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蠱的肚皮被人劃開,被蟲蛀出無數空洞的五髒六腑即刻出現在三人麵前。


    數不盡的米白色蛆蟲僅有三分長短,密密麻麻的充斥了他整個腹腔,間或夾雜著一些透明與半透明的蟲皮。


    他腹內的筋肉大多已被蟲吞噬空了,殘存的血肉黏糊糊的與那些小蟲粘連在了一起,令那米白與透明之上染了些詭異的深紅之色。


    人蠱氣絕,他體內見了些透明皮囊的小蟲便也跟著失了活力。


    唯有那些不曾變色、仿佛仍舊隻是蛆蟲的蟲子掙紮蠕動著,貪婪地咬齧著人蠱體內餘下不多的血肉,有幾隻甚至嚐試著要往外蹦。


    怪不得小姐她說他稱不上人,也算不上什麽正經的活人——這分明就是披了張人皮的蠱甕!


    宛白端著瓷碗一通大吐特吐,原本就發了空的胃這會更是被她整個吐顛倒了過來。


    胃液都吐光了,她便隻能嘔出幾口苦上鼻頭的黃綠膽水,好巧不巧地正正落入那瓷碗內,倒是沒濺上衣裳。


    “我估計你看見這玩意就得再吐一頓,幹脆讓你端了碗。”聽到身後的動靜,慕惜辭閑閑聳肩,試圖活躍一下氣氛,“你看,果然用上了。”


    “……阿辭,別說了,這笑話太冷了。”墨君漓抬手掩麵,一麵伸手捂上了小姑娘的嘴巴,以防她再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出來。


    宛白聞此則是一陣迷茫怔愣,一口剛用上喉頭的苦膽立時被卡在了那裏,上不去下不來。


    “小姐……”你是不是對“好笑”和“活躍氣氛”有什麽不可逆的奇怪誤解??


    她張了張嘴,喉嚨內的苦意令她不住地蹙了眉,少年見狀連忙衝她擺了擺手:“宛白,你先去那邊歇一會吧,這頭處理完了,我再叫你。”


    “好。”宛白木然點頭,捧著那瓷碗遊魂似的飄出三丈,在路邊尋了個半人高的石頭坐了坐,她感覺眼下自己的心靈和身體都受到了巨大的傷害,急需冷靜冷靜。


    “嘖,你們這幫不解風情的家夥。”被人捂了嘴的小姑娘晃頭甩開了少年的禁錮,垂著眼眸嘟嘟囔囔。


    她覺得自己剛剛活躍氣氛的那一句說得賊棒,聽不懂或者聽懂了還不覺得好笑,一定是他們的問題。


    “所以,他肚子裏的這些東西,便是我們之前在水中發現的‘偽蟲之蠱’?”墨君漓假咳一聲,麻溜轉移了話題。


    他早就看透了,這小丫頭腦袋裏絕對少了那麽一根名為“風趣”的筋,跟她是講不通這個道理的。


    “不,這些中的大部分還隻是蛆,離著偽蟲尚差一段功夫。”聽見正事,慕惜辭的表情頓時便嚴肅了下來。


    她拿著劍尖,虛虛一點人蠱腹中、早不再動彈的半透蟲皮,眉梢輕挑:“看到這隻半透明的沒有?”


    “這是偽蟲蠱的前身,體內已有半數血肉被蠱毒取代了。”


    “這人蠱每日吃的,都是剛孵化出來的蛆蟲與提前配好的蠱毒,他的腸胃早就被毒侵蝕壞了,壓根消化不了任何食物,卻能成為蠱蟲最好的溫床。”


    “蛆蟲入體,會本能地吞食他體內似腐肉一樣的筋肉、五髒,同時吞下大量蠱毒,那些蠱不出兩日便會占據它們的軀殼,將它們腐得隻剩一層無色蟲皮。”


    “這樣再吐出來,就是偽蟲之蠱。”


    “拿純粹的蠱毒與人|肉喂養出來的偽蟲自然是不染雜塵、幹淨無比,所以那蟲皮才會接近於透明無色,即便混在水中也很難被人察覺。”


    穀</span>“不僅如此,這樣喂出來的蛆蟲,即便死得隻剩一層皮,在那蠱與秘法的影響之下,也會對血肉極為敏感,一旦被人吞吃入腹,便會瘋狂粘連上他人髒腑。”


    “這樣一來,毒蠱發作的時間定會更快,效果亦會更加明顯。”


    小姑娘說著,下頜一揚,泄出聲輕蔑冷笑:“這手段倒是比尋常的蠱師高明得多,畢竟活蟲怕火燒水煮,偽蟲卻不怕,偽蟲體內的毒,更是不怕這些。”m.23sk.


    “隻是可惜,再厲害的疳|蠱,也隻不過是疳|蠱罷了。”慕惜辭垂了眼,俯身扔出幾道符紙,圍出個鬆落落的圈。


    那圈恰將那人蠱殘骸裹入其中,她見這圈無甚遺漏之處,頗為滿意地微一頷首,繼而再度摸出了青銅匕首。


    青銅刃出鞘,木屋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降了幾分,小姑娘抬指掐訣橫了刀身,一股泛了黑的寒意驟然爆發,眨眼充斥了整個小圈。


    那濃厚得宛如實質的煞氣逸出刀身,貼在人蠱額頂的除邪符籙霎時閃了又閃。


    原本就在不斷扭動戰栗的蛆蟲登時掙紮得愈發瘋狂,他不曾被刀劍劃破的幹瘦四肢上陡然拱出幾個顫動的大包,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皮下,想要破封而出。


    這人蠱體內的血肉早被那些蟲啃齧得所剩無幾,一層薄薄的皮囊輕而易舉地便被蛆蟲們咬破穿透。


    大把的白蟲想要逃離這片窒息的陰煞,卻又在挪至圈邊時,被那符紙構築的無形之陣牢牢攔住。


    在一旁目視了一切的墨君漓無聲咽咽口水,這回他也有點想吐了。


    立在人蠱正前方的慕惜辭卻麵不改色,她靜靜注視著滿地扭曲蠕動的蛆蟲。


    直到陰煞之下的東西徹底沒了聲息,人蠱額頂的符籙亦跟著被點燃了似的消弭無跡,這才優雅至極地收了匕首。


    “這些蛆蟲入體,已經吃了人蠱吞下的不少蠱毒,若不及時除去,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偽蟲蠱。”小姑娘平靜解釋著。


    煞氣一散,那滿地蟲屍也隨之化作一灘飛灰,除了個別還留了點殘骸,其餘被風一吹,便沒了蹤影。


    “這又是……”少年麵如菜色,他突然有那麽一點小小的後悔——果然這幫術士鬥法掐起來什麽的,他就不該跟著過來湊什麽熱鬧!


    他估計他連今晚的晚飯都吃不下去了!!


    “喔,蠱這種東西,大多屬於陰邪之物,是邪祟。”慕惜辭勾唇,笑了個人畜無害,“這青銅匕首內封著的,又是上千年、最為純粹的陰煞。”


    “純陰煞除了封陣破陣,更是驅除邪祟、以煞製邪的一把好手,加上火燒麻煩又可能燒不盡……我就用這個了。”


    “……行吧。”墨君漓掩麵,他真的不懂術士!!


    “那這回總該結束了吧?”


    “嗯,再把屋裏藏著的蠱毒和他養的蛆處理一下就完事了,回去再慢慢解蠱。”小姑娘點頭,少年卻突然垮了臉——


    還要翻這倒黴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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