛾子。”


    她可沒那個閑心,陪那娘倆鬧騰。


    “對,我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墨君漓悶悶應聲,“再者,按照前生的時間推算,等到國公爺他們從邊關回來,少說也得是來年的六七月份。”


    “那時,我多半是已經人在江淮了,極難顧得上京中情況,這府裏隻留你和慕姐姐兩個女孩,我多少放不下心來。”


    少年抬手摸摸鼻尖:“我雖不大清楚慕詩嫣母女的脾氣,但我知道墨書遠那狗玩意的性子。”


    “隻要今日慕詩嫣口不擇言、當眾受罰之事傳到了墨書遠耳中,他勢必要在心下與慕詩嫣生出嫌隙。”


    “他本也不見得有多喜歡這女人,又一向愛惜羽毛,若聽聞此事,必會想法子抽身。”墨君漓斂眸,“說到底,他貪著的,從來不過是國公府的兵權罷了。”


    墨書遠此人,薄情寡幸,自私自利,明明自己滿身髒腐,卻無法容忍枕邊人身上有半點汙痕。


    今天這二十杖一出,慕詩嫣的名聲便算是毀去了一半,她若再想將那五皇子妃的位置牢牢攥入手中,要付出的代價,多了可就不止一星半點。


    畢竟似這般空有皮囊卻無甚腦子的女人,在這京中一抓一把,多的是。


    那狗玩意不會太過在意她的,除非——她能帶給他旁人無論如何都帶不來的利益。


    比如國公府的兵權,抑或是能調動那十五萬慕家軍的軍令。


    可這兵權與軍令又是何其難奪?


    墨書遠或許不大清楚,可身為慕氏之人的蕭淑華母女,心下卻是十分明白。


    屆時,就保不準是誰坑誰了——說不定,還會變成他們甚為喜聞樂見的狗咬狗。23sk.


    “如此一來,那二房母女要忙著籠絡住墨書遠這位皇子,便會無甚心力來針對你與慕姐姐,”少年悵然歎息,“我也好離開得安心一些。”


    “你這話說的,仿佛你是要一去不回了一樣。”慕惜辭撇嘴,什麽安心不安心的,若光是她自己便也罷了,可這府中還有阿姐。


    她能任人將阿姐欺負了去不成?


    “害,這不是有備無患嘛。”墨君漓嬉皮笑臉,“走了走了,不管那對狗男女,咱們先回去把燒鵝打開——那東西涼了可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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