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遠的眼底浮現了一抹不耐的焦急之色。


    今晨起來他攏共收到了兩個消息,其一為他昨夜撞鬼落水之事,已傳遍了大半個的京城。


    其二,則是聿川生變,慕國公不曾死在那埋伏之中,反倒是那百餘名的他國死士,被慕家的人給殺了個幹淨。


    這時間,隻怕那些人的屍首,都已經被人送到了各國君王的金鑾殿上了。


    且聿川離京城不過百裏之遙,今日離著聿川設伏之日又已過了一日有餘。


    哪怕慕國公為了安撫寒澤使臣,命眾人在聿川驛館多休息上那麽一天半天,至多也不過再有兩日,慕文敬便能帶著那北疆聖女安然回京了。


    屆時,就有他忙的了。


    ——他還不想這麽早就被雲璟帝盯上,慕國公回程消息是他放出的這件事,絕不能被第三人知曉。


    他得時刻防備著慕家那支“梟”的探查,沒那麽多閑工夫留在府中虛耗。


    墨書遠想著,看向解斯年的眼神愈發急切。


    “殿下放心,不會太久。”覺察到他話中急意的解斯年勾唇一笑,眉眼溫和非常,“依殿下的體魄,在府中略微休息個八|九日,便能大好了。”


    “八|九日?”墨書遠聞言,麵色不禁大變。


    他原想著,若解斯年說要休養三五日,他便勉強在府中安生待上個三天,餘下兩天小心些行事,哪成想竟不止三五日!


    八|九日……這麽長時間,估計那寒澤使臣都要議和完畢、準備打道回府了,他若真在府中憋這麽久,豈不是要錯失許多良機?


    這絕對不行!


    墨書遠的心頭驟然一緊,今時不同往日,從前他隻需防備著自家三哥便已萬事大吉,而今多出個墨君漓不說,恐怕還要再加上個慕國公府!


    他哪能在府中等這麽久?


    “解先生,你有什麽法子,能讓我身上這些鬼痕盡快褪下、身體盡快恢複嗎?”墨書遠急了,忙不迭抓住了解斯年的手腕,力道之大,令他的衣袖都皺成了團。


    解斯年不動聲色地垂眸掃了眼他的手。


    “先生,冒犯了。”墨書遠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手尋了個理由,“隻是那寒澤使臣入京在即,本殿身為當朝皇子,自然不好缺席太久。”


    “所以……”墨書遠麵露難色,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調,解斯年見此抬手一理衣襟:“殿下,您的意思,斯年明白。”


    “草民這裏,的確是有一法子,能助殿下。”


    “解先生,那是什麽法子?”墨書遠雙眼一亮,語氣激動不已,“快說來聽聽。”


    “家師仙去之前,曾給斯年留下一塊品質上乘的雷擊桃木。”解斯年彎眼,“雷擊桃木最是驅邪避煞。”


    “草民可以這桃木為基,雕刻出一塊木令,殿下將之佩在身上,每日再誦上百遍的《太上道君說解冤拔罪妙經》,用以度去周身鬼氣。”


    “如此不出兩日,您這一身的青黑鬼痕,便可盡褪了。”


    “果真?先生手中竟有這等妙法!”墨書遠眸中的激動之意愈甚,他猛一撫掌,當場立身,“解先生,那雷擊桃木現在何處?你能否立即為本殿雕出辟邪令牌?”


    “家師所贈,斯年自是隨身攜帶。”解斯年微微頷首,“眼下那東西就在斯年房中,草民可即刻去取。”


    穀</span>“好,先生,您快去,本殿就在此處等您。”墨書遠連連應聲,興奮之餘竟用上了敬稱。


    解斯年見他這般模樣,不著痕跡地抖了抖眉梢,陡然調轉了話鋒:“不過。”


    墨書遠當下一個激靈,因激動而亢奮的腦子猛地一冷,心髒一突:“嗯?”


    “殿下,斯年道行淺薄,這木令於草民而言,雕琢起來,實在是有些困難。”解斯年笑意微赧,“以斯年現下之力,雕出一方,便需盡盡全力,再在榻上癱個十天半月。”


    “原是這樣……”墨書遠聽罷心下一鬆,他還以為是解斯年舍不得那塊桃木,結果竟是怕自己雕完了力竭,恢複不了。


    “先生莫慌,您盡管雕那牌子便是,事成之後,本殿定有重禮相謝,屆時若先生體虛,亟待大補,所需名藥,皇子府一應替先生包了。”


    “這……殿下,助人除邪驅鬼,本就為我輩分內之事,”解斯年假意推脫,“斯年行分內之事,怎敢向殿下索要報酬?”


    “雖說那雷擊桃木乃家師所贈最後之物……然那東西留在草民手中並無用場,雕作牌子送與殿下,也算是物盡其用。”


    “殿下當真不必如此……”


    “先生哪裏的話!”墨書遠搖頭,他是為君之人,自是清楚禦下之道,若此番他真白貪了解斯年的牌子,日後他必會與他生出嫌隙。


    “雷擊桃木何等稀有,如此珍貴之物,本殿怎能白拿了先生的?”


    “先生不必再勸,事成之後,墨某定會奉上白銀萬兩,以謝先生。”


    “他日若有幸得見雷擊桃木,本殿亦會不計代價,為先生求來!”


    墨書遠說了個義正言辭,解斯年見他穩穩上鉤,當即不再推脫,隻悵然仰天,一聲長歎:“既如此……殿下,斯年便卻之不恭了。”


    “無妨,是墨某有些強人所難了。”墨書遠擺手,眼神熱切十分的目送著解斯年轉身回屋,取來隻一尺見方的精致木盒。


    他將那木盒置在桌上,打開後又小心翼翼地摸出盒中那隻白綾布包,自其內請出那塊發了烏的“雷擊木”。m.23sk.


    “看來先生,很是珍惜這塊雷擊棗木。”墨書遠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由衷感慨一句,解斯年聞此輕輕頷首:“嗯。”


    這可是他當年在觀中時澆死的第一棵桃樹,當然很有紀念意義,要不是為了忽悠墨書遠,他還舍不得拿出來呢。


    這麽大塊,若當了柴火,還能烤出來不少魚吃呢。


    解斯年心疼了個真情實感,那桃樹活著的時候,樹幹足有一人合圍粗,是真真正正上了年頭的老樹。


    他師父發現他把那樹澆死了,二話不說,抄起祖師劍,當場給他來了頓暴打,過後他心頭氣不過,就將那樹劈了當柴,沒事挑便兩塊出來,點火烤肉吃。


    點了這麽多年,就隻剩這麽一塊了。


    倒是便宜了這狗玩意。


    解斯年抽抽鼻子,滿麵肅穆的摸來刻刀,慎之又慎地雕起木牌,口中絮絮叨叨念起了烤魚烤肉烤骨頭。


    墨書遠聽不清他在念些什麽,隻當他是念經誦咒,心間對他的敬意不由又深了一分。


    ——要不,還是給解先生黃金萬兩吧,不然,他心不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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