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雲遲表完忠心,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老實講,其實他挺想跟著師父一起回那個什麽“國公府”的,但天生的直覺告訴他,他若是不選擇跟著師娘一塊去皇子府,那他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畢竟,師父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對他怎麽樣;但師娘方才的那個表情……


    那一看就是會吃小孩的。


    小道童攥了攥拳,大著膽子跟慕大國師詳細知會了一聲,順帶用上了墨君漓給他找出來的那個借口:“師父,師娘說得對。”


    “徒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小男子漢,男女有別,授受不親,所以徒兒不該跟您回國公府的。”


    嘖,小完蛋玩意,這就被人忽悠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慕惜辭見此忍不住歎息一口,繼而涼颼颼吊了眼角:“行,那你就跟你師娘回皇子府吧,左右他那地方也是比國公府大,夠你耍。”3sk.


    “得了,小男子漢,回房收拾你的東西去吧,咱們等下該走咯!”慕大國師揮手趕人,離雲遲乖巧應聲:“好的師父,徒兒這就去。”


    這崽子……乖倒是挺乖的,就是不知道以後長大了,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麽乖。


    慕大國師看著小道童快步離去的小小背影微一挑眉,一麵薅著墨君漓走出了三清殿:“走,阿衍,你先把那些法器放下,咱們也去師父的屋子瞅瞅。”


    “我想看看他那有沒有什麽落了的東西,能不能收起來當個念想。”


    ——她兩輩子以來,可就這麽一個師父,如今他老人家雖自述是未死,隻是被迫羽化登了仙,卻也終究是不再於此間停留。


    是以,不管怎樣,她還是想好生尋個師父先前常用的物件,留作紀念的。


    小姑娘望著三清殿後的道士寢殿,幽幽吐出口發濁的氣來。


    她拉著少年大步趕去陵遙散人從前住著的寢殿,卻又在那寢殿大門之前不由得駐了足。


    慕惜辭怔怔盯著那門楣之上懸著的那方“逍遙自在”匾看了許久,半晌才鼓足了勇氣,抬手推開那微染了薄塵的厚重木門。


    正殿之中的陳設一切如舊,大到牆上懸著的字畫,小到桌邊放著的筆山竹簾,無一不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副樣子。


    她伸手輕輕觸著臨窗小桌上那方幹透了的硯台,想到自己年幼之時,亦曾坐在這裏,跟著師父讀書習字、誦經繪符……禁不住便悄然紅了眼圈。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啊。


    小姑娘收手斂了斂眸,而後靜靜轉去了側方偏殿。


    她抬袖拂開了重重淡青的簾,隱在那紗幔之後的寢殿內間即刻現在了二人麵前。


    慕惜辭瞧著那空蕩蕩、榻上隻放了兩床薄被的屋子,不由暗了眼珠。


    ——此事到底是她疏忽了,她怎就忘了,師父他老人家,先前從不在意這些世俗之物?


    無論冬夏,他榻上永遠隻放著那麽兩床薄薄的棉被,櫃子裏亦隻有那麽兩套終年不變、也不會褪色的淡色道袍。


    包括他用的符籙,也不過是由最尋常的竹紙繪成……便是那畫符的筆,也是他就手折了山中的小木枝子,並上那大黃狗尾巴上掉下來的長毛綁出來的。


    師父甚至在捉鬼驅邪時都從不用什麽法器,地上躺著的任一一根嫩枝草葉,均可做他的法器。


    他那些法器都是為她做的,除了給她買紙筆衣裳,她就沒見過他再買別的東西。


    連他常日懸在腰間的法劍,她也隻見它出鞘過那麽一次。


    依著她的身高、在老榆樹上劃了個記號的那次。


    這麽說來,眼下觀中能讓她帶走充作念想的,也就剩下正殿那些花裏胡哨的字畫擺件和筆山硯台了。


    慕惜辭抿了抿唇,平心而論,她是不想動那些東西的。


    這間屋子裏藏了她前生太多的回憶,而那些字畫擺件又是這些記憶的載體,她隻想讓它們安安靜靜的呆在這裏,連同她前世的那段往事,一起留在這裏。


    她不想破壞這舊時遺留至今的畫麵,也不想讓自己的記憶有所缺失。


    小姑娘目中露了遲疑,墨君漓瞧見她的樣子,猜出了她的心思,不禁無聲歎出口氣。


    他定了定神,入內半步,轉眸細細觀察起這方不大的屋子。


    他的視線自床頭移到了床尾,而後又自床尾晃到了櫃子東,最後目光定在了門西北角落裏、他們之前的視線盲區處,輕輕抖了眉梢。


    “阿辭,你看那裏,那裏好像放了個卷軸。”少年指著牆角放低了聲線,“我看著牆麵幹幹淨淨,師父他老人家從前沒在屋子裏掛過什麽字畫吧?”


    “卷軸?哪呢。”小姑娘聞此陡然來了精神,忙不迭三兩步跨入了屋內,“師父不喜歡在睡覺的地方放太多東西,所以這屋子以前是沒掛過字畫。”


    “喏,就立在牆角,剛剛我們在門邊是看不到它的,要進來才能瞅著。”墨君漓眨眼,“阿辭你說,陵遙先生這麽厲害,會不會早就猜到了你要找東西留念想。”


    “於是特意在這放了這個畫卷?”


    “別說,以師父的性子,還真有可能。”慕惜辭點頭,上前取了那隻卷軸,回到少年身邊,拉開了其上拴著的細絲繩。


    那卷軸一開,一股濃鬱得近乎令人窒息的靈韻登時撲了二人一臉。


    在那靈韻的加持之下,小姑娘隱隱覺得自己修行上那橫亙了多時的瓶頸,都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碎痕。


    心境的突破往往隻在這一瞬之間,慕惜辭隻覺眼前一晃,身子一輕,壓在她心頭的陰霾立時便又輕下了三分,連帶著她的道行都隨之更上了一層。


    她也說不清自己現下究竟是番什麽樣的感受,好似少了幾分無謂的執著,又好似多了些許向道的堅定。


    總之她清楚,這靈韻顯然令她修為有著不小的蛻變,而這又讓她與那位“師修齊”間的差距,更縮短了幾分。


    想來,這便是師父給她留下的一番機緣、一道助益罷。


    小姑娘怔了怔,隨即慢慢展開了剩下的半截畫卷。


    她身側同樣被那靈韻撲了臉、這時才將將回神的墨君漓繃不住搓著下巴倒抽了口冷氣:“嘶~阿辭,你這師父是真神仙吧?”


    “好家夥,這卷軸留的……方才那東西一上頭,弄得我的腦袋都跟著多清醒了不少!”


    “之前看得一知半解的玄門經書……這會好像也都能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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