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寧的確是吐得腿腳都綿軟了。


    且他不但是腳軟,還頭暈眼花。


    胃中的酒液一空,他身上繃著的力道便不受控地卸了三分,已化開的酒氣即刻衝上了腦袋,本就發暈發花的眼睛,這時間更是花的厲害。


    若非墨君漓二人及時趕到,一左一右將他穩穩架在了正中,他隻怕是要身子一歪,頭衝著草坪,原地栽倒過去。


    那樣,真被這灘酒毀掉的東西,可就不止宮中一小片花圃了,並且依墨傾韻兩人那多少有一點潔癖的性子,多半也不會再架著他。


    ——屆時,樂綰先前提出來的主意便會被麻利提上日程,把這倒黴崽子團成球踢著滾回去什麽的,不失為一個好點子。


    踢著走,還能省不少力氣呢。


    堂兄弟倆腹誹著相互對視一眼,恰看清彼此眸中閃爍著的慶幸與惋惜。


    慶幸的是,還好他們拉扯得及時,慕修寧的衣衫頭發還不曾沾酒,自然也就不會弄髒他們的衣服。


    惋惜的是,他們為什麽不再晚一點出來?


    這樣,就能把這位在京中凶名遠揚的慕小公爺,團成團滾回去的。


    倒沒別的意思,主要是好奇。


    ——他們還挺想看看這崽子被團成球的樣子。


    “架著,還是抬著?”墨君漓閑閑挑眉,看著那爛醉成一灘的紅袍少年,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動,“要不,真試試團起來?”


    “……抬著吧,架著他這身衣裳估計要被磨廢。”墨傾韻一本正經,佯裝不曾聽見少年的那句“團起來”。


    雖說他確實想見識下,一個大男人要如何才會被團成隻球,但慕修寧此番在北疆征戰一載,好歹是乾平的功臣,今日又剛回京,他們不好這麽折騰自家功(大)臣(舅子)。


    左右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不差這麽一時半刻的。


    墨傾韻如是想著,一麵主動架起了慕修寧的腿。


    墨君漓見狀,隻好從善如流地托起了醉酒少年的身子,兄弟倆齊心協力,一人倒也分不了太多重量。


    臨出宮前,慕惜辭姐妹還問過了墨綰煙,問她要不要與他們一同回國公府玩玩。


    隻是小公主才冤枉過慕修寧不久,眼下還沒緩過那股羞臊勁兒來,便假意推脫,說自己今日酒喝得多了,這會子上頭要回去歇息。


    聽聞她此種論調的墨君漓不由滿麵嫌棄——他席間坐在這小妮子身邊,他看得清清楚楚,這妮子壓根就沒碰過酒!


    不過眾人自是不會戳穿小丫頭的那點心思,隻淺笑應著她打了個哈哈。


    慕惜辭等人原以為今兒的接風宴就此便算是“順利”結束,豈料真正的難處還等在後麵。


    問題是從墨君漓二人試圖幫著慕修寧簡單擦一下臉、順帶換掉那身被酒氣浸透的衣裳時開始的。


    兩人雖不是那等粗心之人,但麵對兄弟時那力道便難免少了分寸。


    毛手毛腳給人搓腦殼、扒拉衣服間,不知是誰不慎薅醒了這醉暈過去的紅袍少年,後者迷瞪瞪眯著雙醉眼,下意識便將墨君漓看成了墨綰煙。


    “樂綰,你怎麽突然躥這麽高了。”慕修寧掰著少年的腦袋左看右看,像是想不通這小妮子怎麽會一下變得跟他差不多高,“竟還換了一身月白的……”


    “你不是一直喜歡紅的嗎?”


    作為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墨君漓本就與小公主生得有六分相像。


    加之慕修寧喝醉了酒,少年的影子映在他眼中,又失去了男子應有的棱角與線條,這下更是像足了八分。


    於是他那發遲發緩的腦子當下便一口認定,眼前之人,就是墨綰煙。


    “簡直跟你哥一個德行……”


    “這顏色難看死了,慘兮兮的,好像天天都在給人送行,”慕修寧癟著嘴巴嘟嘟囔囔,“也就殿下那個腦殼裏有洞的家夥會喜歡,你快換回去。”


    “……阿寧,你猜怎麽著?”墨君漓聽罷,捏著拳頭咬牙切齒,“我不是樂綰,我就是樂綰她哥!!”


    “嗯?不是樂綰。”慕修寧茫然萬般地吊了眉梢,晃著發了暈的腦殼,仔仔細細瞅著墨君漓看了半晌,總算看清了少年頸子上的喉結,悄然鬆了口氣。


    “還真是殿下……我就說嘛,樂綰的腦袋摸起來哪有這麽欠揍。”


    “這樣讓人忍不住手指發癢的,隻有殿下那個天天想著拐跑我小妹的混蛋玩意。”


    許是酒壯慫人膽,慕修寧這原本就膽子不小的家夥,喝了酒後更是膽大包天,他按著少年的肩膀,說得誠懇萬分:“說真的,殿下,你這身真像送喪的,要不換了吧。”


    ……別以為你是我大舅子,我就不敢打你!


    墨君漓將指骨捏了個哢哢作響,作勢便想上去給慕修寧一記老拳,讓他好生清醒清醒。


    墨傾韻見此忙不迭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壓低了嗓音,小聲勸撫著:“自己人自己人自己人……”


    “殿下你冷靜點,這可打不得啊~”


    他們還是八字缺一撇、尚沒過門的女婿呢!


    “嘶——”少年仰著腦袋恨恨倒抽了口涼氣,沉默半晌後勉強壓製住心頭那股揍人的衝動。


    他繃著麵容推開了墨傾韻,唇角僵硬非常地挑了又挑:“堂兄放心,我是不會跟醉鬼計較的。”


    “我等他酒醒了,再跟他詳細討論、友好切磋。”墨君漓彎了眼,想通這一點後他登時恢複了笑靨如花。


    想來他日,待他與阿辭的事大白於天下後,他少不得要挨國公爺和阿寧的幾通胖揍,這便不如趕著現在,趁在他們還被蒙在鼓裏的時候,他先行過兩番手癮。


    他如是想著,隨即從容淡定地抬手一拍慕修寧的肩膀,笑成一番春風化雨、溫潤和善:“阿寧,隨你怎麽說,我不在意的。”


    ——才怪,他過後再找機會揍回來。


    男人嘛,挨打豈不是很正常?


    “你既醒了,便自己換個衣裳,好好休息、緩緩乏。”墨君漓道,兩步上前,欲將這腿腳又開始打了晃的紅袍少年攙扶回榻上。


    哪成想慕修寧歪著腦袋盯著他看了兩眼,嘴一張,“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不偏不倚,正正好吐了他一身。


    墨君漓的臉,倏地便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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