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齡問題?”墨君漓蹙眉,一麵擦掉小姑娘臉上最後一點淚痕,放下那塊漸漸涼透的濕帕子,“麵容可以靠著易容更改,那體態呢?”


    “耄耋老人的姿態,和二三十歲壯年人的體態,總歸是不同的吧?”


    “這個問題倒也不大。”慕惜辭輕輕搖頭,“玄門自有益氣養命的法子,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緩五衰,上百歲的白發道長,精神矍鑠如青年的也大有人在。”


    “阿衍,你是沒見過我師父,前生那會,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歲了,隻知道他六年之內僅白了一頭青絲,容顏卻是絲毫未改。”


    “倘若讓他把胡子剃了,好生束一束頭發,說不定看起來跟墨書遠那狗玩意都差不多大。”


    “這麽厲害!”墨君漓聽罷不由咋舌,隨即下意識地低眸看了麵前的姑娘一眼,思緒詭異地歪了一瞬,“所以,阿辭你現在看起來還……也跟這個有關?”


    “?!”


    慕大國師猛地瞪了眼,她怔了一息,而後一拳頭便本能地搗了出去。


    “延緩衰老又不是影響正常長大,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小姑娘罵罵咧咧,作勢就要摸兩道符來。


    少年見狀忙不迭伸手按住她掏袖子的手,道歉時的嘴皮子耍得飛快。


    “我錯了,阿辭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真噠!”墨君漓滿目誠懇(的求生欲),當機立斷轉移了話題,“要不你還是繼續講‘人傀’的事吧!”


    ——他真沒有說她矮的意思,他就是覺得這丫頭一直長得比較小。


    按說豆蔻年紀的姑娘已經是半大少女了,樂綰十三那會看著也和十五六歲的蕭妙童、施雅等人差不多大。


    反倒是他家的小國師,個子倒是沒少長(雖然還是各種意義上的全家最矮),可十三歲看起來仍舊更像是個十一二的小姑娘。


    “講完了,不講了,反正講多了也沒用。”


    “你知道那是配合了蠱、符籙與陣法一類的東西,一種用來強行控製他人的麻煩手段就行。”


    “其他的,等我找到了師父,問過他再說,急不得。”慕大國師氣呼呼地鼓了臉,作勢便要跳下桌子,少年見此,趕忙抬臂將之抱了下來。m.23sk.


    ——開玩笑,這小妮子一身長衫長裙繡花鞋的,從桌子上蹦下來不得崴了腳?


    慕惜辭落了地,攥著拳頭,一言不發地向桌後行去,她還記得她晌午時答應了葉知風,回來要給她寫一套收斂望氣術用的口訣。


    墨君漓知曉自己是不慎觸到了小姑娘的逆鱗,這時間自然不敢弄出什麽動靜。


    他隻頗為勤快地悶頭替人端茶送水、鋪紙研墨,順帶又從水榭的小廚房裏捧來不少新鮮的瓜果和剛做出來的點心,滿當當擺了一方小案。


    “……阿衍,差不多得了。”慕大國師抬手掩麵,甚為無奈地扯扯唇角,她這會是一點氣都提不起來了,“我隻是給葉姐姐寫一份口訣,你沒必要弄這麽多東西出來。”


    她麵前攤著四五份不同大小、不同品類的上好宣紙。


    從檀皮的素麵生宣到上了粉的玉版冰梅粉蠟箋,帶色不帶色的、上礬不上礬的,拉線印花夾花草,竟被他一應找全了!


    還有那墨,她真沒準備寫符,也不想畫畫,他不至於磨出那麽多個色來,那石青和朱砂磨得她心都滴血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左邊的移動小方桌上擺著三四壺茶水,右邊的小案上又置了兩盒點心、兩盤水果。


    穀</span>從那壺中飄出的香氣來看,這老貨少說泡了一壺六安瓜片、一壺信陽毛尖並上一壺君山銀針。


    瓜果也是東海越川、南疆桑若一類邊城小國送來的貢品,便連點心都是剛做的!


    見鬼,她隻是想安安靜靜地寫個口訣而已啊——


    “嚶?”墨君漓擺弄著茶壺的手微微停頓,應聲放下險些就要遭此“毒手”的一罐西湖龍井,略顯無措地捏捏袖口,“阿辭,你不生氣啦?”


    “本來也就沒多少氣。”慕大國師悵然歎息,她是不喜歡被人說長得矮看著歲數小,但這就是事實,她又沒法全盤否定不是?


    加上中午在夢生樓那會,她已跟自家二哥生過一場氣了,這陣哪能再生氣。


    她脾氣又沒那麽差。


    “你泡這麽多茶、端這麽多水果點心,吃不完反倒浪費。”小姑娘皺巴著小臉,滿目肉疼,“好多銀子呢。”


    這一桌子都是貴價的好東西,零零碎碎的加起來,都能多養好幾匹軍馬、囤上百斤糧草了!


    “還好凝露和鶴泠都不在這,不然他倆瞅著了,肯定要訓死你的。”慕惜辭癟著嘴嘀咕一句,繼而撂筆吹了吹紙上半幹的墨,“喏,寫給葉姐姐的口訣。”


    “等下墨幹透了,你便遞給燕川,讓他今晚拿去送給葉姐姐吧。”


    “乾平的國運正盛,京中定有不少身沾氣運的負運者,她那望氣術再不收斂一點,估計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嗯,據她觀察,今兒那頓午膳吃下來,這可憐的北疆聖女應該已經快瞎了。


    小姑娘在心中偷摸給那清冷的少女點了兩隻蠟,墨君漓聞言咧嘴訕笑一聲,默默收了桌上擺著的幾張多餘宣紙。


    “小管家婆。”少年放輕了聲調,隨手一指那幾壺茶水,“沒事,阿辭,你喝一壺,我喝一壺,剩下一壺我待會給燕川送去,這樣就浪費不了了。”


    “至於瓜果點心,你且吃著,剩下的,等我晚上看書的時候再慢慢吃。”


    ……不是,她怎麽覺著燕川這麽慘呢?


    不僅要替自家主子辦事跑腿,還等負責喝沒喝完的茶?


    慕惜辭歪著腦袋托了下頜——好家夥,這茶可泡了有一會了,再泡就濃了。


    冷了的濃茶最是苦澀難當,她這樣喝慣了茶的人都會覺著難以下咽,再好的茶葉都不行。


    何況茶水本就有著提神之效,這一壺濃茶灌下去,燕川今晚多半便不必睡了。


    “阿衍。”小姑娘杵著下巴眯了眼睛,“要不你再給燕川張漲月錢吧。”


    墨君漓聞此微怔:“嗯?”


    “不然我怕他哪天忍無可忍了,學著我二哥玩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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