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陵還在世時,有沒有留下過什麽不該留的東西……


    不斷在屋中踱著步的祝升聞聲駐足,眯著眼抬手摩挲了下巴。


    要說依著他對晁陵的了解,此人雖是好大喜功、貪得無厭,辦起事來卻也著實當得起一句小心穩重。


    否則,他也不會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坐了足近十年又斂了百萬家財,才被雲璟帝抓住把柄,趁機擼下去了。


    這麽說來……以晁陵的性子,他手頭確乎是該捏著他們不少把柄,並暗中留了不少實證才對。


    “但當初……禮部尚書府被陛下查封之時,我們不是已派人前去細細搜羅過尚書府了嗎?”祝升蹙眉,聲線微緩,“若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我們仿佛是一無所獲。”


    “當時我們的確是一無所獲。”廖禎頷首,本就發了沉的眼珠,這會愈發的晦暗不堪,“而且也不光是我們——包括陛下在內,所有人都是一無所獲。”


    “但一無所獲,並不代表晁陵當年,便當真不曾留下半點對我們來說致命的物料。”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在行刑之前,就將它們交出去了?”祝升轉目,眉頭越蹙越深,“這不可能吧,當初他在天牢裏的時候,分明半個字都沒吐露出去啊。”


    “那時我怕他捱不住刑,還特意買通了不少牢中獄卒,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監視著他——隻要他敢有丁點泄密的意思,他們便會立時給他灌一劑啞藥。”


    “後來據我所知,他認罪認得痛快,除了尋常逼問的那一套外,陛下也並未派人對他用什麽酷刑,至於那些啞藥……亦是不曾派上用場的。”


    “且那天牢裏無甚紙筆,死囚被拖出天牢後,獄卒又會立刻清掃出那牢房……他也沒機會給人寫什麽信呐。”


    祝升摳頭:“老廖,這會不會是你想得太多了些。”


    “老祝,我看,這是你想得太天真了才對!”廖禎扯嘴冷嗤一口,恨不能直接上去揪了祝升這不開竅的腦袋,“我的意思是,晁陵很有可能在鬧出那舞弊大案之前,就已經把那些把柄與物證,好生交由他人保管了。”


    “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那晁陵又不是傻子,豈會半點後手都不留?”


    “若我是晁陵,少說也要將那物料分成幾份,再分別藏好!”


    “所以,我讓你想的是這個,不是什麽獄卒什麽寫信!”廖禎罵罵咧咧,最後到底是沒能忍住,起身重重糊了把祝升的腦袋,“懂了嗎?”


    “誒唷,你這老東西現在怎麽動不動就跟人動手,一點都不文雅。”祝升抱著腦殼嗷嗷大叫,眼見著廖禎又有沉臉揮袖的意思,忙不迭假咳一聲正了色,“那這麽說來……”


    “老廖,你懷疑晁陵是把那些東西……交給了他老婆孩子?”


    “我記得陛下當年雖問斬了晁陵,卻不曾動他家中婦孺,隻是命人將他們遣送回他夫人娘家去了。”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廖禎低啐,“這麽簡單的問題,老祝,你竟然要想這麽久!”


    “這麽簡單的問題,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嘛?”祝升梗著脖子跟廖禎強嘴,“非得讓我想——我哪有你那個腦子。”


    “我這是怕你再不動腦,腦子就要廢了。”廖禎恨恨,不住地拿指頭用力戳了祝升的腦門,“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個不像話的樣子!”


    “像不像話我也都這麽過了大半輩子了,有你和老宋像話、有腦子就得了唄。”祝升癟嘴嘀咕,他餘光瞅見廖禎磨著老牙捏了拳頭,趕忙搓著鼻子別過了臉去。


    “那什麽,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眼下陛下已將我禁了足,你相府那頭想來也得被安插上了不少眼線,書昀和遠兒他們那裏同樣動彈不得。”


    “——我們這會又該派誰去解決了晁陵留下的那攤禍根?”


    “你總不能喊老宋去吧?”


    “那老家夥的膽子一直小得很,別說什麽刺客和死士了,他府上連正八當的暗衛都沒兩個,也不知這麽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祝升道,話畢偷摸掀起眼皮瞄了眼身前的廖禎,見他貌似沒有要發火的意思,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得,老祝,我蠢死你算了。”廖禎閉目,悵然歎息一口,繼而陡然拔高了聲調,“那被禁足是你,又不是你兒子,也不是你孫子!”


    “承煦前兩日出府遊玩,這時間不是還沒回府嗎?遠兒他們那邊被盯得緊,你這又沒緊成那個樣子!”


    廖禎忍無可忍,就手抄起桌邊的一卷話本,三兩下將之卷成了小筒,一下接一下地敲上了祝升的腦袋。


    “你就不會、就不會派人給承煦送封信,或是直接飛鴿傳書一封,讓他回程時順帶、順帶取道一趟江南——”廖禎咬牙切齒,“這不就得了?”???.23sk.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打了,誒呀別打啦!”祝升抱著腦袋嗷嗷亂竄。


    他的腦瓜仁早被廖禎敲得嗡嗡作了響,這會更是直接從腦仁麻到了頭皮。


    奈何他心下理虧,嘴上亦不敢有半點反抗的意思,隻得邊躥邊不住告饒,順便喚府中下人捉來了兩隻膘肥體壯的信鴿,挨完揍後麻溜悶頭寫信去也。


    *


    “所以說,安平侯他們還真動了要除掉晁陵妻兒老母的心思?”


    三更夜半,浮嵐軒頂,慕大國師瞪著眼睛小聲驚呼,小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那群老東西的腦子沒問題吧?”慕惜辭說著皺了皺臉,“他們這不是上趕著給我們送人證嗎!”


    “害,誰知道呢,可能這就是勇吧。”墨君漓應聲攤手,順勢聳了聳肩,“反正老頭過了晌午派人圍了安平侯府,那兩個老東西傍晚便放出了送信的鴿子。”


    “觀風閣的人不但截住了那兩隻鴿子,順手還給它們多喂了兩口鳥糧——若無意外,我估摸著,祝承煦最快在明天晚上,便能收到他祖父寄給他的信了。”


    “我的人,大概三到四天後,就能抓他們個現行了。”


    “嘖,這麽一想,那幾個老東西還真挺倒黴的。”慕大國師幽幽咂嘴,無不感慨地吐出口氣,“怎麽就硬生生撞進了你和陛下所設的這連環套裏。”


    “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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