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惜音笑盈盈地撂下燧火銃,一麵慢悠悠地晃動了自己微有些發酸的手腕。


    孫澤哆嗦著兩腿瞅著百尺外那含笑晃著手腕腳踝的清瘦女子,隻覺自己恍惚像是見到了披著人皮的惡魔——


    鬼才信她剛才是一不小心,她那明明就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若真是技藝不精,之前打胡睿那一銃時她怎麽沒幹脆打到他身後的禁軍身上?


    人的手臂能有多粗,大腿又能有多細?五十尺外她能精準打中旁人的手臂,百尺外怎的就突然打不中他的腿了?


    就差一點啊……方才那鉛子兒若是再往上一點,他就差那麽一點便要斷子絕孫,當場變成太監了!!


    孫澤的脊骨發了毛,連帶著下腹也傳來了陣陣尿|意,他覺得倘若慕惜音再有意打空一銃,他就能被她嚇得立地失禁了!


    ——這還不如讓他痛痛快快地死,讓他痛痛快快地挨上一銃!


    青年渾身發了抖,他瞪著眼睛,恨不能掙脫了身上麻繩與棍棒,幹脆堵到那銃口之上。


    先前他從未有哪一刻似今時今日這般這樣渴求死亡——與其被這無名的恐懼折磨,他真不如立馬死了算了!


    孫澤摳著衣角胡思亂想,點將台下有幾個膽子小的紈絝已然被慕惜音這一套嚇得失了禁。


    正當眾人備受死寂折磨時,台上的女人卻是毫無征兆地突然開了銃,這一銃她打得又準又很,隻一息便洞穿了青年的腿!


    劇痛傳來,孫澤右膝一軟,“噗通”一聲便跌跪在了地,溫熱的腥流浸潤了他的衣衫,他卻無由來地覺得像是塵埃落定。


    ——這一銃總算是打出來了。


    “阿辭,給他看一眼。”收了銃的慕惜音淡聲吩咐,就手將那發燙的銃口懟進了腳邊的銅盆。


    “嘶——”


    茫白的霧氣蒸騰間模糊了那張傾世的容顏,眾人瞧著那置身煙氣水霧之間的女人,卻隻生出了滿腹的、自心底向外攀爬出的恐懼——


    這哪裏是什麽弱不禁風的嬌花,這分明是真真正正的將門女,而且是那種吃過沙、見過血,殺|起|人|來,手都不帶軟上一下的將門女!


    ——若他們再敢藐視軍規、肆意妄為,她真的會一銃崩了他們吧?


    紈絝們的心頭不期然晃過了一線絕望,但那點絕望很快就被另一股騰著熱意無名血氣所取代。


    這天下沒有哪個正值大好年華的男兒,能抵得住那縱馬仗劍馳騁疆場的誘惑,哪怕他們出身於高門大戶,哪怕他們自小生長於無盡的軟玉溫香——


    當那清角長鳴、當那戰鼓響徹,當他們知道一代代邊城的將士們在拿命換得京中這一隅繁華安穩的時候,他們心中仍舊會升起那麽一點點的、微不足道的渴望——


    說是為了聲名也好,是為了風頭也罷,他們也想提著槍、策著馬,與那些將士們一般,縱橫在那漫無邊際的沙場之上。


    ….自願來這青羽衛的人,心下都曾住過一場建功立業的夢。


    也許跟著慕大小姐……不,也許跟著他們的都督僉事,他們當真也能親上前線,為國效力一回。


    眾人心間無端浮現出點點希冀,他們在慕惜音的身上窺見了他們幼年時曾向往過的那股子混著風沙的血氣,又在她手中的燧火銃上瞄得了一種可能。


    他們自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過了那習武開蒙的年紀,即便是在慕惜音手下脫胎換骨,也很難比得上慕家軍中那一批真正的精銳。???.23sk.


    但那種火器,或許……或許能讓他們追平這一道差距——


    如果……如果他們好好表現、認真聽話的話,朝廷應該願意給他們也配備一批像樣的武器吧?


    哪怕不似慕惜音手中的那杆“燧火銃”那般厲害,隻要能讓他們也試一試為國效力的滋味也好。


    紈絝們怔怔想著,出神間,那邊的慕惜辭已然檢查過了孫澤腿上的傷口,這會正飛速匯報著情況。


    “百尺發銃,彈穿人腿後複飛七十餘尺,入柱一分即墜地,隻餘彈坑一。”小姑娘斂眉,順手拿鑷子轉圈捅了捅孫澤腿上的血洞,挑了眉頭。


    “阿姐,這次那鉛|彈沒能打爛孫澤的腿骨,隻是讓那骨頭裂了兩道,但骨頭旁邊的腿肉撕裂得很嚴重,扯開了差不離兩寸。”


    “像是那鉛子兒打入人體後便撕出了一個幾倍大的空腔——上一銃看著不大明顯,這次肉厚,倒是很清楚。”


    “另外,包鉛子兒的銅片這次也碎了,我剛取出來兩塊,每塊……有小半個指甲大小。”


    “撕出來了空腔?”慕惜音應聲轉眸,思索片刻後微一點頭,“好,我知道了,阿辭,辛苦你了。”


    “至於你說的那個銅片,那東西碎了是正常的。”


    “當初我設計這燧火銃的時候,特意將包火藥與鉛子兒的銅片設得薄了一些,為的便是讓它在該碎開的時候碎開。”


    “唔,這樣啊。”慕大國師若有所思,手下的繃帶一紮,順勢扔了藥方,起身再度淨了手,“那就沒問題了。”


    “嗯。”慕惜音頷首,繼而扣上了手中火器的保險橫閂,隨手將它遞給了身後的校尉,自己則在簡單整理過衣衫後向前邁出一步,低眉掃視過點將台下一眾神情複雜的紈絝。


    “依照我朝法度,觸犯軍規者,按律當斬——”


    “隻是本官初至此營,不欲立馬大開殺戒,故小懲大誡,暫免爾等極刑。”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為正我軍規、明爾軍紀,今日亦當罰定罰。”


    “如此,我給你們個機會。”女人朗聲,目光平靜,“適才觸犯軍規,有構軍、輕軍,謗軍者,自行上前一步。”


    “來點將台領過六十軍棍,今日之事,便可一筆勾銷,來日如敢再犯,再行示眾斬首。”


    “但若有人心懷僥幸,有意瞞報。”慕惜音彎眼,麵上笑意越發燦爛,“張校尉——”


    被點到名號的校尉聞聲拱手:“卑職在!”


    “等下若真有人意圖打謊,那便煩請您帶人將那幾個一應捆來——”女人唇角一勾,聲線卻猛地沉下三分。


    “試銃。”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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