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皇子通敵叛國一事,究竟以墨書昀身死、隨聿知縣被誅三族,餘下隨聿官員當街問斬而告終。


    隨聿那一幹官員是晌午被禁軍們押解至的法場,墨書遠下午便收到了帝王傳下來的解禁令。


    隻是與那解禁令一同抵至了五皇子府的,不但有墨書昀的死訊,更有一道封王的聖旨。


    ——依照雲璟帝在那聖旨中所述的意思,這一大攤的事折騰下來,他累了,並估計墨書遠也被關得累了。


    為了安撫並補償他此次受到的驚嚇,雲璟帝決意下旨封他為當朝親王,享親王月俸,食封邑。


    隻是此番時間匆忙,他尚未尋到合適的封地,加之墨書昀剛剛過身,禮部忙著籌備他的葬禮,暫且分不出多餘人手,而京中也不宜即刻大操大辦。


    所以這封王的典儀,此番便一切從了簡,隻下了聖旨,旁的一應暫省——至於詳細儀典,那要等到他成親之後、他給他定好了封地,再命禮部將那封王禮與他的婚禮,一同補齊。


    ……這就是要把他排除在東宮候選人之外、讓他遠離天家皇權的意思啊。


    領了旨、謝過恩的墨書遠攥著那卷明黃聖旨,指尖不住地發了抖。


    ——乾平的規矩慣與別處不同,皇子一旦封王,那便代表著要就此放棄那九五之位。


    譬如他父皇那一輩裏,為了王妃而甘願放棄皇位、自請封王的晉王墨景齊;又譬如那自知身無帝命、無意皇權,早幾年便封王離京、趕赴封地的他大哥墨書衡。


    而眼下……他父皇這是要逼著他棄權放位、給七弟讓路了呀。


    錦衣華服的青年陡然扭了臉,放眼縱觀乾平現今的朝堂,大皇子墨書衡已離京多時,三皇子墨書昀方身死薨逝。


    四皇子墨書誠則三年之前便因舞弊一事,被父皇貶為了庶人……


    餘下的幾個皇子裏,他二哥墨書禮先天體弱、不良於行,定不能承繼大統;六皇子墨書錦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


    並且,他先前的紈絝樣子早就鬧了個京中人盡皆知,是以,即便父皇此次將靖陽伯府舊案交給了老六,即便老六此番當真能做出些搶眼的政績,多半也無濟於事。


    畢竟,從前他那不著調的形象實在太過深入人心,這樣深的印象,可不會因為他偶爾做成的那麽一兩件好事,而發生極大的改變。


    如此,若他再封王食邑離了京……


    那這東宮之位,不就徹底成了墨君漓的囊中之物了嗎?


    父皇啊父皇,您還真是偏心偏得明目張膽、偏得厲害!


    墨書遠攥拳,本就發了烏的眼珠,這時間霍然一厲——若他父皇此次單是給他封王便也罷了,偏生還省了儀典、略了封邑。


    沒有封邑的親王又能算是什麽親王?


    不過是被擱置在那案子上、供人賞玩的花架子而已。


    更過分的是他那封號——“南安王”?南安?


    他父皇這是什麽意思,是讓他安安靜靜、俯首稱臣,還是變著花的說他這是不夠安分守己?


    荒唐,簡直是荒唐!


    青年恨恨拂袖,依著京中那幫長舌婦一樣的朝臣們的脾性,想來不出一日,他今兒接到的這封聖旨內容,便會被傳遍整個京城。


    他都能想得到,明日朝臣們上朝時會怎樣議論於他!


    他們定要嘲笑他這虛假的封王,而後毫不猶豫地爬去墨君漓那裏站隊,末了再故作唏噓地搖頭感慨兩句,說他時運不濟、說安平侯府看這樣子要大廈傾頹。


    嘖,這幫隨風而動的牆頭草!


    墨書遠冷笑著扯了唇角,轉身一拳轟上了影壁,塗了大白的牆皮被他這一圈轟得簌簌直落,細小的磚石碎片又刮破了他手上的肉皮。


    指頭上傳來的刺痛,令他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三分,青年晃了晃腦袋,繼而若無其事地收拳拍了拍其上沾了血的泥灰。


    算了,左右他又不需要那些牆頭草。


    再者,隻要那東宮一日不曾被人定下,他便一日還有那再爭的機會——縱然他被父皇封為了親王又如何?


    隻要前朝可用的皇子死到隻剩他一個,他不信那儲君之位,落不到他的手中。


    青年想著慢慢沉了眼,片刻後又抓著那聖旨拐入了書房。???.23sk.


    當前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暫時還不是該如何除去墨君漓與墨書錦——他三哥兩日後出殯,他作為他的兄弟,還得趕去三皇子府送他最後一程呢。


    ——順便再看看,能不能就手騙兩個人才回來。


    *


    十一月初一,墨書昀出殯。


    三皇子府中,被臨時改作靈堂的皇子府正廳之內,白花花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廝。


    守在最前頭的三皇子妃早便哭得暈過去了幾次,此時亦是仄歪著倚在老嬤嬤懷中,滿麵淚痕。


    雖說雲璟帝顧及家和,又念在昔日的父子情分之上,不曾明著下令將墨書昀就此打為那無恥的“叛國賊”,可他死得亦終究是不大光彩。


    朝中人對他的死因心知肚明,是以,除了從前受過墨書昀救命之恩的馮垣,與那奉了帝王之命、前來主持皇子喪儀的何康盛外,京中今日便再無第二人趕來給墨書昀吊唁。


    “皇子妃,您才出月子不久,此時便莫要傷這麽大的心了。”衝著那靈樞磕過響頭、一身白衣的馮垣滿目不忍,強壓著胸中的悲痛之意,輕聲寬慰著那驟然失了丈夫的可憐女人。


    “這會您傷這樣大的心、動這樣大的氣,容易落下病根不說,殿下若在天有靈,見到您這樣子,定然也不會高興的。”


    “再有,您想想那剛足月的小郡主——小郡主已經沒有父親了,這時候您若再拖垮了身子,她可怎麽辦?”


    “好、好,我不哭了,我不繼續這麽哭了。”倚著老嬤嬤的三皇子妃哭哭啼啼,半晌方略略止了那股子停不下來的抽泣,“馮先生,多謝您了。”


    “難為您這時間還能記得殿下——也難為您這時間還能想著要來送他。”


    “皇子妃,您哪裏的話,草民這一條賤命都是殿下救回來的——這等救命之恩,草民又怎敢輕易忘懷!”馮垣道,話畢麵上竟已掛了淚。


    “何況,草民心中清楚,殿下他行事雖有些乖張,卻絕不是那等,能做得出這通敵叛國之事的人。”


    “此事,隻怕是……”馮垣說著眼中已現了重重恨意,奈何不待他將那湧到唇邊的話說完,便聽得靈堂之外,倏然響起道故作悲傷的華麗聲線——


    “嫂子,小弟我沒來晚吧?”


    ------題外話------


    尾巴差兩句話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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