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旗這東西雖然好做,但使用起來卻著實是有些麻煩。


    一來,那令旗若想為整個戰場中的將士們所見,旗身便必定要被做得格外大些。


    尋常四尺寬的旗子,至多隻能讓方圓十丈內的將士們看個大概,六尺的旗子也就能看個二三十丈。


    並且,這還隻是個大體顏色,想令他們準確辨別那旗子的底色是黑是白、鑲不鑲邊,旗子內繪的究竟是哪個卦象,便還需將旗子製得更大。


    再加上似北疆草場與西北大漠這樣原本就十分開闊的地界,那戰局一鋪開,少說也能漫開個三十多丈,百丈長的戰線也不是沒有。


    ——為了滿足這等戰|場的需要,前生她手頭的那些令旗,一製少說也得有個丈寬。m.23sk.


    丈寬的令旗,憑她自己,當然是揮舞不來的,是以前生之時,每逢兩|軍|開|戰,她身後還得跟著三五個幫忙會旗下令的兵士……


    二來,八卦奇門一類的玩意,對尋常人而言,終究太過虛無縹緲了些。


    那四、八、十六、三十二的變化再怎麽簡單,將士們想要將之牢牢記住,仍舊是有些困難。


    前生她費了足足兩年,才讓那八萬剩餘的慕家軍把這些令旗刻進腦子、化成本能,而今生她要麵對的慕家軍,可不止八萬。


    ——整整十五萬的慕家軍,近乎是她前世接管軍令時的兩倍,這麽多人中,會有多少人對這八卦圖紋渾然不解,又會有多少人死記硬背都背不下來?


    這可真是讓她想想就覺得腦瓜仁疼。


    再者,雖說這輩子他們的時間相對充裕,但再充裕,又能多出來幾年?


    與其將時辰全然浪費在教將士們如何認卦、記卦上,她不如自己先行費點功夫,好生優化下那奇門演兵之法……


    嘶~這種事,果然是越想越麻煩,麻煩得她現在好想就地躺平。


    但這不行,她可沒什麽躺平的餘地,這東西必須得改。


    慕大國師默默抿緊了嘴唇,其實單用那令旗的弊端還不止於此——


    戰|場之上,戰局一息萬變,丈寬的令旗,不僅揮起來麻煩,換起來更是麻煩。


    且這東西隻適宜風靜雨小天又晴些的好天氣使用,倘若那天下了大雨、起了霧,或是刮了什麽能卷得滿天黃沙的狂風,這黑白的旗子,便不大易用得了、看得清了。


    還有……若遇戰事正酣之時,也不好隨便更換令旗,將士們在那等生死之刻,十有八|九是記不得要回頭看勞什子的令旗、分辨旗麵上那勞什子的卦象的。


    ——這也就是她奇門學得好,加上演兵之法又特殊,前生研究出來這奇門演兵法後,在戰場上便一直是壓著對麵打,壓根沒讓將士們有機會陷入什麽生死之刻。


    不然……這排兵法早就廢了。


    她現在需要一種……比令旗更能易被刻進人的骨子裏成為本能,能讓將士們無需刻意回頭去看,便可直接得到命令的媒介。


    眼耳鼻舌身,色聲香味觸。


    嗅覺、味覺和觸覺定然是不能用了,令旗本身調動的便是將士們的視覺,那聽覺……


    聲音?


    用音律或節拍來表示具體兵陣,再化用耳熟能詳的小調或通俗好記的山歌,來排演陣列位序,可不可行?


    不說別的,單論戰場之上,聲音較不同色的令旗,應當是要更易為人注意的多了。


    而且軍中本就有些樂器,兩軍開戰之前與平日晨練之中,還要擊鼓鳴金、吹角拉號呢。


    思索中的小姑娘倏然打了個指響,她覺得這好似是有些可行性。


    ——有點搞頭,隻是眼下還有些零碎細節,她暫還未能想得清楚。


    比如那個音律問題,雖說大部分人應當是能辨別出“宮商角徵羽”這五音的,但世間五音不全之人也不在少數。


    且這東西和令旗一樣,聽見是一回事、看見是一回事,想要分辨出它是宮商角還是乾坤震兌,這便要費一點心思了。


    這就不如換做節拍,比如一下兩下,或是一長一短,一短一長這種……


    ——讓她想想,讓她慢慢想想。


    慕惜辭蹙著眉,細長的指頭一下有、一下無的摩挲了下巴,這法子應該是可行的,但她總覺得這會還差了口氣,缺了點東西。


    到底是缺了……


    “阿辭,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少年刻意壓低的聲線驟然響在耳側,沉思中的慕大國師被他嚇得一個激靈,險些下意識反手拍上張符去。


    媽噠,狗男人。


    小姑娘的眼皮不受控地跳了又跳,她猛地躥開半步,回頭沒好氣地瞪了墨君漓一眼,同樣放低了嗓音:“神經病啊你,突然冒出來,我剛剛差點就掏符了。”


    “你幾時來的,我方才怎麽沒注意到?”


    “……阿辭,我來許久了,都看著阿寧帶著將士們換過兩套兵陣了。”少年眨巴著眼睛,無辜滿麵,“隻是那會見你一直在想事,且看起來還挺認真的,就沒好意思出聲打擾。”


    “但這會阿寧那邊的晨練眼見著就要結束了,你若再不回神,他那大嗓門等下指定要給你嚇個好歹,這才……”


    墨君漓說著故意重重歎了口氣,作西子捧心狀:“哎,結果你這小丫頭非但不領情,還揚言要掏符拍我,我這顆脆弱又可憐的……”


    “得得得,阿衍,你少跟我貧這個。”慕大國師被少年那樣子惡心了個夠嗆,忙不迭擺手製止了他這惡劣行徑,繼而輕挑了眉梢,“說吧,你這時間找我,有什麽事?”


    “嘖,你這話說得好像沒什麽事我就不能找你了一樣。”墨君漓咂嘴。


    雖說在燕關之內,他的確不好總來找他家小姑娘,但這小丫頭片子,怎麽也不至於將話說得這麽冷酷無情吧?


    他越聽越覺著她像天天浪跡秦|樓|楚|館裏,提|了|褲|子不認人的渣|男。


    渣沒邊兒的那種。


    “你說呢?”慕惜辭似笑非笑,兩手抱胸,“有事快說,沒事我可就走了。”


    “誒~別介,有事有事,我這個點來尋你,還敢當著阿寧的麵兒,當然是有事。”墨君漓滿目幽怨,“你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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