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剛剛這崽子說她把教她的那個老繡娘怎麽著了?


    氣、氣犯病了??


    慕惜音捏著繡花小針的指尖不住顫抖,她努力平複了下心緒,許久才勉強定下神來,一時不知該擺出個什麽表情:“……被你氣犯病的,是哪個繡娘?”


    “就是那個之前教阿姐你做女紅、在咱們國公府待了快四十年的老繡娘李嬤子唄。”慕大國師無辜攤手,“不過阿姐你放心,你妹妹我的醫術還是不錯的。”


    “當時我看著她好像是被氣得要犯病,趕忙對著她周身大穴來了兩針,當場就把她的病給治住了,”小姑娘洋洋得意地叉了小腰,“過後我還偷摸給她送了兩副調養用的藥去呢。”


    “隻是打那之後,她說什麽都不願再教我做女紅了……再過不久,大漠那頭傳來了噩耗,我心中窩火,便簡答收拾了東西,捧著咱家的軍令虎符,陳詞金鑾殿、領兵出幽山去了。”


    ……這小兔崽子看起來為什麽會這麽得意?


    這有什麽好得意的??


    猝不及防被小姑娘那得意萬般的樣子,又一次震到了的慕惜音驟然失語,她捏著繡花針躊躇了半晌,到底弱弱壓下了聲調:“那你……以後還是莫要學女紅了。”


    “實在不行的話,回頭阿姐給你提前尋兩個靠譜的繡娘,你湊合著插兩針,做做樣子就行了。”


    “害……這種事,到時候再說吧。”慕惜辭擺手——她這會還是比較想要家裏蹲,或者邊關蹲。


    畢竟狗男人隻會影響她排盤設陣的速度,但蹲邊關暴揍那幫不長眼又沒腦子的,會令她身心愉悅。


    慕大國師心下如是暗忖,慕惜音看著自家小妹那不懷好意的表情,便猜出了她心中的大致想法,忍不住偷偷為未來的墨君漓點上了兩根蠟。


    姐妹倆臨窗而坐,一人繡花、一人飲茶地嘮了兩句家常閑話。


    不多時,那先前外出上街的幾個姑娘帶著各式零嘴點心,歡天喜地地回了府,眾人圍在流霞苑內玩鬧了一陣,給慕惜音留下了些吃食菜品,便各自回院拾掇東西去了。


    幾日的時光轉瞬即過,眨眼就已到了那二月初二龍抬頭之時,其間六皇子府與安平侯府果然俱是一片風平浪靜。


    慕惜辭感受著那片詭異的寧靜,心頭卻不由得愈覺凝重起來。


    ——也不知道那祝升究竟是想要派人玩一出毒殺,還是腦袋一熱,直接著人鬧那出刺殺。


    入了席的小姑娘心間不住犯著嘀咕,一麵抬首瞄了眼頭頂煞氣盤桓的墨書錦。


    後者覺察到她的目光,不禁咧嘴無聲訕笑一口,繼而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墨君漓的衣角:“我說,七弟。”


    “這慕三小姐方才看我的眼神怎麽怪怪的,你們不會是趁我不備,又往我身上推了什麽要人老命的黑鍋了吧?”


    “怎麽會呢?六哥。”墨君漓應聲撂下手中杯盞,衝著錦衣華服的青年溫婉一笑,“要是推鍋的話,我們指定會提前知會你一聲的。”


    “再者……阿辭剛才看你的眼神哪裏怪了,我怎麽沒注意?”


    “就是很怪啊,”墨書錦說著不受控地打了個寒噤,他下意識地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那種……好像在看那什麽的感覺。”


    墨君漓鎮定非常地含笑接過話茬:“好像在看什麽即將大禍臨頭的人的感覺?”


    “什麽烏雲蓋頂,血光滿麵,煞氣纏身?”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墨書錦瘋狂點頭,恨不能將腦袋直接點下來。


    “喔,你說這個啊。”少年勾唇,眉目間藏著的笑意愈發微妙難言,“那確實是說不準。”


    “?你在說什麽?說不準什麽?”墨書錦聞言一驚,之前發熱的腦殼登時便冷了下來,他回想起墨君漓剛剛說的那兩句話,這時間那心一涼便涼透了大半顆。


    他哆嗦了嘴皮,試了幾次才顫巍巍抬起了手,他指著自己擰巴了眉頭,一張臉苦成了薄皮多褶的大餡包子——


    “我,烏雲蓋頂?”


    墨君漓頷首:“是噠。”


    墨書錦兩股戰戰:“血……血光滿麵??”


    墨君漓眨眼:“對啊。”


    墨書錦麵目猙獰:“還煞氣纏身?”


    墨君漓歪頭:“是這樣,沒錯呀。”


    “我、我……”冷不防聞此噩耗的墨書錦兩眼翻白,腰杆一軟,眼見著就要向後癱倒過去,好在坐在他身側的墨君漓眼疾手快,一把便穩穩薅住了他——


    順帶給他拎成了正襟危坐。


    “矮油~~不要這麽緊張嘛六哥。”少年單手托腮,嬉皮笑臉,“我們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啦~你放心,今兒你肯定是死不了噠~”


    “最多就是倒黴催地挨上兩刀、中個兩劍,炫口劇毒,多流點血……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麽要緊事,畢竟從解毒丸到吊命藥,該有的你小弟我都給你帶齊了。”


    “你隻管放心的等著挨刀就是~~”


    “隻要你還有半口氣,阿辭就一定能給你救回來。”墨君漓壓著嗓子說了個輕描淡寫,墨書錦聽罷隻覺自己的拳頭無由來的就是一陣發癢發硬。


    ——什麽叫“放心的等著挨刀”?他根本就不想挨刀好不好!


    ——他他喵的不想吃勞什子的解毒丸、吊命藥,他想活著,正常的活著!


    ——可惡,要不是他打不過慕三小姐也打不過七弟,他非得錘歪了這狗弟弟的腦殼!


    ——嚶嚶嚶,蒼天呐,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他明明隻是個弱小可憐又無辜的紈絝!


    ——嗚嗚,要不然他還是幹脆死了算了,死了正好給這幫孽畜助助興。


    被迫坐正的墨書錦腦內刹那晃了個百轉千回,心頭亦哭了個天崩地裂,他捏著筷子,泄憤似的戳著麵前的一盤小炒,眼中的淚花起起伏伏——


    他好想逃啊。


    “所以,這次又是因為什麽。”泄憤後認了命的墨書錦憋著滿目水霧,可憐兮兮地抽了抽鼻子,“老七,你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


    “害,能是什麽,就是那誰唄。”墨君漓不甚在意地肩頭一聳,“安平侯府,還有南安王府——理由嘛,你懂得。”


    “……那不還是!”還是你們幾個甩給我的黑鍋!


    墨書錦忿忿瞠目,卻見墨君漓望天裝了傻:“啊哈哈。”


    ——該死,他更想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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