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殿下,等等!”慕惜辭見狀忙不迭提了裙擺,小跑著追上那氣衝衝走遠的紅裙姑娘。


    墨綰煙聽見她的動靜微微頓了腳步,開口時聲線發著不甚明顯的抖:“好阿辭,你別追過來,我有點胸悶,你讓我自己找個地方,緩兩口氣罷。”


    話畢她也不待慕惜辭點頭應聲,顧自攏著衣衫快步跑了,獨留小姑娘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發了愣——若是她剛才沒有聽錯的話,這小妮子的嗓音裏好似帶了哭腔?


    她這是……哭了?


    慕大國師滿麵懵然,下意識抬手撓了撓頭,察覺到此處異常、剛追上來的墨君漓悄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阿辭在看什麽?”


    “我在看樂綰,”小姑娘下頜微抬,緩慢地眨了眼,“她好像哭了。”


    “?這妮子竟然還會哭的?”少年瞠目,驚詫不已,慕惜辭聞言,麵上的迷茫不由更甚:“這是你該注意的重點嗎?”


    這老貨作為樂綰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難道不該關心關心自家妹子的狀態嗎?


    他怎麽還驚訝上了!


    “那我該注意什麽,她和阿寧三歲小孩一樣幼稚的感情?”墨君漓無辜攤手,“得了吧阿辭,那種事,我們可插不了手。”


    “……你這話老讓我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沒法反駁。”慕大國師糾結萬分地扭了臉,道理好像的確是這麽個道理,可真讓她放任這倆崽子不管,她又做不到。


    “反駁不了就不要反駁了,左右這種東西得讓他們自己想明白,”少年說了個輕描淡寫,“外人貿然摻和進去,隻會越攪越亂,越描越黑。”


    “我知道,可是……”小姑娘壓低了聲線,眉目間遲疑不減。


    墨君漓見此輕輕吐了口氣,趁著朝臣們都跑去前方追隨了聖駕、附近並無人關注他們的空檔,順勢牽上了自家小姑娘的手。


    “那這樣,阿辭,我換個問題。”少年捏捏她的掌心,喚回了慕惜辭的注意,“你認為樂綰和阿寧之間,是一份什麽樣的情感?”


    “青梅竹馬,水到渠成;還是兩心相知,暗暗相許?”


    “你能確定他們倆一定是互相心悅的嗎?”


    慕大國師聞言微愣,思索半晌後誠實作答:“我不知道。”


    那兩人整日瘋瘋癲癲、嘻嘻哈哈的,見麵沒兩句,非掐即吵,說青梅竹馬還沾點邊,水到渠成卻定然是算不上,離著兩心相知、暗暗相許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她敢賭一個銅板,她二哥絕對不清楚那小妮子今日為什麽生氣。


    搞不好,他這會還以為是樂綰突發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惡疾呢!


    ——這樣一想,說他們是一刻不得安生的歡喜冤家還差不多。


    “對呀,連我們這些旁觀之人都看不出多少頭緒,遑論那兩個當局者。”墨君漓彎眼笑笑,語調不急不緩,“誰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喜歡還是習慣。”


    “樂綰現在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冷不防被搶了玩伴的孩童——”


    “阿辭,他們兩個認識的年頭實在太久了些,天性又是一個賽一個的幼稚率真。”


    小孩子的性情嘛,藏不住事、憋不住話,互看不順眼,當場便掐起來了,過後也不會細究其間到底有沒有點什麽別的東西。


    “這和慕姐姐與韻堂兄的情況還不一樣,那兩人可比這兩個要成熟穩重多了。”


    “所以,眼下我們最好是什麽都別管,先讓樂綰自己想清楚一些,”少年輕巧勾唇,“等他們想明白了,我們再出手幫上一把,也不算遲。”


    “我就怕這兩個小傻子,到死也想不明白。”慕惜辭癟著嘴嘟囔一句,她覺著,就依這兩人缺根筋的性子,估計是很難有那個機會想通了。


    “害,此番有那北疆聖女在,不至於的。”墨君漓說著飛揚了眉眼,恍若是成竹在胸、勝券在握,“你看著,阿辭,待會的那場接風宴上,這倆就得鬧騰起來。”


    “說的這麽篤定……阿衍,你很有信心?”慕大國師聽罷,長眉一挑,少年應聲頷首:“當然。”


    “怎麽樣,阿辭,你若不信的話,我們可以打個賭。”


    “鬼才要跟你打賭。”小姑娘別過腦袋輕聲低啐,這老貨肚子裏裝著的壞水多著呢,她才不想跟他打賭。


    “走吧,我們已經掉隊了。”慕惜辭眼神一飄,果斷拐歪了話題——前方帝王的聖駕已走得幾近不見了影子,他們若再在這裏磨蹭一會,便隻能自己進宮了。


    這小丫頭倒是越來越難騙。


    被人利落回絕了的墨君漓悵然一歎,他原想趁機騙她一張扇麵,這下是徹底泡了湯。


    ——前陣子慕惜音給墨傾韻親手繡了隻香囊,這幾日,自家堂兄將那香囊當做寶貝似的,天帶在腰上不說,還要時不時拿出來給他炫耀一番,弄得他也怪眼饞的。


    雖說他懷裏一直揣著小姑娘當年給的那四千兩銀票,但銀票自然是與香囊不同,當初她把那銀票給他時也純粹是為了“濟貧”,他總不好把這東西拿出來與人細論。???.23sk.


    不過,他知道自家小國師的脾性,她那提筆衍天的手拈不來針線,字卻寫得極為漂亮,便沒想過要勞什子的香囊扇套,隻想騙張扇麵。


    回頭他再著工匠們拿上等的紫檀木趕出副扇骨,配出個鏤花灑金的九五十六方(長九寸五,十六根扇骨)折扇,也好擋一擋墨傾韻那無止境的顯擺。


    奈何現在……


    墨君漓抽著鼻子蔫了又蔫,任憑慕惜辭拉著他大步追上了走在前方的眾位朝臣。


    臨近之時,小姑娘自然而然地鬆了他的手,轉去前方尋了自家阿姐,少年隻覺指尖一涼,掌心便空了個徹底,頓時蔫得愈發厲害。


    他家小姑娘哪裏都好,就是太過清醒理智、公私分明,說鬆手就鬆手、說裝傻就裝傻,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弄得他反倒像是深閨中的怨婦。


    墨·怨婦·君漓哀怨非常地抬眸掃了眼那回到隊伍中的半大姑娘,瞳底怨念幾乎能滴出水來。


    “殿下,你怎麽了?”墨傾韻拿餘光瞥見了他的神情,不禁微收著下頜問了一嘴,順帶“不經意”地攏了攏衣袖,恰露出他腰間懸著的精致香囊。


    ……別以為你是我堂兄我就不敢錘你。


    又雙叒叕一次被人拿香囊糊了臉的墨君漓心下忿忿,一麵逼著自己收回了目光:“我沒事,我很好。”


    他沒事,他就是有點想打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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